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沒什麽。”她不太樂意,“你送我去琴行吧,我不去你公司了。”
一會想去,一會又不去,完全是出于玩心。
姑且當她是玩心,司從思索不到兩秒,“你要是想來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工人們缺一個送飯的。”
“那你打算一個月給我多少工資?”
她倒給他較起真來。
她仍然在打離婚的小算盤。朝母說得不錯,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她跟人家結婚後白吃白喝三年,還貪了不少錢,得把卻錢還上再走。
“一萬,夠嗎。”司從問道。
“好像有點少。”朝樂飛快地心算一遍,如果是這樣的工資,還需要一年才可以理直氣壯地提出離婚。
“你想要多少,到會計那裏報賬就行。”
司從不知道她小腦殼裏盤算了什麽,以為她只是出于玩心時,朝樂已經迅速心算出最短的離婚時間,且理直氣壯,連理由都想好了,
目前而言,半年後她就有可能把錢掙完還給他。
半年也好,三年都過來了,她不是不能等。
這樣想着,她美滋滋地摸出手機,拿了一副耳機,刷了一陣子抖音。
到了目的地,司從停穩車,餘光有的沒的落在她的手機上,“這是什麽?”
“啊?”
朝樂有些不可思議,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這個軟件火遍歐美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司從眉目不動,“我知道,我是問上面的視頻是什麽貓。”
“應該是挪威森林貓吧,我看評論都這樣說。”
“下車吧。”
“哦。”
兩人就此分別。
司從去了工地,除了監督各項崗位,也為了同小李探讨牆壁防火材料的事情。
“國産的阻燃物便宜,但質量一般,進口的阻燃物效果好,相對而言價格也不低。采購給出的方案是使用B級,節約成本,擴大利潤。”
司從頭上頂了副安全帽,聽小李講完後,随手将手中的策劃書丢開,“用A級。”
“可是……”
“上頭查的嚴不說,況且,不稀罕幾個黑心錢。”
“好。”小李明白了。
司從在工人之間的威望和人緣都不錯,即便他不來,也嫌少有偷懶的現象,有人讨好殷勤地端了把椅子過來請他坐下,留他一起吃飯。
“老板待會還有事。”小李說,“工商局來了人,得認識認識。”
“沒事,不急。”司從先坐下,摸出手機。
見他拿手機,小李突然想到什麽,“對了,我幫你的賬號找回來了。”
“知道了。”司從點頭,不太熟練地登陸微信,對話那欄,一眼看見朝樂的頭像。
點開朋友圈,卻空白一片。
小李不知道他看的是誰的朋友圈,殷勤地解釋:“如果看別人的朋友圈是空白的話,就說明你被屏蔽了。”
司從的手一僵,旋即退掉微信,當做沒看到似的,岔話道:“最近是不是有什麽流行的軟件?”
“什麽軟件?”
“上面有一個音樂符號,可以看視頻。”
“抖音嗎?”
噢,原來叫這個名字。
小李不明所以撓了撓頭,“老板你有興趣的話,我幫你下載一個。”
他還真有模有樣幫忙下載一個,還注冊了賬號。
誰知司從點開一個視頻,一個男孩撩道:“我想在你那裏買一塊地。”女孩道:“什麽地。”“你的死心塌地。”
司從眉頭輕皺,是他老了,不理解現在的小姑娘為什麽都喜歡這個?
他丢開手機:“無聊。”
…
朝樂所在的琴行,她持有部分股份,是司從買給她的,意為讓她在這裏當個半吊子老師,不至于被人欺負。
這裏的老師多是大學生兼職,鋼琴吉他古筝都有,前來學習冷門樂器小提琴的學生很少,提琴老師只有朝樂。
吉他易上手,古筝有格調,鋼琴地位高,相比而言,小提琴吱吱呀呀的嗓音委實不讨喜。
她學生中有一對是一對小情侶,他們過了暑假就升高一,但兩人沒考上同一所學校,所以暑假在一起的時光格外珍惜。
“老師。”女生的眼睛挂着幾滴淚,“我的琴被我砸了,我能用你的嗎?”
“砸了?”
“我和他昨天開始吵架,今天一時氣急就把他送的東西全扔樓下了。”
他們家境不錯,互相送的禮物價值不菲,光是幾件Lolita裙子就上萬了,倒也舍得丢下去。
朝樂把備用的琴給了女生,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朝陽送她的琴,別說摔了,連磕都沒磕一下,可歲月久遠,還是難免灰塵的光顧。
臨近傍晚,琴行準備下班,朝樂看見自己的男學生正站在門外,女生出來後,他一把沖過去将人拉走。
看得出來,女生雖然表面抗拒,但還是依着他走了。
真好。
她怎麽沒有這種被寵愛的感覺呢。
如果是她,沒準人還沒來,她就搖搖尾巴去找人家嗯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朝樂的思緒被打斷。
“你是朝陽的家屬嗎?”
“我……是,朝陽怎麽了?”
“朝陽路發生一起車禍,車主是你的名字,肇事者為朝陽,他目前在雲區分局,不肯配合調查,你方便的話就過來一趟吧。”
“不是,他……”
朝陽受傷了嗎?
朝樂的大腦嗡嗡作響,竟然感覺世界是灰暗的,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強在別人前頭攔了輛出租車,又因忘帶錢而遭到司機辱罵,她用微信轉給人家後,司機的嘴裏并沒有積德。
朝樂卻在下車後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車禍,是她不敢想的,她更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失去。
她給司從打了個電話。
不知為何,聽着那端平和的嗓音,她的眼淚掉下來,斷斷續續講述了事情的大概。
司從說:“只要人沒事就行,我暫時不能過去,待會讓小李去處理。”
“我……”她抽泣着。
“你別哭。”那端頓了頓,“我沒紙給你。”
“司從,我其實……”
其實離婚的原因很簡單,簡單到一句話就能說清楚,她現在大腦亂得什麽都敢和他講。
“挂了,我會讓人處理好。”
他的話裏沒有哄誘的字眼,但讓她安了不少心。
分局這邊,不僅有朝陽,還有受害者的家屬,廳裏一片混亂,受害者家屬不依不饒,仿佛要以比嗓門大來決定勝負。
朝樂逆着夕陽的光芒,從玻璃中看見她最熟悉的身影平安無事後,胸口的石頭被卸了下去,迅速整理好情緒,走了進去。
出現在朝陽面前的,和出現在司從那邊的朝樂,完全不一樣。
朝樂臉上沒有掉過淚的痕跡,心平氣和走過去,和警察打招呼,并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坐在角落上的朝陽。
車禍不大,受害者并沒有生命危險,但家屬不肯輕易放過,不訛點錢不罷休,硬是帶着受害者去醫院做了檢查,連視力項目都做了,結果顯示只是皮外傷。
家屬便就“精神損失費”問題展開激烈的聲讨。
朝樂看了眼朝陽,“為什麽這麽不小心。”
朝陽唇際挽起的弧度那般漫不經心,“和女朋友打電話,沒注意路。”
她眼睛閃過不自然的蘊色,別過臉,不再說什麽。警察把從朝陽身上搜刮的手機遞過去,上面的號碼都沒有備注,唯一有的就是一個“姐”。
朝陽記憶力極好,一串號碼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記住。
偏偏要把她備注為“姐”。
像是時時刻刻提醒他們的身份。
朝樂接過手機,按home鍵打開主頁,跳出撥號和相冊頁面。
點開相冊,只有一張放大的照片。
是她很久以前,拉着小提琴,朝陽用老款手機拍攝的照片。色調模糊而蒼白,她的臉顯胖,但笑得無拘無束。
所以,朝陽出車禍不是和女朋友通話,而是在看他們曾經的照片嗎。
朝樂心頭一涼,側首去看隔着三米遠的朝陽,他坐姿随意甚至吊兒郎當,眼睛幽深,眯起好看的弧度,對上她的目光後,直接心虛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