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
白思禪剛和祝杏好唐绛來了兩局鬥地主,就接到了王老師的電話。
王老師先是問了她身體如何,能否堅持一下。
白思禪被這一句話問的是暈頭轉向,但也誠實地點了頭:“我沒問題的。”
王老師長長舒一口氣:“何先生執意要見你和明西……他已經派人去接了,你和明西去校門口等着就行。”
說到這裏,王老師又添補上一句,強調:“思禪啊,恒科這次是有意和咱們專業簽訂人才合同……”
“我知道的,老師,”白思禪不想令老師為難,“我這就過去。”
宿舍裏三人在地上鋪了兩張瑜伽墊,正中擺了張小折疊桌;祝杏好坐在她旁邊,手裏捏着兩張牌:“你要出去?”
她挨着白思禪,将通話內容聽得清清楚楚。
白思禪應了一聲,打開衣櫃,将自己的薄外套拿了出來。
最近天氣轉涼,晝夜溫度相差大;等下吃完飯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只穿一件T恤實在是太冷了。
唐绛把牌放在小桌上,有些擔憂:“何先生該不會用強的吧?”
祝杏好深以為然:“小白啊,等下你可千萬別喝他遞給你的酒,但凡開封過的食物,你都不要碰。”
白思禪:“……去吃飯的話,東西基本上都是開封過的吧?”
她将外套穿上,低頭,拉上了拉鏈,一直拉到下巴上。
“那就別和他單獨相處,”祝杏好斬釘截鐵地說,“必要時踢裆挖眼,都算正當防衛。”
頓了頓,她想起白思禪與何生楝如今是領了證,補充一句:“……頂多算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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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祝杏好瞧着白思禪乖乖巧巧地應了下來,哀嘆一聲:“怎麽有種親手把小白兔送到狼窩的感覺呢?”
唐绛洗着牌,漫不經心地說:“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李世卿打個招呼好了;左右他也在,就讓他幫忙照看一下小白。再說了,王老師和那麽多同學都在呢,何先生應該不至于做的太過分吧。”
祝杏好想想,覺着也有道理。
白思禪已經穿上運動鞋了,低頭系好鞋帶,她站起來,往外套口袋裏裝了錢包和手機:“那我走了啊。”
祝杏好說:“我等你回來。”
白思禪笑了笑,露出臉頰旁一個小酒渦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白思禪走出宿舍樓沒幾步,就瞧見了施明西。
他跑過來,咧開嘴笑了:“我聽王老師說你也會去。”
末了又抱怨:“怎麽何先生還非要見我們兩個?之前不是有人說過嗎?‘吃雞蛋的時候,何必要在意下蛋的母雞長什麽樣子呢’。”
傍晚的風有些冷,白思禪裹緊了外套:“可能何先生想吃的不是雞蛋,是母雞、吧。”
施明西愣了愣,幹笑兩聲:“思禪,你冷笑話講的真好。”
兩人在校門口遇到了來接的人,來人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名為陸青,是何生楝的助理。
白思禪瞧着他的背影眼熟,想了好久,反應過來了——這不是上次下雨天為何生楝撐傘的那個男人麽?
那時候,白思禪也沒想到,原來他口中所說的工作是正經的。
當陸青推開包廂門的時候,白思禪驚異地發現,在座的老師同學們,都還沒有動筷;餐桌上,也只上了餐前小菜與甜品。
倒是酒,已經喝了一輪。
真的如陸青在車上所說的那樣——都在等着他們兩個。
白思禪頓時生起了愧疚之心。
何生楝坐在主位上,眼眸如墨,端着酒杯,朝她遙遙一舉,微微一笑:“咱們隊裏的人終于齊了。”
施明西笑了,上前一步,自桌上拿起了酒杯:“謝謝何先生款待,讓您久等了,我自罰三杯。”
說着,他拎着桌上的紅酒,連斟三杯,每一杯都是直把高腳杯裏注滿,一飲而盡。
這裏用的高腳杯口徑大,也深,三杯下去,一瓶酒就只剩了底。
何生楝稱贊:“小同學好酒量。”
僵硬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些。
李世卿旁邊預留了兩個位子,正好在何生楝的對面;白思禪剛剛挨着李世卿坐下,就聽見李世卿小聲問她:“這是你老公?”
李世卿是收證書的,見過她的結婚證照片。
白思禪低聲說:“很快就不是了。”
李世卿:“……”
李世卿不久前接到了祝杏好的求助短信,請他務必要看好白思禪,說千萬不要讓白思禪碰酒;像什麽酒釀圓子類的東西也不能吃。
還特意注明了一點,要提防何先生。
李世卿不懂為什麽祝杏好要防狼一樣防着何生楝。
具體緣由祝杏好沒說,他也沒問。
看着人齊了,何生楝明顯臉色好轉。
許庭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瞧見白思禪拉開外套的拉鏈,又看看她旁邊的施明西,噙着笑問:“兩位同學剛剛是去約會了嗎?怎麽還穿着情侶裝呢。”
白思禪還沒反應過來,何生楝倒是冷聲開了口:“那是他們的院裏統一訂的衣服。”
許庭捏了粒瓜子,也不往嘴裏放,只瞧着何生楝笑:“你知道的倒還挺多。”
施明西心想,怎麽許庭拿他打趣,何先生看他的眼光都帶着一股涼勁兒呢?
王老師不明就裏,端着杯酒,站起來:“同學們,來,讓我們借這個機會,感謝一下何先生,感謝他對咱們學習上的激勵。”
大家都端着酒站了起來,而白思禪有些為難——她是一點酒都不能沾,但這桌上也沒有別的果汁茶水之類的。
她不知所措。
何生楝就在她對面,靜靜地看着她。兩人之間隔了張桌子,白思禪的睫毛抖了一下,猜不出何生楝內心的想法。
施明西開了口:“何先生,思禪她感冒了,不能喝酒,可以換成果汁代替嗎?”
許庭“啧”了一聲。
王老師愣了愣。
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白思禪是不能喝酒的。
何生楝聲音聽不出起伏來:“可以,是我疏忽了。”
旁邊的侍應生立刻去拿了果汁回來——一杯芒果汁,放在白思禪面前。
何生楝重新舉杯,和煦地說:“祝各位同學前程似錦,在it領域大放異彩。”
看着何生楝将酒一飲而盡,王老師那顆一直懸着的心才稍稍落了回去。
他還真的擔心何先生會因為白思禪與施明西的事情生氣。
旁側,一直未說話的許庭笑了:“恒科這兩年正是需要新血液的時候,也期待各位小同學的加入啊。”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恒科啊。
目前風頭最盛的職場社交軟件,脈絡,就出自恒科。
白思禪他們如今步入大三,也開始關注各類實習工作的信息,基本上每人手機裏都裝着脈絡。
現在,能夠将社交和求職招聘能夠完美結合在一起的,國內軟件也只有脈絡了。
王老師更是欣喜不已。
往年恒科招人條件極為苛刻,哪怕是A大,能夠通過校招進去的,也寥寥無幾;此次何生楝又是贊助又是宴請獲勝隊,辦公室裏人都在讨論是不是恒科要抛出橄榄枝來了。
還真是。
許庭繼續說:“我們恒科在招募一批實習生,一周工作三日,薪酬嘛,是每月五千塊;寒暑假亦可提供全職實習機會,薪酬七千。等同學們畢業後,可直接轉正,怎麽樣?”
——這樣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白思禪下意識地去看何生楝,他漫不經心地靠着椅子,垂着眼睛,在打量手中的杯子。
酒杯裏盛着半杯紅酒,在燈光的照耀下,是一種暗暗的紅色。
白思禪心想,是她想多了吧。
王老師轉而征求幾個學生的意見:“你們怎麽想?”
他看着白思禪。
白思禪是隊長,她與李世卿是這個隊伍裏最優秀的兩個人。
恒科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只怕也是看上了這兩人的潛力吧。
而白思禪遁逃了:“老師,我可以去下廁所嗎?”
王老師一臉慈愛:“去吧。”
白思禪站起來,離開了包廂。
走廊是開放的,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廊下的燈籠亮着,她轉了一圈,才找到了廁所的位置。
白思禪走向洗手臺,擰開水龍頭,鞠了一把水,撲在了臉上。
身後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思禪。”
白思禪回頭,瞧見了何生楝。
他站在衛生間的門口,襯衫紐扣開了兩粒,露出來精致的鎖骨;一雙眼睛,正沉靜地看着她。
白思禪吓了一跳:“何先生,你要做什麽?!”
“上廁所。”
“可這裏是女——”
何生楝面無表情地指指她身後,打斷她的話:“你回頭看看。”
白思禪回頭一瞧,一排便池。
“……”
還好沒有人。
白思禪也顧不得烘幹手了,說了聲“抱歉”,就低頭往外走。經過何生楝身側時,他卻往前走了一步,攔住她的去路。
何生楝個子高,濃濃的壓迫感:“怎麽一直躲着我?”
白思禪低頭看腳尖:“何先生,您不是要上廁所嗎?”
“這不重要,”何生楝頓了頓,“我可以忍。”
“一直憋着對膀胱不好,”白思禪友好地建議,“聽說有人憋尿憋出了膀胱癌,還有人因此大小便失禁,只能依靠成人紙尿褲生活,特別可憐。”
“……”
何生楝幾乎要被她給打敗了。
“您先去上廁所吧,”白思禪無辜地瞧着他,“我在門外等您,有什麽事情,等您解決完了再說。”
看這樣子,他不去上廁所,還真的不行了。
何生楝料想她不會跑到哪裏去,松開手,加重了語氣:“那你在這裏等我。”
白思禪乖巧無比地點頭。
何生楝剛進了衛生間,就折身,站在門口瞧,只見那個瞧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此時跑的像個被狼追趕的兔子,一溜煙兒沒影了。
“……”
此時此刻,何生楝終于徹底地理解了,何為靜若處子,動若瘋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