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官盛下去後,沈斯越擡眸端詳坐得筆直端正的杜晚晚。

她穿了一條恰到好處的鴉青色荷葉邊露肩連衣裙,肌膚如瓷。裙子是純色,沒有多餘的刺繡或印花,反倒襯得整個人生動起來。

沈斯越起身靠近,聲音沉穩淡漠:“你很害怕我?”

她照舊低垂眉眼,不敢看他,只輕聲答道:“沒有。”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小姑娘整個人都如同她的聲音般軟軟糯糯。睫毛纖長濃密,鼻梁弧度微翹,粉唇小巧飽滿;白皙的脖頸颀長,臉頰粉嫩動人。

他伸手剛要摸摸她的烏發,她下意識偏頭躲開了。

沈斯越收回尴尬在半空中的手,低低一笑,“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之間,鼻息熱氣灼灼。

杜晚晚攥緊小手,雙頰因酒意而發燙,“沈總,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與他單獨待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裏,她簡直渾身不自在。

對于杜晚晚來說,沈斯越是一個比較陌生的存在。外界對她這位名義上的丈夫大多給予褒揚之辭,偶爾也會帶上幾個生冷的詞彙,比如手腕鐵血、不近人情。

沈家是H市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祖籍浙江慈溪,發跡于軍閥混戰時期的北平,後舉家遷往香港。到了沈斯越祖父沈哲銘這一輩,才将生意重心移回大陸。沈哲銘一手創立的寰宇集團在長孫沈斯越掌舵下發展得如日中天,擁有囊括醫療健康業務、娛樂業務、跨境貿易業務等在內的成熟商業生态體系。

杜晚晚一晃神的工夫,沈斯越的嗓音響了起來。

“好。”他話音一落,她的肩膀已經蓋上一件高定西服。

她擡起頭看了看他,他已經坐回原位,神色寡淡地看着她:“杜小姐,我們是夫妻,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杜晚晚收回目光,點點頭,禮貌地道別:“沈斯越,再見。”

她幾乎是逃下這輛黑色賓利,順帶“砰”一聲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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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盛等在幾步開外的樹蔭下,正與沈斯越的特助鄭恒聊天。二人見杜晚晚從車上下來,立馬迎上前。

杜晚晚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微微笑了下。

鄭恒的目光在杜晚晚肩頭落了一秒鐘,笑道:“杜小姐,慢走。”

杜晚晚将西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他,禮貌地說:“謝謝。”

星悅娛樂的酒會是在二樓,路上官盛笑吟吟地和杜晚晚搭話。他何等聰慧,不喊她“沈夫人”或是“沈太太”,而是随鄭恒喊她“杜小姐”。

官盛:“日後還望杜小姐多多在沈總面前幫我美言幾句。”

杜晚晚知道他是随意客套兩句,她猶豫片刻,還是笑道:“不瞞官總,其實我跟他也不太熟。”

官盛摸了摸鼻子,笑了兩聲緩解氣氛:“杜小姐說笑了。”

其實,這是杜晚晚第四次見到沈斯越。

第一次是他突然出現在她家的時候;第二次是她答應聯姻後,他開車來帶她出去約會,嗯……其實就是吃個飯;第三次是在蘇黎世的婚禮上,主角自然是他們倆;第四次,就是這回了。

今天以前,杜晚晚和他說過的話總共沒有超過十句。

杜晚晚笑着跟官盛說:“官總,您還是喊我杜晚晚吧。希望您不要把我的事情說出去,多謝了。”

官盛了然笑道:“我明白,您放心。”

沈斯越與杜家結親的事兒,圈內無人不知。但官盛此前一直以為沈斯越的妻子是杜家大小姐杜潇,怎麽突然冒出來一個杜晚晚?而且,從來沒有聽說過杜家還有另外一個小姐。官盛尋思這裏面必有隐情,但這是人家私事,他無意探究。

杜晚晚與官盛刻意避嫌,一前一後回到酒宴上。

梅瑄過來問杜晚晚:“去哪兒了,怎麽好一會兒不見你人影?”

杜晚晚扯了個謊:“酒喝得不太舒服,腦袋暈暈的,出去透了個氣。”她沒喝多少紅酒,但由于平時極少沾酒的緣故,這倒說得通。事實上,她連瞌睡蟲都被驟然出現的沈斯越趕跑了,又怎麽會真的因為喝了一點酒就發暈。

梅瑄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她回房間休息。

夜色深沉,十樓寂靜安谧。

這一層都是星悅娛樂的人入住,而公司同事基本上都在酒會。

杜晚晚取出房卡刷了一下門禁,“滴”一聲的同時,她的身後驀地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杜小姐。”

她手一抖,差點抖掉房卡。

來人是沈斯越的助理,就是半個多小時前幫她開車門的那個白白淨淨的男人。他自我介紹道:“我是沈先生的生活助理,鄭恒,鄭州的鄭,永恒的恒。”

杜晚晚嘴欠問了句:“你們沈總生活不能自理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說到底,她與沈斯越不過是維系一場夫妻名分,除此之外毫無半點糾葛。他不是她可以随意當面吐槽的人——當着他助理的面,不就是相當于當着他的面?

好在鄭恒嘻嘻哈哈地笑,接話道:“杜小姐您真愛開玩笑。”神色親和,表情、言行間沒有絲毫在意的模樣。

他表明來意:“杜小姐,沈先生有請。”

杜晚晚腦中警鈴大作,他要做什麽?不是才見過沒多久嗎?又……又怎麽了?

她擡起烏黑明澈的眼眸,問鄭恒:“我可以不去嗎?”

鄭恒面露難色,笑了一笑,牙齒齊整潔白,“這……沈先生可能會親自過來。”

杜晚晚:“……”

杜晚晚跟着鄭恒乘坐專梯來到酒店頂樓的總統套房。

鄭恒敲響房門,“老板,杜小姐來了。”不待裏頭有所答複,他便刷開房門,“杜小姐,請。”

杜晚晚咽了咽口水,小聲問他:“你會和我一起進去吧?”

“當然,”鄭恒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不會。”

杜晚晚不動。

鄭恒笑道:“杜小姐快進去吧,沈先生要出來請您了。”

杜晚晚只好磨磨蹭蹭地走進總統套房。

果然,她前腳進去,鄭恒後腳就把門阖上。

面前的男人慵懶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敲擊深空灰色MacBook鍵盤。他長了一張英隽立體的精致臉,鼻梁高挺,下颌棱角分明,透着股森冷。

聽到聲響,他擡眸淡淡睇上一眼,溫和地開口:“來了?”

杜晚晚慌亂地垂下視線,看着花紋繁複的厚重地毯,開門見山地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沈斯越的語氣波瀾不驚:“留下來過夜。”

杜晚晚:!!!

他對上小姑娘驟然擡起的、水汽氤氲的眼眸,眸中斯文敗類的促狹一閃而過,難得好心情地勾唇道:“周末回南山別墅,老爺子肯定會留我們過夜。”

沈斯越口中的老爺子正是沈家爺爺、寰宇集團董事局主席沈哲銘,杜晚晚與沈斯越的親事就是沈爺爺與杜奶奶決定的。

他道:“提前适應一下,不用緊張。你睡床,我睡沙發。”

一小時後,杜晚晚洗完澡、吹完頭發。她打開一點房門縫隙,探出小腦袋,只見沈斯越依舊坐在沙發上敲鍵盤。

他似乎工作很忙的樣子。

也是,家大業大,工作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杜晚晚小心翼翼地喊道:“沈總……沈斯越,那我先睡了?”她眉目柔和地看向他,明眸皓齒,眼底閃着怯生生的光,像一只撞入叢林的幼鹿。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驚懼的小眼神。

沈斯越知道她善于做表情管理,因此之前每次害怕都不會在他這兒表現出來。他笑了一聲,幽幽地看着她,饒有興致地問道:“需要我做什麽嗎?”

“不用不用,晚安!”杜晚晚迅速關門,咯噔擰上保險鎖。

杜晚晚躺到舒适柔軟的大床上,給沈斯昂發微信:【你哥回來了!!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

沈斯昂學她的句式回道:【我不知道他回來了!!】

杜晚晚:【那只玩偶你幫我處理好了嗎?】

半個月前,她在沈斯越卧室住過一晚,早上化妝時一不小心把粉底液倒在了他的泰迪熊上。她本想偷偷把小熊帶出去幹洗,但被沈斯昂攔了下來。

沈斯昂發來個OK的表情。

杜晚晚一顆半懸的心總算是落下了一點點。

當時沈斯昂是怎麽吓唬她的來着?

“我哥他眦睚必報,手段慘無人道。晚晚啊,你完了。”

頗為幸災樂禍。

杜晚晚并不相信他,“你哥不像是喜歡毛茸茸娃娃的人,不然房間裏不會就只有這一個泰迪熊。而且,他哪有你說得這麽可怕,別唬我了。”

沈斯昂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嘆道:“你要是不信,就問你哥去。”

杜晚晚立刻當着沈斯昂的面給堂哥杜丞澤打電話,旁敲側擊地問他沈斯越這人怎麽樣。

杜丞澤安慰道:“沈斯越人不錯的,你們本來就是商業聯姻,不會有太多交集。等他出差回來,你少在他跟前晃悠,只要離他遠遠的,應該不會有事。放松點,不要怕。”

杜丞澤不這樣說還好,他一說,杜晚晚驀地心涼半截。

門外倏然響起敲門聲,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睡了嗎?”

杜晚晚将思緒從忐忑不安的回憶中扯回來,蹦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到門前,打開房門。

他站在門外,身形修長挺拔,如庭間松柏。

杜晚晚注意到他那只骨節分明的右手,拿了一杯牛奶。

她一愣神的工夫,他的另一只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

清涼,幹淨。

還有一股清冽的雪松氣息。

杜晚晚呼吸微滞,不由後退半步,怯生生地擡眼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沈斯越:你睡床,我睡你。

您的好友【杜晚晚】已退出群聊。

————

沈斯越:實不相瞞,其實我對夫人傾慕已久( ̄▽ ̄)

您的好友【杜晚晚】進入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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