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解開安全帶,葉溪面無表情推開車門,濮嘉年單手把着方向盤,靜靜地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手遲疑地懸在半空,輕聲喚她:“葉溪。”
葉溪沒有停留,徑直走上樓。
回到自己家中,無力地倒在床上,感到一陣痛苦的顫栗,閉上眼睛,憋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可以放肆地流淌。
淚眼婆娑中,想起高中的點點滴滴。
軍訓時認出他的狂喜,樹蔭下清隽的少年,朝她望去的那一眼,她感到自己的身與心都被他吸收了去,從此眼裏再沒有旁人。
在乎一個人時,總會下意識關注他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地詢問打探,老天沒有辜負她的誠心,她很快知道了他家的地址,他經常去的書店。
她裝作無意也經常去那家書店,偷偷注視着他,卻不敢主動上前打招呼,少女的矜持,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放肆,擔心洩露心事,被他發現。
文理分科,她纏着爸爸,要去理科班,讓他找陳校長給她安排成績最好的學生做同桌,她不敢直接說出濮嘉年的名字,一旦露出蜘絲馬跡,必然會引起父母的警惕懷疑。
兩人漸漸熟悉起來,近在遲尺,肢體難免有接觸,指尖相觸,她腦子裏一片茫然,只聽見自己心髒咚咚在跳動。
有個相熟的女生戲谑她,“你怎麽一天都和濮嘉年打情罵俏?”她心底陡然竄過一抹慌亂,卻又有着如絲甜蜜。
知道濮嘉年和顧蓁在一起後,她把痛苦的情緒壓抑在心底,努力學習讓自己充實起來。顧蓁私下找她,讓她注意和濮嘉年保持距離,她很不服氣,自己明明都已經遠離了好嗎?
顧蓁在教室拉住她,逼她承認是她向學校告的狀,她的臉被顧蓁的長指甲劃破,她想打回去,濮嘉年擋在了顧蓁跟前。
班主任通知她換座位,說是濮嘉年的意思,她的心空蕩蕩的,痛苦難堪,比顧蓁打她那一下還難受,濮嘉年轉發顧蓁的說說,她覺得臉上又被火辣辣地扇了一耳光。
那些辱罵和輕蔑的言辭,像燒紅的烙鐵打在心上,如同墜入了萬丈深淵,說不出話,透不過氣,閉上眼全是鄙視嘲笑的目光。
她可以去找陳校長說明真相,但她已經無所謂了,心心念念的人不相信自己,說不說又有什麽意義?
回國遇見程穆的那一刻,她知道她還是沒法忘記,濮嘉年對她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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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大概都有那麽個過不去的人,他在你的生命裏只有兩種可能,要麽相伴一生,要麽只是過客匆匆,她不甘心,想在塵埃落定前奮力一搏。
可笑的是,現實又給她好好上了一課,平日縱然再如膠似漆,遇上顧蓁的事,她的感受總是被排在第二位。
那些過往的記憶就像疤痕一樣,看着只留下淡淡的印記,卻會在你快要完全忘卻的時候跳出來,大聲提醒你它曾經存在過,你可能會忘記那是怎樣的痛楚,但你不免會心癢會難受會抓狂。
今天給濮嘉年說彼此好好考慮,并不是一時沖動,她的自尊讓她醒悟,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愛,不允許摻雜一絲一毫對別的女人的情誼,如果做不到,她寧願不要。
好比你一往無前游向大海,突然意識到,你要游向的海岸并不是你出發時的海岸,及時回頭還來得及。
曾經無數次地想要放棄,但終究還是舍不得,忘記你可能很難,但我決定試試。
她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去衛生間洗漱,剛才哭得太厲害,紅腫的眼睛淚光瑩瑩,整個人還在控制不住地抽噎。
沒有吃晚飯,胃火辣辣地難受,胸口一陣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
去廚房接了杯熱水,慢慢喝着,突然想起這個月生理期已經晚了好幾天。
心猛地咯噔一下,不會是懷孕了吧?
半個月前,她和濮嘉年去了上次的度假村,山上的桃花開了,濮嘉年說帶她去賞花。
安排好公司的事,兩人周五就出發了。
半山嶺的桃花盛開着,遠遠望去,一堆一堆好像粉色的雲海,如霧如霞,流光溢彩。往桃林深處走,密不透天的桃花,開得極飽滿,春風徐徐,落英缤紛,花瓣随風飄揚。
葉溪站在樹下,仰頭觀望,深深吸了一口新鮮而又芳香的空氣,實在太喜歡這裏了,像個孩子一樣玩不夠,怎麽都不願意回去。
濮嘉年站在一旁微笑地注視着她,看着她歡喜的樣子,忍不住擁着她親吻。
她閉上眼睛,勾着他的脖子,陶醉在他纏綿的吻中。
濃重的喘息聲稍歇,四片唇才緩緩分開,他低頭頂住她的額頭,看她緋紅的臉,拉着她快步回了房間。
激情難耐,他很快除去兩人的衣服,重重地進入了她。葉溪算着這幾天不安全,讓他帶套,濮嘉年在性上一向強勢,吻着她的臉哄她,“我不弄裏面。”
她受不了,覺得自己像被饑餓已久的豺狼捕捉到的獵物一樣,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讓他輕點。
濮嘉年咬着她的唇,壓着她,逼她承受他的掠奪,還是覺得不夠,把她翻過去,趴在她身後,一下下鞭撻,最後全部釋放在她體裏。
葉溪紅着臉,眼淚汪汪地抱怨着。
濮嘉年抓起她柔嫩的手指,送到嘴邊溫柔地吻着,“寶貝兒,剛才太舒服了,我沒有控制住。”
她生氣地推開他,“萬一懷孕怎麽辦?”
“有了就生下來。”
“我不要。”
後面幾天他們在浴室、溫泉、沙發上都做過,濮嘉年每次都弄在她身體裏,葉溪想叫他去買藥,他皺起眉頭不願意,
“那藥傷身體,有了孩子我們就要。”
親熱後,他是溫柔耐心的,抱着她去浴室,給她洗澡,用吹風機幫她吹幹頭發,葉溪淪陷在他的溫柔構織裏,度假村的春天又那麽美,兩人一直呆到周日晚上才回來。
實在累得不行,想着已經過了兩三天,就打消了自己去買藥的念頭。
不會這麽巧就真懷孕了吧?
她現在跨不過心裏的坎,準備和濮嘉年分手,可媽媽曾經說過,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如果懷孕了怎麽辦?到時候她是要還是不要?老天爺在玩她嗎?
憂慮、不安,還有對未來的不确定像一條拉扯不斷的繩子纏繞着葉溪,為什麽這麽多事都聚在了一起?她真後悔自己一時心軟。
打開錢包,翻出慈心醫院的VIP卡,這是上次她得了荨麻疹後,濮嘉年給她的。
慈心是安市有名的私立醫院,環境設備和醫護力量都一流,馳騁是裏面的大股東。她心裏忐忑不安,決定明天去醫院看看。
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各種矛盾複雜的心情,在腦海中絞缢着,不知道到底怎麽辦才好。
早上起來,坐在車上,葉溪決定,如果上天真地安排孩子這個時候來到,她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慈心的VIP服務确實不錯,到了分診臺,護士面帶微笑直接領着她去了醫生辦公室,葉溪有點不好意思,帶着口罩講了大致情況,醫生開了化驗單讓她先抽血。
抽完血坐在最後一排沙發上,等着一會兒拿檢驗報告。
她無聊地打量起周圍,走廊的牆壁和天花板都刷得雪白,閃爍着白光,VIP等候區放置的幾排大沙發寬敞舒适,報刊架,飲水機一應俱全,綠植生機勃勃。
如果不是空氣裏彌漫着的雙氧水氣味,營造出醫院特有的莊嚴肅穆的氣氛,很難讓人有緊張的感覺。
想到一會兒拿結果,葉溪不免有點忐忑,心跳得厲害。
無意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南邊的長廊走出來,顧蓁戴着口罩,陪在她身邊的還是上次機場見過的男人。
葉溪仔細打量着,男人也就是職場精英的模樣,長得普普通通,怎麽看也不是顧蓁喜歡的類型。她不是一直對濮嘉年念念不忘嗎?怎麽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看了眼長廊上的指示牌,那邊是B超室,顧蓁來婦産科幹什麽?難道懷孕了?
腦子裏還在不斷胡亂猜想,聽到那男人開口說了一句:電梯在這邊。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腦海,葉溪突然想起來了,她在哪裏見過這個男人。
她和濮嘉年第一次從度假村回來,悲催地感冒了,濮嘉年不讓她去上班,自己也留在景園照顧她。有個男人送文件來,濮嘉年打開門,說是他助理,她坐在沙發上,微笑着和來人打了個招呼。
心髒漏跳了一拍,一股涼意寒到心底,濮嘉年的助理和顧蓁一起來婦産科幹什麽?他怎麽會和顧蓁扯上關系?
一個念頭從心裏升起,難怪濮嘉年明知道她那麽讨厭顧蓁,那麽介意他和顧蓁之間的事,他還要參與錄制顧蓁的節目,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不可能再自己騙自己了,可笑的是今天早上她還在想如果有了孩子,她就再原諒他一次。
眼前的一切一瞬間死寂下來,她拿了化驗單,失魂落魄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