第2章 我撞牆了啊
雖然聲音壓低了,但大廳裏的幾個人還是都能聽見。
這麽多年,溫姚與娘親一直都忍氣吞聲,時間越長,嫡母就越毫無顧忌。
溫姚知道父親其實也是疼自己的,這要感謝娘親。
或許正是因為娘親不争不搶的性子,父親心裏一直有娘親。再加上父親唯一的兒子是娘親所出,所以娘親在府裏幾乎能與嫡母平起平坐。
所以自己與溫琮的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上輩子的自己,沒有溫琮會哭罷了。
溫姚看着父親和娘親,眼前突然閃過他們上一世慘死的畫面,眼淚不知不覺便流下來了。
“父親!”溫姚滿臉淚水,“您若執意讓我替姐姐進宮,我便撞死在這牆上!”
說罷就真的用盡全力往那邊的牆上撲,父親十分焦急地讓人阻止了她。
溫姚一邊哭喊一邊掙紮,絲毫沒有以前的端莊娴雅,真像瘋了似的。
“我此生非惠王不嫁,若是父親不允許,女兒還不如死了算了!”溫姚淚眼裏滿是哀傷,“女兒死了不要緊,只是怕傳出去,要讓相府蒙羞了……”
她說着就又要往牆上撞,當然被拽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溫姚會這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姐姐心裏只有周公子,并不喜歡惠王,”溫姚繼續哭着說,“女兒得不到幸福一死了之便罷了,可母親何苦折磨姐姐?”
嫡母聽了這話像吃了蒼蠅一樣。
溫姚這些話其實都是說給父親聽的:“再說,皇上要的是姐姐,我只是庶出,怎麽能代替姐姐?”
其實上輩子皇帝毫不介意,畢竟他的真正目的不是溫琮。
但是說起來,确實是這個道理。皇帝要的是嫡女,卻推了個庶女去頂上,說不過去。
溫琮沉默了好一會兒,打算說什麽的時候,父親終于說話了:“就這樣吧,琮兒進宮。”
嫡母跟溫琮急了,還想再勸,父親一臉不耐煩地擺手:“讓我歇歇,這件事就這樣,無需再說。”
溫姚抑住眼底的笑意,去拽父親的衣角:“父親,那我……”
父親長嘆一口氣:“為父明日派人去惠王府。”
“多謝父親。”溫姚笑得十分滿足。
父親走後,溫琮就真的痛哭起來了,邊哭還不忘瞪着溫姚,然後一甩手帕跑出去了。
嫡母送了溫姚一個白眼,也跟着出去了。
這時娘親才敢過來将溫姚扶起來,溫姚心裏暢快,抱着娘親又是哭又是笑,娘倆說了好長時間話。
溫姚沒想到自己為了嫁給惠王差點兒撞牆這件事,不到一日便傳得沸沸揚揚。
更沒想到,家裏還沒派人去惠王府,那邊的人卻過來了。
溫姚看着琳琅滿目的所謂聘禮,心裏有些不知所措。
上輩子絕對沒有這樣,難不成自己把什麽打亂了?
來的人是一直待在惠王身邊的嬷嬷,幹脆利落地表明了來意,說是王爺恰好也對二小姐溫姚傾心已久。
然後,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把所有事情都敲定了。
最後嬷嬷笑着說:“因着上元節剛過,不如趁着王爺尚在京城,便将婚事盡早辦了,丞相大人看如何?”
溫固昌想着也是這個道理,過幾日惠王回了封地,回門也不方便。
“那便去挑個最近的吉日吧。”
嬷嬷笑着說:“不必,老奴昨日便已擇好,只待溫宰相點頭。”
溫固昌有些意外。
嬷嬷繼續道:“五日後便是吉日,最宜嫁娶,如何?”
溫固昌皺眉:“這未免太過……”
“貴府千金與王爺情投意合,這時日,定是天賜的良緣。”嬷嬷趕緊說。
……
總之,這五日裏,宰相府裏都忙得一團糟。
先是溫琮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宮,後是溫姚憂心忡忡地嫁進了惠王府。
她嫁過去那日天氣很好,寒冬臘月裏少有的晴天。這場婚事時間雖趕,但卻絲毫不見敷衍。
花轎從丞相府到惠王府,沿途都有大紅鞭炮與唢吶鼓鑼開路,百姓們都頗有興趣地聚在路旁讨論着。
“聽說這溫家小千金,為了嫁給惠王爺,拿命去逼老宰相!”
“你胡謅些什麽?溫家二位千金,都是出了名的矜持端莊,幹不出那檔子事。”
“依我看啊,這溫小千金與惠王,八成是早已情投意合。”
“不該,這惠王可是出了名的……”那人壓着聲音說。
另一人恍然大悟:“這麽一說,這場婚事,可不簡單啊……”
“算了算了,這權貴的事,誰說得清?”
溫姚坐在花轎裏,一直在猜想這個惠王到底安的什麽心。
她思來想去,唯一合理的原因,便是這個惠王這時已經有了造反的打算,如此給足了宰相府面子娶她,是為了更好地籠絡父親。
一定是這樣了。
無論如何,這場婚事轟動了整個皇城,皇帝也派人送來賀禮。京城裏的達官顯貴都過來祝賀,沒有請帖的也趕着送來賀禮祝福。
連與惠王一向不和的大将軍劉玄複,也親自送來了賀禮,但很快就離開了。溫姚沒見到他,但只聽到他的名字,她就有些後背發寒,不過更多的是憤恨。
在一片鑼鼓喧天中拜完堂之後,溫姚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送回了房間。
這難再的熱鬧直到亥時才慢慢散盡,溫姚坐在榻邊,心裏有些不安。
門外響起說話聲,随即房門被推開,溫姚聽着腳步聲靠近,心裏跟着一陣緊張。
來人坐在了她身邊,遂緩緩掀開了她的蓋頭。
溫姚低着頭,覺得燭光有些晃眼。
對方将手覆在她臉上,用力使她擡起頭。
看見那張臉時,溫姚稍有些愣神。
惠王袁庭上一世在她眼裏,一直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他長相俊美卻不戀女色,位高權重卻不屑謀私。他謀反逼宮,若不是親眼看見,溫姚絕對不會相信。
上一世自己前腳替溫琮進了宮,溫琮後腳便成了惠王妃。
那時說不羨慕是假的,但也只是羨慕,她始終沒有對袁庭産生過非分之想。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
但是現在,她不會再那樣了,經歷了那些,她知道自己沒必要太過自卑。
與那雙似有笑意的眼眸對視時,溫姚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靜些。
她上輩子沒有他接觸過,只是一直聽聞這個惠王脾氣古怪。如今離得這般近,她越發覺得袁庭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袁庭這時站起身,走到桌前端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
溫姚趕緊站起身接下:“多謝王爺。”
袁庭突然道:“生得如此秀麗,為何一直低着頭?”
溫姚擡了擡頭:“王爺請。”
袁庭笑了笑,兩人繞過臂彎,共飲了合卺酒。
之後袁庭站在她面前,張開雙臂。
溫姚反應過來,上前去幫他解腰帶。
一直脫到只剩裏衣,溫姚猶豫停下了。
袁庭低頭看她:“怎麽停了?”鼻息間還有些酒氣。
溫姚覺得臉上有些熱,她從未與男人這麽親密過。上輩子她雖然進宮兩年,但皇帝應是為了避免多生事端,連看都不願看她。
袁庭這時道:“既然不願脫本王的,那便先脫你的吧。”
溫姚有些驚訝地擡頭看他,袁庭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她想了想,幹脆道:“王爺,不如我們開門見山吧。”
袁庭聞言,轉過身有些随意地靠在床頭:“怎麽開門見山?”
“王爺與臣妾都知道,你我成婚,是為了拉近丞相府與惠王府之間的關系,”溫姚有些緊張,“臣妾身為女子,自知不該談論政事,但其中道理,臣妾都懂。”
“你懂什麽?”袁庭将腿支在床邊。
溫姚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臣妾明白,王爺……專心國事不屑女色,與臣妾成親也是迫不得已……”
她停住,又看了一眼袁庭,見對方表情沒什麽異常,才繼續道:“臣妾自然也不願耽王爺,所以這夫妻之實……”
“本王怎麽聽說,你哪怕撞牆也要嫁進我惠王府?”袁庭毫無波瀾的聲音打斷了她。
溫姚猛然擡頭,又趕忙低下了。
袁庭又道:“本王還聽說,你早就傾心于本王,非本王不嫁?”
溫姚頭又往下低了低,脖子都快斷了。
袁庭幽幽地問:“難不成,都是在騙本王?”
溫姚有一種鑽進地底下的沖動。
“頭擡起來。”袁庭像是在命令她。
溫姚稍微擡了擡頭。
“說吧,為何騙本王,有什麽陰謀?”
溫姚盡量讓自己硬氣些:“臣妾并無陰謀。”
袁庭看都沒看她:“你若不說,本王便将你送回溫府。”
溫姚有些急了,她考慮了一下,說道:“本就是相互利用,王爺何必較真?”
“何來彼此利用?”袁庭挑眉看她。
溫姚道:“王爺與父親利用此次婚禮加強聯結,不是彼此利用是什麽?”
袁庭緊緊盯着她:“你就沒有私心?”
溫姚與他對視:“自然是有的。”
“什麽?”袁庭坐了起來。
溫姚認真道:“當惠王妃如此風光,臣妾求之不得。”
袁庭頓了一會兒,道:“惠王妃可不好當。”他說着站起身拂了拂衣裳。
溫姚保證:“臣妾定會盡力操持家事,為王爺分憂。”
袁庭掂了掂她的衣領。
溫姚反應過來,往後退了一步:“剛才不是說好了……”
袁庭反問:“說好什麽?”
溫姚腦子裏有些亂,她有些心虛地說:“臣妾知道王爺不屑女色,縱是新婚之夜,王爺也不必勉強。”
“罷了。”袁庭的臉色似乎冷了許多,他轉過身背對着她。
屋裏出奇的安靜,袁庭緩緩踱步走到圓桌前,突然一拳頭砸在上面。
酒壺酒杯被震翻,一陣乒呤乓啷,酒水灑了一地。
溫姚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發這麽大火。
袁庭轉身看向她的時候,溫姚被他冷厲的眼神吓得臉都白了。
她體會到了傳聞中的脾氣古怪。
丫鬟在外面敲門,應該是聽到了動靜。
“退下。”袁庭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