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斯越輕輕一笑,眉宇間與生俱來的凜冽少了幾分。他将牛奶遞給她,“喝吧。”

杜晚晚接過玻璃杯,低聲道謝。

他唇角勾笑,不鹹不淡地問道:“今晚喝酒了?”

不知為何,杜晚晚下意識想要矢口否認。搖頭搖到一半,她又點了下小腦袋,盯着自己的鞋尖,乖巧地答道:“一點點,不多。”

隔了一會兒,沈斯越溫柔地開口:“嗯,早點休息。”

稍頓,他補充了一句:“以後在我面前,就不要做表情管理了。”

**

翌日早晨九點,杜晚晚洗漱後從卧室出來。

餐車恰好送到。

杜晚晚謝絕了沈斯越的早餐邀請。

沈斯越沒有強留她。

杜晚晚到二樓的西餐廳吃酒店送的自助早餐,正好遇到滿臉疲憊的劉悅等人。劉悅朝她揮了揮手,“晚晚,我先回去睡了,你慢慢吃。”

杜晚晚抱着餐盤搖搖手,笑道:“好的呀,拜拜。”

自助早餐九點半結束,現在已經九點十二分了。西餐廳內門廳冷清,剩餘餐食的可選餘地不多。

她選了兩勺培根炒飯、一塊三明治以及幾塊小點心後,拿起一杯打好的豆漿走到角落的座位。

杜晚晚咬了口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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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她當時不是沒有喜歡過沈斯越的容貌。但是唯一那次約會,他手持紅酒杯問她:“喜歡嗎?”她點頭後,他說:“那你以後可以常來,記我賬上。”

他說的不是我帶你常來,而是記我賬上。

所以這婚,他恐怕也是結得不情不願。

杜晚晚喝豆漿疏解寒意,默默嘆氣。

罷了,沈斯越是什麽人?她哪敢去招惹他呀?她可不想跟電視劇裏的女配那樣,把一顆真心托付出去,卻換來被人辜負的下場呢。

另一邊,杜晚晚前腳剛走出專用電梯,鄭恒後腳就敲門進屋。

沈斯越靠在沙發中間,兩腿交疊,端一杯咖啡細品。

鄭恒走上前将待批複的文件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茶幾上,然後打開手機上的視頻遞到沈斯越手邊:“老板,這就是昨天的情況。”

這正是昨天片場的視頻。

第一個視頻是從羅穗忘詞開始,導演接受嚴雨霖建議,讓杜晚晚演一下。

第二個視頻時間較長。

杜晚晚飾演的女配唇邊挂着譏诮又不失優雅的笑容:“真以為自己能麻雀變鳳凰?”

……

這場戲結束,視頻中導演的聲音響起“好,就到這”。接着就是嚴雨霖與羅穗的沖突、杜晚晚的一句回怼,以及,羅穗揚起手的那一巴掌。

鄭恒道:“這位羅穗小姐與二少交情篤深,頗有些仗勢欺人的意思。除了這次對杜小姐動手外,前陣子某檔綜藝後臺,她無緣無故潑了另一個嘉賓一身熱咖啡。”

沈斯越按下鎖屏鍵,将手機還給鄭恒,淡淡道:“演技不行可以磨練,藝德有缺,封殺吧。”

鄭恒接過手機,“明白。”

沈斯越垂下眼睫毛,想起初見那日,她故意撲在他的懷中——仰起的小臉粉雕玉琢,明眸澄澈,好似落在人心頭的那一抹月色。

她踮起腳尖,飽滿的紅唇緩緩靠近他。他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顫動的眼睫毛,如兩翼濃密纖長的羽毛,似有若無地往他心尖上掃。

這些年來,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不計其數,但他頭一次感覺到,女孩子竟然真的是軟軟的、香香的。

他素來冷淡克制,但那一刻,理智在腦海中噼裏啪啦炸成煙花。

不過,她沒有親上來,最終落下腳後跟,目光盈盈地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嗓音軟糯,徑直往人心裏頭鑽。

所以,當老爺子皮笑肉不笑地問他:“阿越,決定了嗎,你想和杜家哪一位姑娘結婚?潇潇還是晚晚?”

他沉默了一瞬,用慣常的寡淡語氣答道:“老爺子做主吧,我都可以。”

老爺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老謀深算地笑道:“那你可不要後悔哦。”

書房的石英鐘滴答滴答,聲音細微。他猶豫了不到一分鐘,“杜晚晚,我選杜晚晚。”

後來,在她家中,他本以為會被她一眼認出來,結果——

她真是一丁點兒都沒認出他來:)

初見時,面對她問名字,他并沒有開口。而昨晚車裏,他心中隐隐期待她會怎麽喊他——

或許會是阿越。

再不濟也會是斯越吧?

結果她倒好——

沈斯越。

連名帶姓,僵硬疏離。

呵,真是好樣兒的。

沈斯越擡起棱角分明的下颚,勾唇。

沒事,來日方長。

**

周年慶活動結束後,杜晚晚回學校上課。

她現在是大三下學期,只有周四上午書畫人生的專選課。

L大藝術學院的表演系成立不到五年,培養方案與授課體系尚未完善。杜晚晚本身是物聯網專業的,大一下學期才轉到表演系。

轉系面試的時候,考臺詞和即興表演。好在杜晚晚從小就喜歡對照電視機演戲,并且有有母親在旁指導。

杜晚晚的母親蘇莉容是梅瑄的好姐妹,因此,得知女兒想要演戲後,蘇莉容就把她托付給了梅瑄。梅瑄待她極好,可以說是視為己出。

周四上午的課一結束,杜晚晚就坐地鐵去找鄭芷靈。

鄭芷靈是杜晚晚的發小,二人幾乎無話不談,她也是杜晚晚的朋友中唯一一個知道沈斯越那茬事兒的。

臨近中午,周圍的上班族來店裏買甜品,門口風鈴聲叮當作響。

杜晚晚坐在窗邊吃了鄭芷靈好幾個小蛋糕。

直到兩點半,鄭芷靈才終于閑下來。她坐到杜晚晚對面,笑問:“怎麽了杜大小姐?你現在可是豪門大小姐了,哦不,是豪門貴婦!哪裏不開心?”

“我覺得我可能會變成豪門女傭。”杜晚晚一扁嘴,瓷白的小臉浮起委屈的神色,“沈斯越回來了。”

鄭芷靈笑道:“他出差總歸是要回來的咯,有兩個月了吧?你是擔心他會欺負你?”

“我害怕跟他待在一塊兒,那種感覺我說不上來。反正……”杜晚晚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随口道:“有點毛骨悚然的。”

鄭芷靈伸手幫她理了理額前的流海,笑話道:“他還能吃了你不成?”

杜晚晚耷拉下唇角:“兩天前他也跟我講過這句話。”

鄭芷靈:“……”

她仔細想了想,提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晚晚,你說他會不會是喜歡你?”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杜晚晚想起第一次約會,補充道:“他巴不得我不要和他一起。”

鄭芷靈繼續分析:“那就恐怖了,說不定他是想弄死你,掃清障礙。你改天打聽打聽,他有沒有心上人。”

杜晚晚往座椅裏瑟縮了一下。

鄭芷靈寬慰道:“放心,他真要對你做什麽,杜家不會坐視不管的。”

杜晚晚認為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嗯,看來我要和我那堂哥打好關系才行。”

在鄭芷靈的鼓勵下,杜晚晚一通電話打給杜丞澤,甜甜地喊:“哥哥啊。”

杜丞澤輕笑,“幹嘛突然發嗲?”

杜晚晚忍住怼他的沖動,溫柔地問道:“如果沈斯越想弄死我,你會保護我的吧?”

杜丞澤笑了一聲,說:“那你可真是擡舉我了,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

杜晚晚瑟瑟發抖。

杜丞澤:“怎麽不說話?”

杜晚晚氣道:“我看你沒的能力多了去了!”

杜丞澤:“……”

啪,電話被挂斷了。

杜丞澤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回怼。

杜晚晚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哭唧唧:“我越來越覺得,他可能認為我拆散了他和他的白月光,然後說不定會把我折磨致死。”

她此刻從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變成了一只無精打采的兔子,深刻地诠釋了什麽叫做弱小可憐又無助。

鄭芷靈摸了摸她的發頂,笑道:“平時少看點霸道總裁的小說,現在是法治社會。”

杜晚晚:“都怪杜丞澤和杜奶奶,他們幹嘛不安排我堂姐跟沈斯越聯姻呢?”

鄭芷靈笑着往杜晚晚心上開了一槍:“如果沈斯越真像你說得那麽恐怖,他們當然不能把寵愛的同胞妹妹和從小養在身邊的孫女送入虎口啊!”

杜晚晚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晚上我請你吃飯吧,牛肉面。”

鄭芷靈眼睛蹭地一亮,抱住她的胳膊谄媚道:“大小姐就是不一樣,您人美又心善,肯定能夠憑借您的瑪麗蘇光環掃平一切障礙。對了,哪家的牛肉面?”

杜晚晚:“康/師傅紅燒牛肉面。”

鄭芷靈:“尼瑪。”

杜晚晚一直在鄭芷靈店裏待到十點半關門,期間,梅瑄打來電話勸誡:“晚晚,前天晚上有人看到你和官盛走在一起。你自己注意點,官盛這種人跟公子哥兒沒差別,對女演員只是玩玩而已,你別掉進他的圈套。”

杜晚晚再三保證只是順路遇到,絕對沒有任何其他事。

**

杜晚晚與父母的家在偏郊區的老舊單元樓,沒有電梯。她吭哧吭哧爬上六樓,呼吸喘得厲害。

杜爸杜媽睡得早,十點半就能入夢。他們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六點小超市準時營業,因此幾乎不會熬夜。

開門的一剎那,客廳的明亮燈光大片傾瀉而出。

一絲不茍的男人坐在碎花圖案布藝沙發中央,手指噼裏啪啦敲打鍵盤。他聽到聲響,擡起眼微微一笑,“回來了?”

沈,沈斯越?

作者有話要說:

沈斯越:來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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