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因為,我愛你啊
聶嬷嬷還是有些腦子的, 只是架不住韶華長公主太蠢了!
姜煙笑了一聲, 慢悠悠道:“聽着嬷嬷的意思, 就憑着花婆子三言兩語,就憑着花婆子是我院子的人,所以嬷嬷就斷定父親是我所害的?我倒是不明白了, 要真是這樣,那天底下的官老爺是不是不用當差, 就憑着犯人一面之詞斷案就行了?”
曾嬷嬷一點也不怯, 如今也不是她能露怯的時候, “可花婆子的的确确是大姑娘院子的人,這事兒做不得假, 奴婢實在是不知道大姑娘為何要害大爺,大爺待您好得很……”
她這是在混淆視聽了,把關鍵點放在花婆子是姜煙的人這一個關注點上。
但偏偏姜煙不接她這一茬,對按着花婆子的兩個婆子道:“你們将她松開, 我有些話想要問問她。”
那兩個婆子見着姜老夫人微微颔首,便松開了。
花婆子一掙脫開來,就跪在地上連連求饒,“老夫人饒命啊!老夫人饒命啊!奴婢也是被人逼的呀!”
說着, 她更是指着姜煙道:“都是大姑娘要奴婢這樣做的, 奴婢不敢不從……”
“是嗎?是我要你這樣做的”姜煙居高臨下看着花婆子,她看出了花婆子眼中的惶恐, 不過她倒是一點也不慌,“那你倒是說說我為何要害父親?父親對我最好了, 你說我為什麽要害他?”
花婆子支支吾吾道:“奴婢哪裏知道?奴婢只知道自己是大姑娘院子裏的人,大姑娘說什麽奴婢就做什麽,主子吩咐下來的事情,奴婢哪敢問三問四的?”
姜煙點點頭,繼續道:“那這樣說來,你倒是個聽話懂事的?”
說着,她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紅蘿,淡淡道:“紅蘿,那你倒是和大家說道說道,這幾句話花婆子有什麽異常之處。”
紅蘿上前沖着衆人福了福身,這才開口道:“花婆子的确是大姑娘身邊的人,早在大姑娘回寧國公府後,這一幹婆子丫鬟的賣身契都交到了大姑娘手上,可下頭的人是如何當差,又是對大姑娘的,咱們都是心知肚明,這一點想必老夫人也知道。”
“花婆子當初來大姑娘身邊伺候的時候就是不情不願,最開始就日日往正院跑,要是奴婢沒有記錯的話,花婆子和長公主身邊一個叫紫萱的丫鬟關系甚好,還認了紫萱做幹女兒。”
“紫萱是長公主身邊的三等丫鬟,這幾日更是來找過花婆子好幾次。”
她深深看了韶華長公主一眼,這才繼續道:“而且奴婢也一直關注着花婆子那邊的動向,前幾日花婆子出去了好幾次,奴婢見着不對,便偷偷派人跟着她,打聽到花婆子給自己的兒子買了一間鋪子,還有一間小院。”
“花婆子每月的月例銀子不過幾錢,哪來這麽一大筆銀子?如今這鋪子和院子已經轉移到她孫子的名下,對外說的是她兒媳婦娘家給的,這連說辭都找好了。”
“奴婢知道,這個時候定又有人跳出來說這些東西都是姑娘給的,可旁人不知道,老夫人是知道的,姑娘從宮裏頭回來,走得匆匆忙忙,身上是半文錢都沒有,哪裏來銀子給花婆子置辦這些東西?”
“就連姑娘平素賞人的影子,也是後來太後娘娘托五皇子捎過來的,幾十幾百兩銀子是有的,可買院子買鋪子……那是沒有幾千兩銀子置辦不下來的。”
最後一句話,她更是畫龍點睛,“而且奴婢派人去查了,這花婆子的小孫子前半個月前失蹤了,花婆子一家像是沒事兒人似的,不僅沒有報官,也沒有四處派人去找!”
她每多說一個字,花婆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不僅是花婆子,連韶華長公主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她自以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就連收買花婆子的主意也是姜顯偷偷告訴她的,說要等一個合适的時期,将姜煙鏟除。
她覺得花婆子怎麽用都是用,不如一石二鳥,今日受了刺激,這才按捺不動,突然出手的,要是真等着姜顯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只怕她的錦姐兒眼睛都要哭瞎了。
姜煙順着紅蘿的話繼續往下說,聲音不大,卻帶着幾分震懾的意味來,“花婆子這孫子來得艱難,她兒子身子不好,二十多歲才生下這根獨苗。”
“全家上下将這小孫子看的像是眼睛珠子似的,磕了碰了一下,全家上下都要嚎上幾日,如今這小孫子不見了,不派人去找,沒有報官,只怕是知道被誰人帶走了。”
“如今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想必大家也能知道是什麽緣故吧?”
頓了頓,她更是淺笑一聲,道:“我想,曾嬷嬷定會是我将花婆子的小孫子帶走的,可我身邊統共就這四個大丫鬟得力些,剩下的都是寧國公府的家生子。”
“這四個丫頭平日裏去了哪兒做了些什麽,大家都是長眼睛看得到的,若是不相信只管去查,我問心無愧,不怕你們去查!”
其實就沖着她說的這番話,衆人已經相信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裏有本事和心計去做這種事情?
頓時,韶華長公主身上的嫌疑從五分就變成了八分,就連曾嬷嬷也沒能想到應對的說辭。
這些人分明一開始就是準備好的呀啊!
韶華長公主這事兒雖是背着姜顯偷偷做的,可買通花婆子的事情,卻是在姜顯的授意下做的,一個月之前就開始籌備了,按理說應該是萬無一失……
韶華長公主渾身冒冷汗,明明是四月的天,卻如同置身于冰窖一般。
姜老夫人冷冷看向她,揚聲道:“事到如今,你們主仆兩人還有什麽話要說?”
韶華長公主依舊呢喃道:“我,我沒有啊,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這寧國公府的人那麽多,憑什麽就說是我?”
“好,好,當真是好得很!”姜老夫人說了這句話之後,轉身又拿拐杖指着花婆子道:“說,把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若是找出背後那人,我念着你在寧國公府伺候大半輩子的份上饒你個全屍。”
“要是你不說,你不是疼你這孫兒嗎?縱然她如今被有心人藏着,可我相信我老婆子想找個人還是找得到的,你要是不願意說,那我就讓你的孫兒陪你一起上黃泉。”
最後一句話道出了寧國公老夫人該有的氣勢,他縱然是什麽都不管,可該有的威嚴還是在的。
花婆子聽了這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不怕死,她窮了一輩子,只覺得沒什麽事兒比窮更可怕了,早在她答應紫萱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最壞的後果,只是這孫兒是他的命根子啊!
可說了,韶華長公主會要了她孫子的命,不說,姜老夫人會要了她孫子的命……
一時間,她難以抉擇。
姜老夫人卻沒有那麽好的耐心等她慢慢想,只道:“我給你半炷香的時間,若是你還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這件事我老婆子親自去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什麽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一日查不出來,那就兩日,兩日查不出來,那就半個月,總有一天會查出來的。”
花婆子偷偷瞄了一眼韶華長公主,卻見着韶華長公主緊緊攥着曾嬷嬷的手,一副自顧不暇的模樣,心一橫,便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奴婢說,奴婢都說,是韶華長公主身邊的紫萱主動找奴婢的,一個月前就開始與奴婢套近乎了。”
“老夫人您不知道,奴婢的孫子……算命的先生說過那是文曲星下凡,以後是要中狀元的,可奴婢家裏實在是沒銀子,兒子有病,男人也早早去世了,就指望着奴婢一個人賺銀子了,就憑這奴婢賺的那三瓜兩棗,喂飽一家人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銀子去讓孫兒讀書?““紫萱找到奴婢的時候,奴婢也是想過一陣,可紫萱卻告訴奴婢,不要奴婢做別的,只要奴婢在大姑娘的湯食中下些藥就行了。”
“紫萱還說長公主不喜歡郡主,說是大姑娘回來之後分去了二姑娘的寵愛,這大姑娘病上一兩場,太後娘娘見不得她受委屈,自然會将她接進宮裏,到時候奴婢不僅拿了銀子,還能落得一個清閑自在。”
“只是今日紫萱突然找奴婢,說要奴婢送湯食給大爺,奴婢是個粗人,什麽都不懂,只以為也是讓大爺病上一兩場,讓大爺不敢在寧國公府呆着,想也不想就去了,卻沒想到這湯藥中下的是鶴頂紅。”
“等着奴婢的湯送完了,紫萱才偷偷與奴婢說了這裏頭下的是毒藥,奴婢一聽這話慌忙收拾東西,想要離開這裏……奴婢奴婢是真的冤枉啊,奴婢是受紫萱诓騙,還将老夫人放過奴婢的孫兒。”
至于她的命,她是不奢求能留下來了。
她膽子并不大,又沒什麽心思,所以混了大半輩子卻還是被分到了姜煙身邊當個粗使婆子,要知道那些機靈能幹的,早就尋了門路,另謀肥差了。
姜老夫人聽完這話,臉色陰沉得可怕,冷冷看向韶華長公主:“你還有什麽可說的,莫不是要将紫萱帶過來與你對峙你才肯認賬?”
完了!
完了!
這下子是真的完了!
韶華長公主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上,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她錯了,她從一開始就該聽信姜顯的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可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揚聲道:“我……我沒有什麽話要說,只是這寧國公府是國公爺當家,還請老夫人将國公爺請回來當家作主。”
“這內院中向來都是我說了算,讓國公爺回來做什麽?”姜老夫人并未多想,揚聲就要人将韶華長公主給拖下去。
姜錦是後知後覺,這個時候才哭哭啼啼拽着韶華長公主,說自個兒母親是被冤枉的,可韶華長公主一個字不說,她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衆人是一目了然。
後來姜老夫人累了,便要所有人下去了,至于“姜衛”的事兒,她并沒有說,就用姜煙的話來說,也許用這件事還能再釣到大魚了。
姜煙忙活了大半日,回到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飄絮等人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一個個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姜煙卻知道趙珩應該是要過來的,随便找個了借口便将這些人打發下去了。
果然,半刻鐘之後,趙珩就進來了。
相較于從前的小心翼翼,打從趙珩被聶嬷嬷抓了個正着之後,他就有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來,也不避忌什麽,這院子裏的人也是睜一只閉一只眼,裝作沒看見似的。
這不,尺素知道今日的事情趙珩功不可沒,還專程給他端了一盞大紅袍上來了。
趙珩道:“可是相信我的話了?我就說我有辦法讓韶華長公主藏不住氣,如今事情已經成了大半,我有辦法讓韶華長公主認下當初做的那些事。”
如今姜煙對他的話已經是半點都不懷疑了,站起身來朝着他福了福,“多謝五皇子”。
這一聲謝是真心實意的,要叫她自己想辦法,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道謝倒是不必了。”迎着燭光,趙珩看姜煙那一張小臉就像是白玉似的,透亮無暇,緩緩開口:“只要你記得當初答應過我的條件就行了。”
姜煙愣了一愣,下意識道:“什麽?”
趙珩一字一頓:“我的條件就是嫁給我。”
姜煙更是一臉懵。
趙珩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就像是一汪清泉,“當初你說要我幫助你和你父親報仇,我答應了你,還要你答應了我一個條件……嫁給我這個條件你完全可以做得到。”
姜煙心裏不知道作何感想,難道這人不知道自己實際上大他十幾歲嗎?
她耐着性子解釋道:“趙珩,不是我言而無信,只是你我并不合适,上輩子我們就水火不容,更何況如今我這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比你大那麽多,萬一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什麽時候閻王爺想将我的命收回去了怎麽辦?”
“要是我說,我和你是一樣的了?”趙珩其實一直在找個合适的時機,把自己也重活了一世的消息告訴她,卻一直沒有找到,沒想到今日這話卻是脫口而出,“所以,我們誰也不必嫌棄誰,也不必擔心拖累了誰。”
姜煙是更懵了,“你不必這樣說的,我……”
趙珩知道她這是誤會了,誤會自己想要娶她诓騙她的,只道:“我沒有騙你,你要是不信,我也可以把上輩子的事情告訴你。”
“你說上輩子我是個好人,還說我名聲好聽,你都是騙我的對不對?就是有世家貴族想将女兒嫁給我,也是我手握權勢之後。”
“上輩子父皇病重的時候曾給我賜過一門親事,這姑娘乃是海禦史家的女兒,在京中是小有名氣,可聖旨下來之後,海禦史卻說自己的女兒病重,偷偷将女兒送走了,就是不想要嫁給我,父皇知道這件事後一怒之下貶了海禦史的官,從那之後,更是沒人敢将女兒嫁給我了!”
“你……”姜煙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怪物了,重活一世已是十分怪異,沒想到趙珩也回來了?
她忙道:“不對,你讓我想想,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我是糟了姜錦的暗算,死後又重新活了一回,難道你也……”
她記得她死之前,趙珩權勢無雙,別說是朝堂之上沒人敢動他,就連趙沛也得看着趙珩的臉色行事。
趙珩看着她一臉懵,知道她是真的不記得了,他記得道成大師說過,人都是有自我保護意識的,會将那些害怕的事情選擇性忘記,有些事情,她不記得了也好,“對,我也死了,為了救你而死。”
“姜錦算計你,同時趙沛也在算計我,我聽聞你中毒的消息匆匆趕過去,你已經在火海之中,正打算跳到湖中,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中毒了,趙沛設宴,我喝下了毒酒,原本是想救了你之後再請太醫診治,沒想到你落水了,你又不擅水性,我還是沒能将你救回來。”
“等着我上岸之後,趙沛已經設下了天羅地網……”
其實那個時候他要是拼死抵抗,也不是沒有生機的,十八得到消息已經帶着幾百名親信殺進宮來了。
只是他卻不想再争了,争贏了又有什麽意思了?他在乎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所以,就算是最後他死了,他也猜得到趙沛沒落得一個什麽好下場,十八帶的那些人都是他培養多年的死士,是絕對不會放過趙沛等人的。
姜煙是越聽越懵,越聽越糊塗了,“等等,我不懂,我有事兒和你有什麽關系?你那麽時候明明就已經中毒了,為何要趕來救我?”
趙珩一字一頓:“因為,我愛你啊!”
這句話,他上輩子無數次想說都沒能說出口,到了最後兩人一起命喪黃泉,這輩子,他不要再繼續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