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遇故人

華燈初上，高大城樓後，屋宇鱗次栉比氣派非凡，車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偶有幼童嬉戲笑鬧在道旁奔走，大街之上攤販叫賣之聲亦是不絕于耳。

成之軒三人緊趕慢趕，走了一整夜，白日并不休息又連着趕了一夜路，總算在傍晚時分趕到了六尺城。

果然是方圓數百裏最繁華的大城，此處熱鬧富貴景象，可勝過三緣鎮百倍。

三人面有疲色，馬兒也呼哧帶喘再難負重，到了六尺城內，人多不便騎行，三人便下了馬只牽着馬兒慢走。

剛進城時，丁歡顏已尋了個本地人問路，那年輕人見這少女如此美貌，呆愣之下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他卻并不知道什麽容易渡，見丁歡顏頗為失望，那人還極熱心幫着問了旁邊數人，皆說不知道。

成之軒心內計算着時間，不算今日，離熊伯伯所說的會和時間只有六天，可是看這六尺城如此大，人這麽多，上哪裏去找那些熊伯伯的同伴呢？

方列其實傷勢一直未愈，此刻放松下來傷處也是隐隐發痛，只是一瘸一拐慢慢跟在成之軒身後。丁歡顏與成之軒并行牽着馬，見他面有憂色，寬慰道：“還有幾日呢，再在城中細找找，定能找到地方。”

成之軒點點頭，卻有些心不在焉，正胡亂想着，身旁人群中卻忽地伸出一只手來握住他左臂，一道清音笑道：“才多長時間未見，怎麽弄得這樣狼狽？”

成之軒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丁歡顏已是柳眉倒豎，嬌聲斥道：“撒手！”

她出聲之時，已羅袖一揚，一掌切向那人手腕。成之軒扭頭看時，卻見那是一名年約二十四五的年輕男子，溫潤清俊，君子之貌，正含笑望着他，立時大喜，又見丁歡顏已一掌打過去，忙道：“住手！這是我大哥！”

他開口阻攔已經晚了，丁歡顏掌風已至，那男子哎呦一聲，左臂一擡，架住丁歡顏手掌，笑道：“這姑娘怎麽這樣兇？”

成之軒見那男子言笑自若，未曾受傷，松了一口氣，忙推開丁歡顏手掌，迎上那男子，一把抱住他手臂高興叫道：“大哥！”

方列從後一瘸一拐過來，卻只看見丁歡顏手掌被那男子擋住，又見成之軒與那男子高興談笑，疑惑道：“怎麽了？”

他聽成之軒叫那男子大哥，轉臉見丁歡顏面色青白，忍不住譏笑道：“還挺機靈，知道手下留情不能傷了自己人。”

丁歡顏面色一變，沉默片刻才道：“我又不知他是誰，并沒有手下留情。”

“啊？”方列一呆，望着那男子咋舌道：“竟然如此，這男子好厲害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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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軒遇見舊友，高興之極，說了好一會兒才拉着他過來，向丁歡顏方列道：“這位是我結拜大哥，蘇磊。”

随即他又轉臉向蘇磊笑道：“這是我路上結交的朋友，方列，還有丁歡顏姑娘。”

蘇磊打量一下二人，目光轉得幾轉，微微笑道：“軒弟結交的朋友，也都如此出衆，想來你這一路游玩的很是惬意了。”

成之軒癟癟嘴道：“哪裏惬意！大哥你可不知道我都險些沒命呢。”

“哦？”蘇磊微一挑眉，又瞧瞧他三人形貌，笑道：“怪不得有些狼狽，可找到下榻地方了麽？為兄來這六尺城已有數日，就住在竹林客棧，還算清雅幽靜，不如同我一起去那裏歇息，路上再好好和我講遇上什麽危險了。”

成之軒點頭笑道：“再好不過，我還有事要煩請大哥幫忙哩。”

他回首招呼丁歡顏方列跟在身後，見方列走路仍有些不便，就返身回來幫他坐上馬，拍拍馬兒低聲道：“再辛苦些，呆會兒就能歇息了，我一定叫他們喂你些好草料。”

待安置妥當，成之軒又去挽着蘇磊手臂走在前面，見蘇磊一直盯着方列看，以為他心裏疑惑，就道：“他受傷一直未好，走起來有點疼痛。”

蘇磊嗯了一聲收回目光，也沒再多說什麽，只笑道：“現下你可以同我訴苦啦。”

丁歡顏牽着馬跟在後面，就見成之軒和蘇磊走在前頭，成之軒一路同蘇磊說個不停，不知不覺間将他們越抛越遠，說至激動處指手畫腳，蘇磊還按了按他受傷肩膀，顯然是成之軒已跟他講到被無風嶺所傷之事了。

丁歡顏見他二人說的高興，心裏卻不是滋味，冷哼了一聲，卻偏偏叫旁邊方列聽見了，方列正坐在馬上犯困，聽她冷哼一聲似乎不大高興，就睜開眼問道：“怎麽了？怪聲怪氣的。”

丁歡顏努嘴道：“你瞧，那個蘇磊還未問，成之軒就竹筒倒豆子——全說了。還什麽伯伯臨終相托的重大秘密呢，若不是之前生死攸關，他才不會告訴我們盒子的事。”

方列睜大眼睛，好笑道：“蘇磊是成大哥的結拜大哥啊！自然是毫無隐瞞，再則他武功比你高，又在這裏呆了幾天，更能幫上成大哥的忙，你憤憤不平什麽啊？”

丁歡顏嘟囔道：“他武功能比我高多少？成之軒也太厚此薄彼了。”

方列笑道：“你好生奇怪，人家是結拜大哥，你只是萍水相逢的江湖朋友，居然抱怨起厚此薄彼來了？這還只是結拜大哥，若是成大哥的未婚妻子婉兒姐姐來了，成大哥定然是更殷勤，你是不是也要說厚此薄彼啊？”

方列覺得丁歡顏實在是毫無道理，丁歡顏聽他這幾句無心之語卻覺得如針入耳，十分不中聽，提及婉兒更是令她又氣又恨，立時就大怒起來，一鞭就甩在方列身上。

方列本就有些困乏，又毫無防備，忽然就被狠狠一鞭打在身上，只覺身上一痛，身不由已就一頭栽下馬去。

街邊行人極多，成之軒一行人各個神采出衆極為惹眼，許多行人經過時便會多看幾眼，方列坐在馬上又更顯眼些，引來許多少女婦人不住偷眼看，有些少年也心生豔羨結交之意。此時方列突然摔下馬，引起旁人一片驚呼，便有許多錦袖華裳彩紗玉臂伸來，幫着将方列扶起來。

方列昏頭昏腦站起一看，右臂衣服已被鞭風撕爛，長鞭拉出一道長長血痕，雖然不深，卻痛得很，他何曾受過這等氣，頓時也怒起來叫道：“醜八怪，你要做什麽！”

丁歡顏随手一鞭也不在意是否打重，心內還在反複想着婉兒，聽到方列罵她才擡頭去看。就見方列正怒目瞪她，旁邊許多少年男女扶着他滿目關切，路過行人也皆面露不滿驚詫之色，又憶起成之軒稱贊婉兒極美，方列又罵她醜八怪，一時思緒紛亂心頭火起，冷笑道：“花了你的臉，看看是誰醜！”

話音未落，袖已輕揚，她本就厭煩方列，這下卻是使足了十成功力，幾把銀針飛出，直刺方列面門。

方列大驚，欲要閃避，卻忽覺身邊全是不懂武功的少年男女，若是他避開，銀針勢必會刺中他們，武林高手尚且不能捱上丁歡顏的銀針，更何況這些普通人？

丁歡顏與方列距離本就不遠，銀針去勢又急，還不待方列想出什麽法子，銀針寒光閃閃已至他面前。

就在此時，尖利箭嘯響起，金光一閃，一只小巧烏金袖箭來勢極快，從方列眼前旋過，極為精準撞向細小銀針，竟如磁石般将銀針全數擊中一個不落。

袖箭一轉，如燕般飛回，被收在一名中年女子手中。這女子大約四十多歲，容貌極為秀麗清雅，氣度娴靜如蘭，雖已年歲漸長，非但風姿不減，較那些少女還更添了幾分沉穩大氣。

這女子收回袖箭，輕輕一抖，銀針盡數落下，竟有近百之數。她微一凝眉，顯然極不贊同，便擡眼向這邊看來。

成之軒與蘇磊正走在前頭說話，卻聽後面人群驚呼，忙回過頭來看，人群中赫然是自己的白馬，馬背上卻不見方列，心下驚疑，忙返身回來。

他遠遠瞧見寒光一閃，丁歡顏不知為何竟對方列下了狠手，一時大驚卻相距甚遠已然阻止不及，正驚恐萬分，如神兵天降般來了個中年女子，見她替方列擋住了這一場禍事，成之軒才松口氣，忙拉着蘇磊沖過來撥開人群扶住方列，見他手臂上還有道鞭痕，不用問也知是丁歡顏所為，登時心下也惱怒起來，起身向丁歡顏質問道：“丁姑娘，好好的，你又在胡鬧什麽？竟對方列動手？”

丁歡顏全力使出卻被那女子随手阻擋，已是有些驚愕，見成之軒旋風般滿面焦急沖過來，心內更是咯噔一聲暗道：糟糕，又叫他瞧見我的兇樣子啦。

她明知自己不占理，卻不想教成之軒覺着她又無故害人，只得強作鎮定道：“我，我只是同他鬧着玩兒的，不是認真動手，你不用擔心。”

那中年女子忽道：“我瞧姑娘發針這力道，不像是鬧着玩兒啊。”

丁歡顏大怒，惡狠狠瞪向那女子，卻又想起自己絕非這女子對手，一時便有些悻悻，只好又擠出個笑對成之軒道：“我跟小方同行幾日，也算是共患難過了，怎會同他認真動手呢？你不要誤會。”

成之軒心內暗嘆一聲，他自然知道丁歡顏是在扯謊，可是無論怎樣，丁歡顏都算是對他有恩，他方才也已瞧見那中年女子功力，丁歡顏是遠遠不及的，有些擔心她二人會沖突起來，且此時又是在大街之上，他也不好拆穿丁歡顏與她鬧翻。

但她突然發作就是如此狠毒，成之軒心內自然也極不滿，一時無法，只好不理她，只向那中年女子道：“我們幾個确是一路同行的同伴——險些釀成大禍，多蒙前輩出手相救，實在是感激不盡。”

那女子看了他們幾人一陣，聽成之軒如此說，便道：“路遇不平，就應出手相助，此乃我輩本色，小兄弟不必如此。只是我瞧你這位小同伴受傷不輕，還是盡早去看，你也須小心提防他再受傷。”

成之軒聽出她意有所指，忙拱手鄭重道：“定會小心。”

那女子點一點頭，轉身便又沒入人群中，倏然不見。

成之軒此時也不大想理丁歡顏，只回身去拉方列，卻見方列仍怒氣沖沖瞪着丁歡顏，只氣的眼眶發紅，竟像是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