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臣罪該萬死
衆官紛紛踮腳探首去看，只見在一片暗衛之後，更多身穿铠甲的将士圍了過來。再接着，是劉玄複拐杖拄地的聲音。他身披黑色大氅，拾階而上，全身的氣度令人心中生寒。不過衆官心中卻踏實了不少，這朝上已有不少成為他的黨派中人，見自家主子來了，自然是要硬氣些。
劉玄複徑直走到袁臨面前，微微颔首：“吾皇龍體好轉，可喜可賀。”
袁臨只是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劉玄複轉而看向袁庭，瞥見袁鳴時，嘴邊的話又止住了，一向鎮靜的他愣是差點兒丢了手上的拐杖。
“大皇子？”劉玄複聲音有些不穩。
袁鳴笑笑：“許久不見，劉将軍蒼老了不少。”說着還瞥了一眼他的腿。
劉玄複盯着他看了許久，才緩了過來，看向袁庭：“惠王爺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不知有何目的？”
袁庭微微勾起嘴角：“劉将軍以為什麽，便是什麽。”
劉玄複眯了眯眼：“既然如此，老臣便沒有冤枉你了。”
“劉将軍此話怎講？”袁庭面露疑惑，“本王聽不明白。”
劉玄複緩緩扭頭，往四周看了看：“你的人都進了金銮殿了，還裝什麽糊塗？”
袁庭更是疑惑：“本王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劉玄複有些生氣，這時朝上幾位将軍道：“惠王，你挾持皇上，公然謀逆，還有何話可說？”
袁庭更是詫異：“你有何理由，說本王謀逆？”
衆人議論起來，幾個官員又道：“這理由可多了去了，現在天下誰不知道惠王野心勃勃，心機深沉，觊觎皇位已久。”
袁庭就聽他們這樣說着，他們反反複複也就那幾句話，說着說着便沒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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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袁庭有些好笑地問。
“實不相瞞，本王今日所為，是為皇上護駕。”袁庭道。
衆官定然不信，劉玄複嗤笑道：“你的暗衛将整個金銮殿堵得水洩不通，是為護駕？”
“不然呢？”袁庭挑眉，“難不成要放将軍的士兵進來？那還護什麽駕？”
“惠王爺這是什麽意思？”劉玄複扶着拐杖的手有些顫抖。
“将軍還不明白？”袁庭往前邁了半步靠近他，“劉将軍意圖謀逆，本王履行涼閣閣主的職責，前來保護皇上。”
“你！”劉玄複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一下，“我還沒說你造反，你竟污蔑于我？”
袁庭往後退了一步朗聲道：“各位只相信那些傳言，卻不知道，劉将軍曾利用之前的兵部侍郎周文楓與娴妃娘娘溫琮，妄圖陷害當今宰相，溫宰相之為人，衆人皆知，是真是假，一問便知。”
溫固昌聞言面露悲憤，衆官也都看向他。
袁庭又道：“至于濫制謠言，毀了本王的名聲，綁架本王王妃，企圖威脅本王造反，甚至利用安王毒害當今聖上，這些，不知夠不夠治劉将軍的罪？”
朝堂上徹底炸開了，劉玄複沒想到袁庭會主動先咬自己一口，被他猝不及防占了上風，一時有些慌張。
而袁庭還沒有說完，拍了拍手，暗衛應聲拔出半截劍刃，霎時整個大殿又安靜下來。
“若是這些還不夠，那便追回幾年前，父皇病重時交代，皇位傳給賢者，”袁庭臉上越來越凝重，“聖旨剛拟好，第二日便莫名其妙派大皇子與梁重梁将軍出征應敵，第三日便傳來二人死訊，父皇吐血而亡，劉将軍親自念出密旨，袁臨繼位。”
“本王記得，那密旨拟好之後，只有劉将軍看過，”袁庭偏頭看向劉玄複，“那日伺候的公公生病，将軍竟親自進去掌燈，難道是巧合？”
”劉将軍趁着小臨年紀尚小，便推他繼位，等候時機好讓自己當皇帝，當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劉玄複有些站不穩，袁庭緊盯着他道：“當年之事，死裏逃生的大皇子一清二楚。”
衆人又都看向袁鳴，有的相信袁庭所言，有的卻甚至懷疑這個大皇子也是假的。
“空口無憑，惠王可有證據？”劉玄複黑着臉道。
袁庭搖頭：“劉将軍做事處處謹慎，本王自然抓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衆人這下更說袁庭的話不可信了，袁庭等他們都說完後，看向袁臨：“那不知皇上的話，可信不可信？”
衆人怔住片刻，似是在等劉玄複回應。
“天子所言，定是一言九鼎，”劉玄複也轉而看着袁臨，“臣相信，皇上會給臣一個公道。”
他說話一字一頓，與袁臨對視着，但袁臨一直沉默着，整個大殿都跟着沉默。
有一剎那，劉玄複似是能看懂袁臨眼中的情緒，突然往前邁了兩步喊道：“皇上！”
但袁臨閉上了眼，遂有些沙啞地問道：“兵符為何還在将軍手裏？”
劉玄複聽見後，閉了閉眼，有些站不穩。
“朕記得，朕不止一次說過，讓将軍把兵符給朕放到禦書房的匣子裏。”袁臨靠在龍椅上，沒有任何情緒地說道。
他确實這樣說過，不過原話是：将軍，不如你将兵符放到這匣子裏吧，用了便來取，否則，朕怕皇兄知道了不高興……
劉玄複無話可說。
袁臨又道：“皇兄說你今日會領兵進宮，也不知是要做什麽，大半夜便帶人來保護朕。”
“朕一開始還不信，沒想到，将軍真的來了，還動用了這麽多兵力，是來幹什麽的？”
劉玄複深吸一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将軍之前做的那些事，朕其實也知道不少，你是朕的師傅，朕縱容你，”袁臨說着又是一番劇烈的咳嗽，“只是将軍，你如此聰明，為何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
“半個兵符便能率領這麽多兵，将軍真将朕當傻子看嗎？”袁臨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推翻了面前的龍案，巨大的響聲将百官震得急忙跪下來趴在地上。
“皇上息怒！”衆人道。
溫姚也被吓了一跳，随即便看了袁庭一眼，心道這兄弟倆脾氣還是有些相像之處的。
“來人，将劉将軍褪去官服，押進大牢。”袁臨一邊費力地喘着氣，一邊斷斷續續說完了這句話。
劉玄複閉了閉眼：“不必，臣罪該萬死，皇上還是直接行刑吧。”
袁臨沒想到他會如此，氣得又咳了起來，這時，袁辭突然跑了進來，暗衛并沒有攔他。
”皇上，不能殺他！“他剛進門便吼道，眼眶赤紅，情緒也不甚穩定。
”為何？”袁庭問，袁臨已經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袁辭不敢與袁庭對視，只是直直走向劉玄複：“解藥呢？你把解藥給我！”
衆人皆十分疑惑，不知道袁辭在說什麽。
劉玄複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袁辭一腳踢開他的拐杖，劉玄複猝不及防，單膝跪倒在地。袁辭也跟着蹲下，揪住他的衣領：“快給我！你死了也不能放過她嗎？她可是你親生女兒！”
劉玄複嘴角微微勾了勾：“你可知，我的罪是要滅九族的。”
“你閉嘴！”袁辭有些發狂，“我會帶她遠走高飛，只要你給她解藥，快點兒給我！”
劉玄複終于嗤笑道：“你想過嗎？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麽舍得給她喂毒？”
袁辭腦子裏像是炸了一樣，随即松開他癱坐在地上：“不可能！怎麽可能！你騙我！”
“我是騙你，”劉玄複緩緩整理衣領，“我與傾兒一同騙你，騙你她中了毒。”
“你胡說！傾兒不可能騙我！”袁辭突然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你這個詭計多端的小人！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利用！”
劉玄複擡起胳膊揮開了他，有些鄙夷地看着他：“那你呢？你還不是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害，你擅作主張差點兒害死小臨！若不是看你還有利用價值，若不是傾兒心裏有你，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袁辭怔怔地看着他，朝堂上百官像是看戲一般，袁庭等人則是一臉凝重。
“我說過多少次不要打小臨的注意！你竟敢屢次違背我的命令，上次寺廟的事我已不再追究，你還敢自作聰明！現在，你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寺廟的事……溫姚擡頭與袁庭對視了一眼，原來那時便是袁辭的詭計……
“我不會讓傾兒嫁給你，你配不上她。”
袁辭拼命搖頭：“你不能這樣！我與傾兒是真心相愛，她說過，她說她此生非我不嫁！”
劉玄複偏頭笑了笑：“傾兒願意與我一起騙你，她心裏怎麽可能有你。”
“不可能的……不可能……”袁辭一遍遍呢喃着。
這時外面突然跑來一位副将，十分焦急：“禀報将軍，小姐她自盡了。”
“什麽？”劉玄複與袁辭異口同聲吼道。
副将皺着臉：“安王爺剛走，小姐便服了毒，末将發現時，已經斷氣了……”
袁辭全身發冷，然後站起來瘋了一樣沖出去，袁庭皺了皺眉，對身後的暗衛道：“跟着他，看情況将他抓回來。”
劉玄複卻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最後竟還笑了起來。
袁臨看不下去，命人将他拖下去，劉玄複也毫不掙紮，緩緩站起來被拖着往外面走，只是在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道：“臣可否，再去一趟西頭所。”
袁臨怔住了，那是他小時候的居所，劉玄複那時總是親自來找他，手把手教他各式本領。
衆人皆看向袁臨，袁臨緩緩從龍一上起來，由人攙扶着走到他面前，與他對視許久後道：“我帶你去。”
劉玄複被幾個侍衛押着，袁臨與他并肩走在前面，袁庭與溫姚還有袁鳴跟在後面，其他百官只是等在金銮殿。
一行人來到西頭所外面，這裏雖然按時有人打掃，但畢竟很不曾居住，凄涼了不少。
劉玄複道：“罪臣想獨自進去。”
袁臨看了他一會兒，揮手讓侍衛撤下。
袁庭有些不放心，但終究是沒吭聲。
“多謝皇上。”劉玄複說完便緩緩走進苑中，慢慢往深處走着，沒有回頭，也沒有四處顧看，像是有什麽目的。他進去很久，衆人在外面看不到他，心裏都有些不安。
突然，宮苑深處冒起濃煙，火勢很快竄了上來，只不過一會兒，整個後苑都已火光沖天。
衆人十分慌張，侍衛紛紛呼告去取水救火，溫姚皺着眉問袁庭：“我們要救火嗎？”
袁庭搖搖頭。
袁臨嘆了口氣，對侍衛們道：“不必管，讓它燒吧。”
他站在一片火光前，看着劉玄複剛剛消失的方向，眼底盡是悲涼。火勢更大些時，他道：“等燒盡了再滅火。”
然後便轉身準備回金銮殿，他身子尚弱，走起路來不甚穩當，瘦削的背影讓人有些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更一章收尾吧。
然後就是番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