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許碰她

溫姚眼眶微紅,極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懼,言語中全是恨意:“你為什麽要害他?”

袁辭搖頭:“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他,是劉玄複非要讓他死。”

“那你又為何要為劉玄複辦事!”溫姚有些激動,咬着牙質問他。

袁辭将粥碗放在桌上,背對着她,沒有說話。

溫姚平了平呼吸,現在的袁辭與以往那個差別太大,但同時她也能看出來,他跟劉玄複并不一樣。

袁辭站在門口處,也不離開。溫姚想了很久,突然輕聲問道:“是因為劉姑娘嗎?”

袁辭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屋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很安靜,靜到溫姚可以聽到他摒住了呼吸,随即又狠狠吸了一口氣。

看來是了,溫姚在心中嘆了口氣。她與袁庭早該注意到的,只是袁辭很少提到劉映傾,他們便一直沒有重視。沒想到事情最終會變成這樣,八成是劉玄複借着女兒利用了袁辭,說不定劉映傾也有參與。

“袁辭,你當真要為了她,要你二哥的命?”溫姚又問道。袁辭與袁庭一直都很親近,她都看得出來。袁庭之前對袁臨太過失望,對他一向嚴厲,便一直想那些本該對袁臨的縱容和照顧都補在袁辭身上。

她不信袁辭真那麽沒良心,有心愛之人沒錯,但不能為了她,就去害他人的性命,尤其這個“他人”,是愛他護他的二哥。

袁辭還是沒說話,溫姚有些失望道:“袁辭,萬事講究無愧于心,你若真害死了袁庭,今後,還能睡安穩嗎?”

袁辭淡淡的聲音響起:“我早就睡不安穩了。”

溫姚聽了怔了一下,遂輕笑道:“是啊,你已經将袁臨害成那樣了。”

“袁臨對袁庭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你們只剩兄弟三個了,你還要将他們全害死……只是為了,幫一個外姓人坐上皇位?”

袁辭的聲音有些顫抖:“誰當皇帝,我不在乎的。”

“我當然知道,在乎的人是劉玄複,”溫姚道,“你不就是在為他,鏟除登基路上的障礙嗎?”

Advertisement

袁辭轉身看着她,眼裏的情緒讓溫姚覺得分外陌生,她壓下心中的恐懼,與他對視。

袁辭看了她一會兒,踱步到桌前坐下,看向外面:“天黑了。”

溫姚皺眉,天黑了,袁庭要是這時找來,更是自尋死路。

“以二哥的本領,估計用不了多久了。”袁辭又道。

溫姚急地眼淚滴下來都沒意識到,只是強行鎮定道:“我早就不在乎我這條命了,若是害了袁庭,我一刻也不會多活。”

溫姚這話說的是真的,袁庭如果真的闖進來,她就幹脆咬舌自盡。到時袁庭見自己死了,定會想着為她報仇,說不定能殺出一片血路。

至于之後的事,她早已無能為力,反正她終究要死,早晚而已。

袁辭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看見她一臉絕望,早已打算好赴死的模樣,心中是有些震撼的。他沒想到溫姚一個溫柔軟弱的女子,會有這般烈性。

溫姚與他對視:“愛我的人,都是上天的恩賜,我會拼盡全力去護他……”

袁辭眼裏似有水光:“……二哥有你,是他的福氣。”

溫姚輕笑,聲音裏有些哭腔:“他本以為,有你這個弟弟,也是他的福氣……”

袁辭聽了倏地站起來,有些急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走了幾個來回後,又突然停下來盯着溫姚:“你以為我想嗎?你以為我想害二哥嗎?我這輩子最不願對不起的就是二哥!”

溫姚不再說話,只是看着他。

“……你走吧,”袁辭突然道,“跑遠點兒,還能留條活路。”

溫姚沒有意外,袁辭剛才那些反應她都看在眼裏,他對袁庭還是有兄弟情分的。現在将她放走,袁庭就不一定會找到這兒,就不會落入這個陷阱。

但是袁辭只是背對她站着,說完就沒有什麽動作了。溫姚只好自己想辦法,剛準備去掏袁庭給她的小匕首,心道這事她倒是有經驗了。結果她剛轉過手腕,繩子便松開了,很利落地掉在了地上。

溫姚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袁辭一眼,他依舊背對着她,默不作聲。

溫姚不再耽誤時間,匆匆解開腳上的繩索,打開了門,寒冷撲面而來。

“不想被凍死,就往山下跑。不想被抓住,就往山上跑。”袁辭說着,扔給她一件裘衣。

溫姚擡胳膊借住,道了一聲“多謝”,就披上裘衣離開了。

天已經黑透了,出了這個草廬便是深山,她也顧不上害怕,随意找了一條路便跑了起來。

她走後半個時辰,袁辭從屋裏出來,手裏舉着一個火把,他繞着草廬走了一圈兒,将整個草廬都點着了。

大火燃起來後,他喊道:“來人,救火!”

黑衣人都跑來滅火,不久,劉玄複手下的副将匆匆騎馬趕來。

“安王爺,怎麽回事?”

袁辭沒看他:”沒看見嗎?着火了。”

“好好的怎麽會着火?”副将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然後過去命令,“別急救火,看看人質怎麽樣了!”

袁辭皺眉過去問道:“你怎麽會來?信不過我?”

副将只看了他一眼,等着消息,果然有人禀報:“人質跑了!”

副将怒目圓瞪:“安王爺!打亂了将軍的計劃,你想要的可就全沒了!”

袁辭站在原地,眉頭緊鎖。副将也不再多說,帶着所有人去追了。

……

這裏果然是深山,溫姚順着山路跑了一段,便發現沒路了。四周一片漆黑,身後的路只隔幾米便看不清了。耳邊時不時傳來動物野獸的低叫聲,或者草叢樹木間的窸窣聲,她心中恐懼逐漸蔓延開來,兩腿止不住顫抖,但還是堅持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後面突然閃起火光,溫姚心中一開始是驚喜,以為袁庭過來找她了。但轉念一想,又有可能是來追殺她的人。她看着那片火光越來越近,咬咬牙往前繼續趕路了。

後面的火光越來越近,溫姚心中也越來越慌,她匆忙跑了起來,一路上被絆倒了不知道多少回,手上已有好幾個傷口,膝蓋很疼,小腿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突然後面像是混亂了起來,還傳來了刀劍相碰的打鬥聲,稍近些竟還有慘叫聲。這次應該是袁庭了,一定是袁庭來找她了。

溫姚裹緊裘衣,她一直聽從袁辭的建議往山上爬,估計山下早就堵滿了他們的人。

只是山上太過寒冷,若不是一直用力往上爬,她怕是早就凍僵了。但這幾天裏,她只喝了那一碗粥,爬到現在,早就沒什麽體力了。

後面的打鬥聲讓她莫名安心,意識便越來越模糊。她随意找個大些的石頭,坐在地上靠了上去,微弱地喘着氣,被凍得有些抽搐。同時又掐了自己好幾下,想稍微清醒一些。

天快亮了,後面傳來吼叫聲:“找到了!在這兒!”

“快!抓回去!動作快點兒!”

溫姚頭疼的厲害,身子也完全沒有力氣,但她還是意識到找到她的是敵人,她不能被抓住,那會害了袁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強撐着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的,突然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姚兒!小心!”

溫姚猛地頓住腳步,剛轉過身便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是袁庭,袁庭找到她了。

但是在袁庭和她之間,還有無數的黑影,他們拿着刀,虎視眈眈盯着她,同時又防備着袁庭。

袁庭身後只有五六個人,對方的人卻不知多了多少倍,溫姚的心涼了半截。她往身後看了看,後面是懸崖,她現在就在崖邊,剛才神識模糊沒有看清,幸虧袁庭喊了她一聲,否則,再有一步她便會掉下去。

袁庭身上有很多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總之看着很狼狽。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她雖然看不清袁庭的神色,卻能從他身上的氣度感覺出來,袁庭現在肯定很心疼她,還記得她當時膝蓋上一小片淤青,袁庭都要吻好幾次才肯罷休。

這個山頂雖然不太高,但也是寒風凜凜,溫姚止不住地抖,看着袁庭的衣擺在風中翻飛,如此緊急關頭竟還生出些好笑的念頭:果然是玉樹臨風。

袁庭不敢輕舉妄動,對方的人也不敢。他們雖然綁架了溫姚,但從不敢要她的性命。

惠王爺之前本就盛名滿天下,與溫姚成婚之事也幾乎是天下皆知,普通百姓都知道惠王妃有多得寵。他們可以拿溫姚逼袁庭出兵,卻又不敢超過限度。袁庭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溫姚若死了,他能做出什麽事來誰都說不準。

袁庭更不敢輕舉妄動了,他直直盯着溫姚單薄的身影,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她幾乎滿身是傷,衣衫破舊不堪,平日被自己捧在手心護着的人,被欺負成這樣。他一想到這裏,便不僅想将這些人都剁了,更想讓溫姚捅自己一刀。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袁庭身後突然也來了許多人,溫姚急地站起來。那些人不是暗衛,他們很快就與先前的黑衣人将袁庭圍住了。

“你們幾個過去,把她抓起來,看緊。”

語畢,一部分黑衣人朝溫姚過來。溫姚心中慌亂,她不能被抓住,她若是成了人質,袁庭就完全被動了。

“不許碰她!”袁庭雙目赤紅,握緊了手中的劍,瘋了一般與敵人厮殺起來。

但對方人太多,他一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殺出重圍,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幾個人裏溫姚越來越近。

溫姚開始往後面躲,每退一點,她都能感覺到從崖下傳來刺骨的冷風。

那邊早就一片混亂,鮮血飛濺,溫姚有些急切地尋找着袁庭的身影。終于,透過一片濺起的血霧,找到了袁庭早就失去理智的雙眸,他每一個動作都帶着狠厲,像是浴血的閻羅,溫姚從未見過這樣的袁庭。

都傳惠王爺手段果敢又兇殘,她之前總以為不過是謠傳罷了,袁庭分明溫柔體貼,偶爾莫名其妙發了脾氣也實在是可愛得緊,所謂殘忍定是瞎說。

沒想到臨死之際,她竟真的見着了,都是因為她……

她現在只有身後這一條路可以走了,袁庭為了她束手束腳,只會如了劉玄複的願。反而,她若是被逼跳了崖,袁庭就沒了顧慮,把他們全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反正,她的時間也到了,相較于像涼妩那樣,被說成是妖女,給袁庭添麻煩,還不如幹幹淨淨跳了崖。再說,她不想袁庭親眼看着她變成一灘血肉,那麽醜,袁庭說不定會嫌棄。

溫姚到最後,眼淚終究是沒忍住,風太冷了,她甚至覺得眼淚剛滴下來就能結成冰。也不知道隔這麽遠,袁庭能不能看見,若是看見了,他肯定又該心疼了。

眼前視線一片模糊,但隔着寒風和血珠,她竟還能與袁庭對視,簡直就像做夢一般。

來抓她的黑衣人越來越近,溫姚不再猶豫,最後看了袁庭一眼後,十分幹脆地轉身,跳下了懸崖。

耳邊風聲很大,她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了,但又似乎聽到了袁庭的聲音,聲嘶力竭的一聲“姚兒”。

眼淚不斷流出來,被風吹得割在臉上很疼,她幹脆閉上了眼。

就這樣結束吧,溫姚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