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秋
白思禪真的很想鐵了心地回他兩個字——不做。
交易駁回。
她才不會做這樣喪權辱身的行動呢!
但白思禪此時此刻猶如蕩秋千, 已經騰空而起, 現在猶如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空中, 怎麽着都不舒服。
如同有只小爪子撓啊撓的,惹得人心裏發癢。
……怎麽都硬氣不起來。
何生楝氣定神閑地等着她回複。
他還挺有骨氣地退了出去,迫着她答應。
方才還如同餓狼一樣呢, 現在倒好,一點兒也不着急, 就是要磨她的小脾氣。
把小姑娘磨的軟綿綿, 一點也不能沖他鬧騰。
白思禪委屈的幾乎要立刻哭出來了:“你怎麽這樣啊……”
何生楝故意裝作不懂:“我怎麽樣?嗯?你接不接受?”
他作勢要起身, 白思禪水汪汪第看着他,牙一咬, 主動伸出兩條細細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接受。”
何生楝等着就是她這麽一句話。
……
待結束之後,白思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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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地想,龍王三太子被哪吒抽龍筋, 大概也就是這種感受吧。
輕飄飄,暈乎乎。
小姑娘面色酡紅地躺在了床上,手指腳趾都蜷縮着,微微地發顫;嘴巴張開小小的縫隙, 呼吸不勻。
如同剛剛淋了春雨的桃花。
這下可好, 這副模樣,廟會也去不成了。
白思禪瞧了眼時間, 懊惱不已:“外婆還等着我們買月餅回去呢。”
何生楝坐在床邊,捏着白思禪得腳, 正低頭給她穿襪子,白思禪一腳踹到他胸口,卻軟綿綿的沒有力道。
她惱怒地說:“你下次再這樣,我就……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何生楝重新捏着她的腳腕,給她把淡粉色襪子拉好,撫平邊緣,聲音帶笑:“怎麽這麽兇?”
白思禪現在是腰疼腿也疼,小肚子疼的最厲害。
剛剛還不覺的,現在餘韻褪去,只剩下酸酸脹脹的疼痛。
她伸手揉了揉小肚子,絲毫不能緩解。
那疼痛是自內而外的,一點點兒地舒展開。
白思禪從未有過痛經的困擾,此時也稍微有些理解,為什麽每次祝杏好來大姨媽,都像掉了半條命一樣痛苦。
她現在只是稍稍有些疼,就有些忍受不了。
何生楝瞧她揉自己的小肚子,問:“怎麽?餓了嗎?”
“……不是,”白思禪想了想,還是誠實回答,“是你撞的太厲害了。”
所以很疼呀。
何生楝老實認錯:“我的錯。”
他攬住白思禪,覆蓋在她柔軟的小腹上,輕輕地揉了兩下:“我給你揉揉,好不好?這樣會疼嗎?”
男人的手很暖,比她的手指糙,也比她手掌大,蓋上去不輕不重地揉着,倒還挺舒服。
白思禪宛如被撸了肚子的貓,往他懷裏蹭了蹭:“那我欠的一次可以往後拖延幾天再還嗎?”
至少這兩天,她是承受不住了。
“好。”
何生楝給她揉了半天肚子,問:“還想不想看廟會?”
“想。”
“那我背你去看?”
小姑娘這下是被折騰慘了,徹底成了個軟包子。
白思禪拒絕的很幹脆:“不要。”
小鎮上總要比外面的風氣要收斂很多,白思禪不想引起那麽多關注。
雖然說累的腰酸腿疼,但也不是不能堅持,只是買個月餅而已。
廟會上有很多擺攤的,各色小吃,何生楝負責掏錢和拎東西,白思禪負責挑和吃,兩相十分和諧。
而外婆讓白思禪去買的月餅,是一家店裏的,外面挑着個燈籠,只是因為白天,所以還沒有亮起來。牌匾上大大的幾個字——老劉月餅。
五仁、紅豆、蓮蓉,蛋黃,都是挺常見的餡料。
白思禪每樣各買了一斤。
月餅都是今天剛做出來的,何生楝拿着,白思禪從袋子中捏出一枚,高舉着手,遞到何生楝唇邊:“你先嘗一嘗。”
瞧她多好啊,第一口要給喜歡的人吃。
何生楝低頭,輕輕咬了一口。
月餅很甜。
這月餅不是酥皮的,偏硬,一口下去,是瓜子仁和花生仁,混着芝麻和紅綠絲。
“好吃嗎?”
白思禪性子急,還沒等到何生楝回複呢,她自己就着何生楝咬過的地方啃了一口,滿足地發出一聲感嘆。
“好吃哎。”
可惜的是她剛剛吃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吃不下這塊月餅。
胃口有限,她又吃了兩口,只好悻悻然地遞給了何生楝:“你替我解決吧。”
何生楝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
雖然相處的時間尚不算久,但是吃她剩下來的食物這種事情,已經養成了習慣。
對于何生楝來講,白思禪已經是自己的一部分了。
但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驚恐無比:“哎呀呀,你這孩子,怎麽能讓你叔叔吃剩下來的東西呢?都這麽大孩子了,也該知道點……”
白思禪:???
循聲望去,白思禪看見了熟悉的臉龐,叫了聲“二表舅媽”。
二表舅媽手裏牽着自己的孫子,看着兩人直搖頭,語重心長地說:“知道你倆感情好,但怎麽能讓長輩吃剩的東西呢?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白思禪說:“我錯了,二表舅媽。”
她乖乖認錯,活像個被訓斥的孩子。
何生楝哪裏忍心瞧她這幅可憐模樣,心裏雖然不滿二表舅媽管這閑事,卻也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這沒什麽,您不用這麽嚴肅。”
他也很想跟着白思禪叫一聲二表舅媽,又覺着不合适,這才作罷。
二表舅媽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你也是,咋能這麽縱容孩子呢?你呀,就是脾性太好,縱的這些小輩都無法無天了……”
白思禪:???
她怎麽就無法無天了呢?
委——屈!
何生楝拉着白思禪的手:“她這樣挺好的。”
輕輕巧巧的幾個字,立刻把二表舅媽駁了個啞口無言。
她噎了一下,繼而又說:“我這還不是看她不尊重你,才幫你教育一下小孩。”
白思禪想,自己看上去還真的那麽像高中生嗎?
何生楝哪裏受過別人的道德綁架,瞧着白思禪委屈的小模樣,他連笑容都有些懶得維持了:“要是您沒什麽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外婆還在家裏等着我們呢。”
二表舅媽全然不知,仍在笑:“傻孩子,這輩分又亂了不是?你該跟着叫聲四嬸。”
說到這裏,她又問:“你們晚上是在家吃啊?”
白思禪點點頭,心裏卻想,不在家吃還能去哪?
中秋節團圓夜哎。
她自然是要陪外婆吃月餅看月亮啊。
白思禪與何生楝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半個,外婆在廚房裏切菜,咚咚咚地響。白思禪獻寶一樣,把剛買的月餅遞過去,讓外婆嘗。
外婆雖然年紀大了,牙口還是好的,就着白思禪的手吃掉了一整塊月餅,便要趕她出去,不經意地說:“快去床邊的小桌子裏拿點皮炎平抹抹,你瞧你脖子,都被蚊子咬成什麽樣了。”
白思禪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卧室,拿鏡子一照,零零星星的紅痕,在她脖子上浮現出來,乍一看,還真的像是蚊蟲咬的。
都是何生楝,下手也沒個輕重。
白思禪好想痛哭一陣啊,咬咬牙又忍住了。她精神萎靡地放下鏡子,走到院子裏,看到正挽着袖子掃地的何生楝,又怨又怒地踢了他一腳。
二表舅媽恰好進門,看見這一幕,叫:“你這孩子,怎麽能踢人呢?”
白思禪還未反應過來,二表舅媽就沖了過去,卡在兩人中間,關切地問何生楝:“沒事吧您?”
白思禪差點以為這是何生楝的二表舅媽了。
白思禪被擠到一側,一臉懵逼地解釋:“我不是真的要打他啊。”
她只是……鬧鬧小脾氣而已呀。
二表舅媽責怪:“哪裏有小孩對叔叔開這種玩笑的?沒大沒小的。”
“……”
白思禪懊惱異常,悔不該當初——當初真的不應該被豬油蒙心,編出來那麽個謊話啊。
這下可倒好,跳進了自己挖的深坑,有苦也說不出口。
“姨,思禪還小呢,小女孩淘氣一點,不挺正常的嗎。”
驀然插進來一句柔柔的聲音,白思禪這才注意到,二表舅媽身後還跟了一個女孩。
高高瘦瘦的,眼睛很大,很亮,短頭發,大長腿。
二表舅媽樂呵呵地介紹:“這是我的侄女,孟賽娜。”
白思禪算了下輩分,叫了聲:“姐姐好。”
外婆聽見外面的動靜,拎着把菜刀站在廚房門口,眯着眼睛看:“怎麽了,思禪?外面出什麽事了?”
二表舅媽笑容滿面:“四嬸,是我啊。您吃了沒啊?”
“還沒。”
外婆瞧了眼她身側跟着的孟賽娜,再瞧瞧她這不同以往的熱情,心裏面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孟賽娜的事,親戚裏都知道。她眼界高,挑來挑去好幾年,都沒找到合适的。
外婆站在門口,巍然不動:“這不正在做麽?你有事說事,沒事就走。”
這怕是看上她外孫女婿了?
沒門。
二表舅媽笑:“我還真的有事找您商量吶。”
事情未定之前,她不好叫別人聽到這話,進了廚房,和外婆把心裏話全說了出來。
——左右何生楝也是個離了三次婚的男人,孟賽娜脾氣好模樣周正,配他綽綽有餘。
二表舅媽刻意強調了何生楝“離了三次婚”。
言外之意啊,能娶到孟賽娜,是他的福氣。
外婆越聽,臉色越差
這麽大的事,思禪怎麽也不告訴她?
她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剁,冷笑:“你別費這心了,小何他命裏該單着。孩子們的事,你也別強求——你往外看看,小何對賽娜也沒什麽意思。”
二表舅媽從窗子往外看,何生楝站在白思禪身前,低聲說着些什麽;孟賽娜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邊,顯然被冷落了。
她嘀咕:“我這也不是操心賽娜的事麽?”
外婆拔出來刀,繼續切菜:“兒孫自有兒孫福,今兒八月十五,我也不留你了,你自個兒回去吧。”
她态度這麽冷淡,二表舅媽也知道四嬸性子彪悍,年輕的時候還幹過殺豬的行當。不敢和她起沖突,便只好帶着孟賽娜悻悻然地離開。
外婆看着她們走了之後,在圍裙上擦擦手,把大門一插,背着手看着白思禪,指着她腦袋,恨鐵不成鋼:“你啊你。”
怎麽這麽糊塗呢?這麽年輕就離了三次婚的男人,那肯定是有什麽問題了。
繼而又罵何生楝:“你也是,離了三次婚的人還敢招我家思禪,你是不是覺着老婆子我不能給她撐腰啊?”
老人上了年紀,白思禪連忙扶住了她,恨不得把昨日胡說八道的自己切碎了砍成好幾塊。
“外婆外婆,”白思禪連聲叫着,“您別這樣,我……我錯了。”
外婆說:“知道錯就把這個姓何的給趕出去。”
“不關他的事,外婆,”白思禪說,“是我騙了您……他根本不是我叔叔,他是我男朋友,從來沒有離過婚。昨天和二表舅媽說的那些話,都是騙她的……我沒想到她會和您說。”
外婆有些發愣。
白思禪豎着手指頭發誓:“外婆,我這次說的都是實話。”
何生楝補充:“昨下午是我逗她玩,才引的她說謊。歸根結底,是我的錯。”
外婆心裏已經信了一半,卻也陰沉着一張臉:“拿這些事唬我這個老太婆很開心?兩個大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好了,別哭喪着一張臉,罰你們倆多做家務,吃完飯給我把盤子碗鍋都給刷了去。”
白思禪與何生楝齊齊應了一聲。
晚上,臨睡覺前,外婆看着白思禪點完蚊香——蹲下去的時候,她的上衣往上移,露出來一塊皎白的皮膚。
上面有道指痕。
外婆知道那是怎麽留下來的。
她低着頭,慢慢地将衣服折起來。
哎,年輕人啊……
管業管不住的。
次日就該走了,白思禪眼眶通紅地抱着外婆,軟聲央求她同意搬到A市和自己同住。
外婆滿不在乎地擺手,态度十分堅決:“不去了,我在這裏過的更自在,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和做監獄差不多。這邊挺好的,你要是想我,什麽時候抽空再回來就行。”
白思禪說服不了她,忍着淚和外婆告別。
一直到上了飛機,白思禪都沒能從這種情緒中緩過來,她倚着何生楝的肩膀,頗為不舍。何生楝安慰她:“等過上一個月,我再陪你回來住上兩天,怎麽樣?”
她嗯了一聲,猶帶着重重的鼻音。
白思禪依舊回了何生楝的家裏。
她與何生楝剛剛進了家門,經過客廳的時候,客廳門打開,姜蓉快步走了出來。
白思禪猝不及防,被她抱了個滿懷:“思禪,你總算是回來了!”
……什麽情況?
何生楝大力将姜蓉推開,把受到驚吓的小姑娘樓回自己懷裏,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問姜蓉:“姜女士,請問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