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搞得那麽神秘, 馮清輝還當是什麽特別地方, 原來是一處有山有水天然湖, 她詞彙匮乏, 不知道怎麽描述, 到這個年齡閱歷多起來, 最沒看頭的莫過于山水,入眼片刻的驚豔,過兩天就忘到九霄雲外。
不過短暫的驚豔也要看跟着誰同往, 跟顧初旭的話, 确實值得她記一段日子。
附近農家酒莊較多, 再往外半裏就出了市區, 隐約看到村落,車子剛調頭駛入單向道,前頭瞧見幾個穿制服的交警差酒駕,還真有兩人落網,馮清輝探頭看熱鬧時,從對方後車座瞧見兩個孩子趴在車玻璃上往外張望。
她心下不禁唏噓, 還真是一對大意不負責的父母,日本小說家伊坂幸太郎說: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馮清輝想了想, 她這樣慎重不願意生育的人,總比生了不用心帶的人要好。
他們走錯了方向,圍着湖邊大壩繞了三分之二圈才走到沙灘,下午一兩點鐘, 人如海潮,她褪了鞋子,踩着細軟的沙子朝湖邊跑去。
顧初旭準備的周全,從車上搬下來帳篷,選了一塊比較寬敞背陰處搭上。
帳篷是雙人的,從買來就沒怎麽用過,馮清輝一直向往着,改天要進行一次海灘上徹夜狂歡的燒烤篝火晚會,帳篷支上,在袅袅炊煙旁邊,從傍晚玩到第二天清晨,末了看個海上日出。
不過她總跟顧初旭統一不了時間,且剛經歷了一個凄涼蕭瑟的冬日,以北方的天氣,溫度暫時不夠。
馮清輝最近越來越不懂得怎麽浪漫,這種狀态讓她很驚恐,以前的時候,跟在顧初旭身後,看見他一個背影都心動不已。
或許顧初旭說得對,她這一年工作太忙,接待太多感情世界充滿灰色憂傷的病人,久而久之對她自身産生一定的影響。
做這一行都有督導老師,馮清輝的督導老師是位五十多歲的太太,品味很好,時常挽個時下流行的發髻,愛穿水滴領反摺袖或是馬蹄領琵琶扣的旗袍,一定是那種淡化色的好布料,純手工的精細制作。
馮清輝見過那麽多女人穿旗袍,她是唯一一個這般年紀還能穿出古典風韻的人,第一次跟着她做見習生時,曾送給馮清輝一件旗袍,雙滾邊的A字擺,她穿過一次,穿給顧初旭看的。
那時她跟顧初旭的狀态處于什麽都做了,但還恪守最後一步,倒不是顧初旭沒有能力魅/惑她,而是她那時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每每到緊要關頭就膽怯退卻。
就是穿旗袍那晚,馮清輝跟顧初旭來了一場倉促的全壘打。
彼時馮清輝還住在學校宿舍,她晚上出門時挑着眉梢,越害羞聲調越高傲,揚言晚上不回來了,要把顧初旭治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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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姐妹當即就開了一盤賭,兩個下注馮清輝會被吃幹抹淨,另外兩個對這事表示質疑,其餘一個壞笑着不發言。
馮清輝這種骨架,穿旗袍特容易襯托出,不過校園裏大晚上這麽穿衣打扮,特別招攬群衆目光,她提着裙擺去找顧初旭,他在湖邊等候,好巧不巧被李凡碩迎頭撞上,他那時初具如今的風流,自己學院外學院有幾個姘頭,瞧見馮清輝受到不小驚吓,更多的是驚豔。
馮清輝是個前凸後翹、體态玲珑的女人,這點從小學四、五年級,別人還是一馬平川時她就意識到自己得天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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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安排了住處,鄰水的一家酒店,馮清輝白天赤着臉沒做臉部遮擋的措施,全然忘了眼下楊絮柳絮正處于“末日餘輝”。
旁晚時分開始瘙癢,下巴以上,緊貼着下唇的地方起了一層細小的,比小米粒再小很多的紅點,從右邊的嘴角圈到左邊,模樣有幾分滑稽。
她卸了妝不敢再用什麽護膚品,只是卸掉以後的皮膚紅點沒遮沒擋特別顯眼。
吃了一頓飯的功夫她暫時忘掉這個苦惱事,出找他,瞧見他靠着欄杆抽煙,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看她,順手把香煙滅了。
廊下有個老翁舉着魚竿夜釣,湖中都是野生魚,跟飼養的魚相比,肉質更細嫩,他看出顧初旭是出來度假,就想把那條魚高價買給他。
馮清輝聽到兩人談話聲,興致勃勃跑過去圍觀,是一條不足一斤的白肚皮青背魚,什麽魚種她搞不清楚,老翁說話帶着濃濃的口音,她聽了一耳朵,沒聽清,可能是鯉魚,也可能說的鲢魚。
顧初旭瞧了一眼,太小,而且已經死了,便随便找了個理由笑着回絕了,視線轉到馮清輝臉上愣了愣。
馮清輝一時忘了自己此刻幾盡毀容,還以為他看自己看出神兒,心底嘚瑟起來,側着小腰沖他嘟了嘟紅唇。
顧初旭眉梢往上揚起,憋着笑眯了眯眼睛,丢下她甩手走向酒店側門。
“怎麽我一出來你就回去?夜色這麽好,不再站會兒?”
“湖這邊都是楊樹,你确定繼續待在這?”
“那麽遠,飄不過來吧?”
“湖邊風大。”
馮清輝聞言動了動腳,扭身跟上,她這過敏屬于輕度症狀,來得快去得快,接觸到棉絮立馬就會癢癢,但只要半晌也會立馬褪去,不管用藥還是不用藥。
她很少去醫院拿藥,實在癢得難忍,也頂多去藥店買九塊錢一支的皮炎平。
顧初旭沖澡出來馮清輝還沒躺下休息,望着銀色的月亮說:“我們應該去帳篷裏睡。”
“沙灘上連個人影都沒有,而且這邊是郊區,不清楚治安怎麽樣,就算治安好,天氣也不允許。”
她雙手撐着窗楞,豎起撐杆把玻璃窗支起來,做完這些抻着脖子轉頭看他,“今天累嗎?”她扭動腰線回身看他,明豔的眼眸好似有靈性。
“還好,不怎麽累,”顧初旭笑了笑,打趣她,“只是原本想進行一次你口中那種‘別的項目’,對着你過敏的地方,突然心有餘而力不足。”
馮清輝怔住,下意識遮擋住下巴,姿勢有些怪異,語氣上依舊輕挑:“要不改天給你找個中醫調一調?”
她說完餘光有意無意打量過去。
他垂眸一笑,什麽都沒辯解,低頭繼續擦頭發,腰間的浴巾解下來,慢條斯理裹上浴袍。
又擡眸看她,“海參湯的餘勁兒還在。”
這句話馮清輝聽得忽然頭皮發麻,還真怕他把餘勁兒發洩出來。
一縷縷小風透過紗窗吹入室內,他起身把支着的窗放下,馮清輝枕着小臂側躺着看他,男人平躺進來,“孩子的事,你覺得考慮多久合适?”
低沉悅耳的聲音熨帖着她的耳垂,馮清輝縮了縮脖子,翻過去身背對他,原本昏昏欲睡突然清醒,輕輕眨了眨眼皮子,呼吸不由自主放輕,“這兩天魔怔了?”
他語氣沒有多少起伏,從身後湊近,手臂搭在她腰上,“只是要個确切時間,看我這邊需不需要馬上戒煙?”
“好啊,那就戒啊。”
“嗯?”
馮清輝打了個呵欠,語氣帶三兩分懶散,“大概你戒個差不多,我也想個差不多了,到時生不生再告訴你。”
顧初旭抿了抿唇,起身躺回去,輕阖着眼睑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燈,岔開了這個話題:“方才烤羊腿你吃了沒,覺得如何?”
“跟上次在城南吃的那家口味相似,說起這個,”馮清輝頓了頓,閉着眼懶懶地說,“我有個病人講,她老公出軌前特別好,為了一頓火鍋跑到另外一個市專門去吃…好浪漫。”
顧初旭放下手機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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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輝跟祖玉再有聯系大概是幾天以後的事,她跟顧初旭從天然湖游玩回來,相處融洽,連拌嘴都少了,這天的氣溫是立春後的第三次回落,暗淡的太陽沒多少光彩,早晨下了一陣零星小雨。
祖玉在電話解釋,說她近期去了一趟外地,回學校辦一些手續,所以一直沒有去咨詢室。
馮清輝說:“回學校?認識你這麽久,還不清楚你什麽工作,是老師?”
祖玉笑着否認:“不是,我是做廣告頁面設計的,不過我大學是工科生,學過一些軟件,所以打算從事這方面的職業……并不準備在東峪市呆多久,我父母還是希望我跟他們去上海,隔三差五催促。”
她又說前天去馮清輝咨詢室找她了,展醫生說她休息,打電話也打不通。
馮清輝是故意關機的,她不想因為一些不在日程安排內的來訪者打攪她跟顧初旭的閑暇相處時光,她是個在私人時間上,吹毛求疵的人。
“那天跟我老公出去度假,大概信號不太好,展靜告訴我你來過,我忙忘了,還沒來得及聯系你。”
忽然有一縷刺眼的光芒撥開雲霧照射祖玉臉上,她垂頭遮住眼睛,望着腳下一小汪水無聲笑了笑,“你跟你老公感情似乎很好,讓人羨慕。”
馮清輝眨了眨眼睛,“Phoebus還是不接你的電話嗎?”
“嗯。”
“你們好好談談,不要這麽僵持下去,對誰都是一種損失,”馮清輝說到這處嘆息一聲,“感情這塊我并不擅長,馊主意我就不出了,目前能做的不過是心理上引導你。”
“馮醫生,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一切。”
馮清輝垂眸沉默了片刻,問她在哪,要不要過來,電話中安靜許久,這人才說:“有時間嗎?能陪我逛逛嗎?”
“好,你想去哪逛?”
“我的車就在附近,我去咨詢室接你好嗎?”
“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