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奈何 02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盜走比翼泉的小賊其實是無相派的周醉語。”
“真的假的啊?”
“真的,霍銀修都追到這裏來了,連墨道長都跟着來了,肯定是真的啊。”
“不是說比翼泉已經原封不動地被還回去了嗎?”
“還是一回事,偷了就是偷了,霍大人肯定得抓啊,聽說楊大小姐也跟着來了。”
“啊?難道我那天見到的楊大小姐是真的?可是,和她在一塊的是個美嬌娘啊。”
“什麽美嬌娘?快說來聽聽。”
“不對啊,之前不是還有人說是沈雪鳶和驚蟄公子幹的?”
“哎,我們盟主夫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啊。那驚蟄公子早就在摘星樓撇清了,再說,誰敢動摘星樓的人?”
“額,也是......就是可惜了我們盟主夫人,白白蒙冤。”
“說起來,那個殺了盟主夫人的......”
“噓,可別說了,這可是揚州城,萬一叫雲仙衛聽見了,我們小命不保。”
“嗯,我們還是來聊聊美嬌娘吧......”
江湖人們默默地轉移了話題,揚州城主街的小攤上又恢複了一片和諧。
就在那小攤對面,三樓的雅間之上,一個戴着霜色幂蓠的青衣男子坐在席上,不動聲色地聽着那市井八卦。
旁邊立着的其中一個雲仙衛看了眼對面小攤中的紅色身影,出列躬身,問,“盟主,要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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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珏側目看了眼人群中端坐的楚碧城,道,“回去吧。”
“不追了?”雲仙衛微微錯愕,最後表情歸于恐懼,似是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
孟珏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出門,沒有懲罰他,還少有地留下了一句帶上情緒的答案,“她死了。”
只是那複雜的情緒讓那問話的雲仙衛更加惶恐,餘下的雲仙衛面面相觑,最後也遵命跟着回去了。
小攤上。
“客官您的蓮子百合湯。”小二放下陶碗,好奇地打量這個紅衣男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會來小攤吃東西的,只是他探究的目光最後止于那雙碧色的涼眸。
小二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後廚,腳還有些軟。
後廚做甜湯的師傅見了,問道,“小六你咋啦,見鬼了似的?”
小二拍拍胸口,才端起下一碗要送的甜湯,小聲嘟囔,“可不是見鬼了嘛。”
楚碧城伸手打開鹽罐,舀了一勺鹽倒進那碗蓮子百合湯裏,兀自用着,仿佛沒聽見小二和師傅的對話,也沒聽到旁邊人的小聲議論。
等他走了,那群人的議論聲才漸漸大起來。
“你說哪有人這麽奇葩的,吃甜湯還下鹽,我還是頭一回見。”
“唔,我倒是見過,以前在霸州做生意,有個小乞兒這麽教過我,還說我沒見識來着。”
“嘿,你可是大老板,你沒見識誰有見識?”
“不過也沒說,你沒看剛才那人的衣服麽,那款式一看就不是中原款式,還有那金線,怎麽看怎麽貴的,肯定也是非富即貴。”
“你們富貴人家是不是行事都這麽奇特?”
“你說的那人,是不是穿紅衣,綠眼睛,還配雙劍?”
“差不多吧,不過好像沒有配劍。”
“那還好,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沒,還是別在揚州城妄議這些事了。”
市井喧嚣,是非議論無休,那人卻是已經走遠許久了。
楚碧城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那張極具欺騙性的皮子引來了不少關注,只是眸中清寒的表情吓退了大部分。
“這位公子,給你家娘子買件首飾吧,看這小娘子......”小攤販慣性地吆喝,卻頭也不擡地埋頭雕着新的玉胚子。
楚碧城在小攤前駐足,一眼看中了那只玉雕的貓兒,摘下來給小攤販看了一眼,“我要這個。”
“哦,十五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小攤販看了一眼,随口說了個價格,便繼續低頭雕刻。
楚碧城看着他那随着雕刻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山羊胡,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染上笑意,忽然道,“我不要這個絡子,你五兩賣我吧。”
小攤販一聽,立馬跳腳地站起來,正要罵人,結果定睛一看,發現是他,一臉嫌棄地道,“哎,是你啊,今日怎不見你家相公?”
楚碧城也不奇怪這人認出了他,道,“她睡着了。”
小攤販長嘆一聲,“這麽冷的天,不出來也是正常的,我看她那小身板子,出來了肯定生病。”
“嗯,她怕冷。”楚碧城道。
雖然沈無心身上的暗香疏影是純陽性毒,但沈無心怕冷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只是這麽怕冷的人,卻在冰棺裏睡了十年,如今還......
“哎,怕了你們了,五兩就五兩。”那小攤販看着他出神的表情,改了口,收走楚碧城的銀子,還難得好脾氣地問,“不買點別的?我新刻了不少小動物,也是姑娘家喜歡的。”
“不了,我出來太久了,要回去了。”楚碧城果真連絡子都沒拿,只拿了那只玉雕的貓兒,走了。
小攤販看着他仿佛家裏有人等着趕着回家的背影,兀自搖搖頭,繼續他千篇一律的臺詞,“這位公子,給你家娘子買件首飾吧,看這......”
楚碧城回到奈何軒時,天色已晚,碧落道人不知去了何處浪蕩,冷畫屏在卧室哄着兩個小家夥睡覺。
沈無心在的房間裏,蠟燭被燈罩籠罩,映出上頭的桃花,光線朦胧而溫柔。
楚碧城趴在她床前,伸手摩挲着她臉頰上的疤痕。
沈無心和他不同,她內力盡失,毒發時沒有內裏護體,直發于表,而熱症的體表症狀又比寒症的劇烈,因而她身上留了不少疤。一道道凸起的疤痕在嬌嫩的肌膚上顯得尤為突兀。
而且,是冷的。
他想起那日在銷魂樓她生氣地揍他的模樣,及至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生氣。
楚碧城像是沒看見那疤痕一樣,指尖擦過她冰冷的臉頰,似是平常一般和她低語,“你怎麽還不起來和我生氣呢?我任你報仇不還手啊。”
床上的人連呼吸都停止了,自然不會起來揍他。
她不動,楚碧城便一直看着她。
良久,一直沒有動的楚碧城才忽然伸手,他拿過斬月劍,把自己劍穗上的貓眼石摘下來,從身上摸出一根金線,用金線把貓眼石和白日裏買來的貓兒串在一處。
“小貓咪,你破相了,你不是秦淮最俊采花賊嗎?這可怎麽辦呢。”他給她戴在脖子上,壞心地說着,可戴完後卻毫不在意地低頭在她臉上的疤痕上落下一吻,紅唇微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末了和往常一般,躺在她身邊,睡下了。
楚碧城看似一如既往地警覺,卻一直沒有睜開眼睛,似乎剛才那句話的餘震讓他此刻只想閉目養神,以至于他沒看到,身邊少女的睫毛極輕地顫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穿山甲到底說了什麽=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