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窗外是陰沉的,傍晚時分沒有夕陽,整個天灰蒙蒙的。
葉溪捧着水杯,靜靜注視着電視上正播出的財經頻道,身上一陣陣發冷。
《蓁知》是一檔真人秀訪談節目,采訪的都是知名企業家,節目錄制的地點不在電視臺的演播室,而是走進嘉賓日常的工作環境。
葉溪沒有去過馳騁總部,她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她愛得是每天下班後的濮嘉年,那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她不願意參與到他的工作環境中去。
顧蓁穿着深藍色桑蠶絲襯衫搭配純色煙管褲,外面套着一粒扣的白色小西服,袖口露出襯衫精致的蕾絲花邊,山茶花圖案的流蘇耳環異常耀眼。
這耳環葉溪也有一對,濮嘉年春節送給她的,香家最新款。
他平時喜歡給她買各種耳環,有時候還會幫她參考搭配的衣服。
濮嘉年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每次葉溪試戴完,把耳環摘下放進首飾盒,他都會忍不住從身後擁着她,裹着她的耳垂,用舌尖試圖頂進那小小耳洞裏,弄得她癢酥酥得不得不推開他。
濮嘉年出現在畫面裏的一霎,葉溪近乎暈眩,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他穿着寶藍色襯衣,精神奕奕,身上有着與年齡不符的老成,這種穩重讓他天然有一種說服力。
背景應該是會客廳,他和顧蓁相視一笑,互相寒暄後,就顧蓁提出的問題做了一系列解答。
“馳騁控股将在全球範圍內不斷擴大業務,進一步發展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和北美市場。”
“公司今年除了完成多個綜合廣場的建設,重點将打造線上國際購物平臺,向國內引進更多代表高品質生活的産品和品牌,滿足年輕一代的消費者渴望用自己的方式打開世界的要求。”
“未來三年,公司預計将會引進超過5000個海外品牌,從快消、家居、數碼等多種産品來豐富人們的消費選擇。”
......
葉溪還是第一次看見濮嘉年談論工作,雖然隔着屏幕,他英俊的臉還是讓她很心動,難怪別人說男人在認真的時候最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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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為了與今天發展國際購物平臺的主題相呼應,公司提供的是西式午餐,有牛排、披薩、意面等,濮嘉年要了份三明治。
葉溪記得上次在家裏,濮嘉年傲嬌地告訴她,以後不要做三明治,他不喜歡。
不過節目裏他倒是優雅得用刀叉切割,慢條斯理吃着,感覺很悠閑。
看着顧蓁盤中一樣的午餐,葉溪覺得蟄伏在內心的那條小蛇,竄出來狠狠咬了她一口,心髒咚咚跳動得厲害。
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沒了全部期待,心中只餘一片長長的死寂......
濮嘉年的電話,猶如鞭子将葉溪從沉思中抽醒,下意識地接通了手機。
“在哪兒?我來接你。”
“......我自己一會兒過來。”葉溪對自己還能很平靜地回複濮嘉年也有點驚訝,可能失望攢夠了,腦子裏空洞洞的,沒有特別地反應。
她打車去了錦園,濮嘉年看見她進屋,笑着把她拉到身邊坐下,把茶幾上的手提袋遞給她。
“給你買的。”
葉溪打開盒子,是星星圖案的吊墜耳環,鑲嵌着閃亮的鑽石,手提袋印着的山茶花圖案告訴她這是香家的品牌。
“ 喜歡嗎?”濮嘉年把耳環拿到手裏,準備幫她戴上。
葉溪強忍住甩開他手的念頭,“我其實更喜歡你春節送我的那副流蘇耳環,很漂亮,我以為我戴着很好看,沒想到顧蓁戴着也很好看。”
濮嘉年手一滞,“我只給你買過。”
“是嗎?”葉溪面無表情。
“你看到節目了?”
“很不錯,挺般配的。”
濮嘉年擡起手捏住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我可以解釋。”
“不用了,你無非就是想告訴我,這是你公司的決策或者你只是出于同學之間那純潔的友誼。我知道了。”
濮嘉年抿了抿唇,緩緩說道:“公司今年準備拓展線上國際購物平臺,需要大力推廣,她節目也需要邀請嘉賓維持收視率......”
葉溪淡淡一笑打斷他,“這不就結了?”
濮嘉年看着她的臉,微微合了合眼,“我知道你生氣,不過這确實是公事,我和她沒什麽。”
葉溪猛然推開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滿腔怒火翻湧而出。
“濮嘉年,你告訴過我,你說你和我在一起後再沒有和她有過聯系,那你為什麽背着我錄制她的節目?你別說你不知道她對你的心思,我不相信你不同意她還能硬拉着你不成?”
“顧蓁工作遇到了一些挫折,找我幫忙。”
“什麽挫折?我工作也遇到挫折我找過你嗎?還是因為你們關系不一般?是啊?‘嘉年,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多楚楚可憐啊?你不得多關心關心嗎?”
看着濮嘉年睜大的雙眼,葉溪嗤笑一聲,
“你別以為我偷看了你手機,沒錯,我是很想看,可惜我自作多情地試了不少密碼,都不對,這條信息是自動彈出屏幕的,我可沒有做任何手腳,阻擋你們純潔的同學情誼。”
“我和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我就知道你愛胡思亂想。當年為你父親的事,你能這麽多年不和他來往,你這種性格,我敢對你說嗎?”
葉溪怔怔地望着他,大大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濮嘉年竟然這麽說她?
她抽噎了一下,嗓子一陣陣發堵,心中憋悶得厲害,眼眶瞬間蓄滿淚水,一顆顆的淚珠止不住地向下滑落。
濮嘉年有點發慌,想抱住她,“葉溪,我不是這個意思。”
葉溪推開他,轉身抹了抹臉上的淚,不讓他看到她流淚的臉,腦袋好像被膠紙封住,不能轉動,全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瞬間所有的力氣仿佛被抽走,只能坐在這裏,眼睜睜地自取其辱,渾身抖得厲害,只想離得越遠越好。
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她淡淡地問他:“濮嘉年,你知不知道前任避嫌的道理?前男友前女友分手後不可能是朋友,留彼此聯系方式手不過是為了舊情複燃。”
她搖了搖頭,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傷心,自嘲地笑着,“你不是不懂避嫌,只是要看你願不願意,或者說你要回避的人是誰?”
濮嘉年知道她在說高中時他和顧蓁在一起後,給老師申請換同桌的事。
他那時候其實不是避嫌,他晚上經常夢到葉溪,他害怕每天近距離地看到她,心中的欲望會抑制不住。
“你明明知道我很介意你和顧蓁在一起,明明知道我讨厭她,你但凡有一丁點兒在乎我,就不會......”
“在我和她之間,你永遠不會先考慮我,在你心裏,她不是可選,而是必選。”葉溪站了起來,轉身看向濮嘉年,心裏從頭冷到腳,“答案,我早就知道的。”
只是心中一直不肯面對罷了,他吃定你舍不得離開他,吃定你愛他比他愛你多一點,給個臺階你就下了,随便抱抱哄哄你就妥協了。
然而他還是會再犯,還是不會顧及你的感受,一想到這種情景在以後還會上演千遍萬遍,只覺得絕望。
是心有不甘還是因為太愛他?她也分不清了。
人總要經歷掏心掏肺地付出,換來撕心裂肺的結果,最後才發現沒心沒肺的好處,現在,該是時候結束這道糾結多年的已解題了。
濮嘉年迎視着她的目光,眉頭緊皺,“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葉溪低垂着眼,喃喃道:“每個人都希望最好的開始是命中注定一見鐘情,可惜總有陰錯陽差,你愛的人不一定就愛你......”
“我用盡全力地對你好,換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可笑的是無論多少次,我還是做不到不愛你。我既想纏着你又想放棄你,既生氣不想理你又想跟你保持聯系。”
“蕊蕊說得對,人和人的出場順序真得很重要,你以後遇到的人都是心裏裝着別人的人。我不想這樣,愛一個人就要全心全意地付出,不愛了連一絲一毫的回憶都不留下。”
葉溪擡起頭,美麗的眼睛裏,眼淚閃着光,“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被偏愛,你能為她一次一次地傷我,所以暫時我們不要見面了,再好好考慮下彼此是否合适?”
濮嘉年騰得一下從沙發站起來,眯起眼睛,眸中是深不見底的黑,“考慮什麽?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以後還會嫁給別人,我也只想娶你!”
“我今天真得很累,心裏很亂,不想和你吵,我們都好好冷靜一下吧。我不是跟你提分手,我只是希望我們都仔細想想,你這兒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下去,你讓我走好不好?”葉溪聲音低沉,像只被抛棄的小奶狗。
濮嘉年眼睛都要冒火了,“你除了胡思亂想還會做什麽?以前就知道你犟,現在變本加厲了。”
葉溪臉冷了下來,“濮嘉年,你能不能讓我保留一點自尊,我不想在你家哭。”
濮嘉年嘆了口氣,語氣放得柔和,“我送你回去,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
葉溪無謂地點頭,她只想早點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