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杜晚晚呆呆地點了下頭,将目光從他禮節性的笑容上移開,掃視周圍,沒有看到父母的影子。
沈斯越洞悉她的心思,道:“二老睡下了。”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合起筆記本電腦。
杜晚晚關上防盜門,蹲在玄幻處換鞋。他的高檔皮鞋置于鞋架第二層,緊挨她一百塊買來的那雙小白鞋。
她不知道大晚上的他為何會出現,而且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
以她完全沒有根據的猜測,他應該是在杜爸杜媽入睡前抵達這裏的。
杜晚晚努力平複因爬樓而微喘的呼吸,視線中闖入一雙墨綠色的大拖鞋。
她的頭頓時更低了些,完全不敢擡頭去看他。
磁性的聲音從腦袋上方響起:“需要我幫忙嗎?”
杜晚晚看着自己心不在焉解了半天的鞋帶,臉頰浮起一抹尴尬的緋紅,忙道:“不用,謝謝。”她迅速脫了鞋,換好拖鞋,站了起來。
小姑娘衣服穿得厚,弧度優美的鼻梁上沁出一小點汗珠,嬌俏小臉粉撲撲的。
她已經不敢看他,繞過人往客廳裏走,語氣盡量平緩:“沈……你怎麽來了。”
沈斯越看着她倉惶的背影,不由會心一笑。
杜晚晚走到茶幾前,看了眼剩半杯的茶水,轉身道:“那個……我給你加個水吧?”
她終于鼓起勇氣看着他的臉,手指不覺蜷了蜷。
沈斯越輕啓薄唇:“我一會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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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杜晚晚小心翼翼地說:“那……再見?”
她看到沈斯越的目光登時變得玩味起來,他深邃的眸中隐有笑意。
杜晚晚慌忙移開目光,幹笑了一下。
完了完了,他會不會誤以為她是下逐客令趕他?
雖然……她确實……也是這麽個意思……
不然大晚上的,她難道要邀請他留下來過夜嗎QAQ。
家裏就兩室一廳,她總不能跟他說——沈總,你睡我們家沙發吧?
說起睡沙發,總統套房那晚他是一晚沒睡還是睡的沙發?
他可能睡在她的夢裏,不然她怎麽會夢到他是不是?
随即,杜晚晚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大大大大跳。
什麽鬼!他睡在她夢裏?!!
這是什麽可怕的念頭!!
沈斯越低笑,嗓音醇厚清越:“我很好奇,你為何如此怕我?”
杜晚晚趕緊否認道:“沒有,我只是尊敬您。”都知道我怕你了,倒底走不走啊QAQ。
氣氛頓時陷入緘默中,無人說話。
一秒,兩秒……
大概五六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開口。
杜晚晚笑了笑,主動問道:“你是來看望我爸爸媽媽的嗎?”
她腿有些酸,但他站着,她就莫名其妙地不敢坐下。
沈斯越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側,清冽的氣息萦繞在她的周圍。
杜晚晚往後退了一步,小腿肚撞到沙發邊沿。
她垂着眼眸,眼睫毛濃密卷翹,微微顫動。
他跟着靠近一步。
杜晚晚吓得直接跌坐到沙發上,擡起眼眸驚慌地看向他。
瓷白的小臉仰着,明澈烏眸中流露幾分驚懼。
沈斯越勾起唇角,眸色微暗,存心捉弄她。
于是,他便緊緊攫住她的目光,微微俯下身。
杜晚晚雙手抓住沙發,咬緊牙關,整個人如同被施咒般不敢動彈。
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氣息危險中帶着旖旎。
杜晚晚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清冷孤傲的雪松氣息。
一時間,心跳如雷鼓。
沈斯越繼續往下靠。
然後,他俯身拿起她身旁的MacBook。
他直起腰站了回去。
杜晚晚大松一口氣。
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沈斯越心中不免歡愉,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我先走了,你早點睡。明天下午我來接你回家,三點半可以嗎?”
杜晚晚點點頭,“可以。”沈爺爺每半個月都會派人來接她過去吃晚飯,這次沈斯越出差回來,她自然是要跟他回去一趟的。
沈斯越恢複疏離冷漠、高高在上的狀态,淡淡道:“嗯,那我走了,不必送。”
杜晚晚送他出門,這才發現隐晦密閉的樓梯間裏竟然站了鄭恒與幾個保镖。她方才上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
鄭恒微笑打招呼:“杜小姐。”
杜晚晚笑着回道:“鄭特助,你好……再見。”
**
翌日上午九點,杜晚晚吃完早飯到小區門口的自家小超市。鄰居婆婆正在超市內挑選雞蛋,杜晚晚陪她聊了兩句。
婆婆笑着誇了她一會兒就走了。
杜晚晚确定超市裏除了杜父在整理貨架外沒其他人後,又走到門口看了看人。
杜母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劇,眼皮一掀:“你幹嘛呢?”
杜晚晚氣急敗壞地問她:“昨天沈斯越怎麽在我們家?”
杜母:“他出差回來,上門看看岳父岳母不正常嗎?”
杜晚晚扶額,接着問道:“他什麽時候來的?他來了,你們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不遠處的杜父朗聲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見外的。”
杜晚晚:“……”
您老倒是真不見外呀……
**
三點半,沈斯越準時敲開杜家的門,沒有早一分鐘也沒有晚一分鐘。
杜父在看店,家裏只有杜母與杜晚晚母女。
杜母熱情地招呼沈斯越進來坐。
她泡了茶,高聲喊道:“晚晚,你好了沒啊!”
十分鐘後,杜晚晚被杜母毫不留情地推出門。
沈家宅院在南山別墅區,從這邊開過去需要五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沈斯越長腿交疊,腿上放着深空灰色的MacBook。
杜晚晚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将微博與知乎刷了一遍又一遍。
沈斯越擡眸看了眼渾身局促的小姑娘,唇畔揚起兩分笑意。他将手臂搭到她腦後的頭枕上,淡淡地開口:“累的話就睡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杜晚晚胡亂點了兩下頭,依舊沒敢看他。她按滅手機屏幕,腦袋往後一靠。
結實的手臂,桡骨堅硬。
杜晚晚腦中一個激靈,瞬間坐直,小聲道:“對不起。”
後排隔屏升起,後座頓時被隔成一個愈加私密的空間。
杜晚晚有些不安,飛快地瞥了身側的男人一眼。
狹小的空間內,她能聞到他身上穩重內斂的香水味,堅毅與優雅并存,似乎是特意壓制與生俱來的清寒氣息。
沈斯越立體深邃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嗓音低沉好聽:“靠上來,沒事。”
杜晚晚微微笑道:“我不太困。”說完,低頭繼續刷手機。
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煎熬起來。
杜晚晚忽而想起沈斯昂跟她提過,沈斯越曾經将一個競争對手搞破産,人家最後因車禍變成了植物人。她不由抖了抖,開始腦補——沈斯越為了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故意制造車禍,把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變成植物人。
男人的聲音響起來:“冷麽?”
杜晚晚忙答道:“沒有。”
男人發出一聲磁性的低笑:“那你抖什麽?”
杜晚晚內心OS:我抖你都要管啊,關你什麽事QAQ。
車內一陣緘默,男人敲擊鍵盤的聲音消失無蹤。
他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杜晚晚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答道:“想起昨晚看的恐怖片。”
沈斯越勾唇,緩緩道:“你喜歡的話,我們今晚一起看。”
緊接着,他就看到小姑娘纖細的身體又抖了抖。
沈斯越還是挺高興的,至少她沒有再掩飾情緒。不過,他轉念一想——現在就怕成這副樣子,以後到了床上……
他合上筆記本,收回搭在她座椅上的手臂,阖目道:“我先睡一會兒。”
杜晚晚颔首,“好。”
松了一口氣。
當手機剩餘電量從91%降到67%的時候,車子開上盤山公路,開進南山別墅區。
綠蔭缭繞,翠色盎然。
車子停下後,鄭恒敲了敲車門,喊道:“杜小姐。”
杜晚晚看了看身側休憩狀态的沈斯越。
劍眉幹淨利落,鼻梁高挺,唇角平直,下颌骨棱角分明。相當英隽的一張臉,面部輪廓隽永深刻。
杜晚晚打定主意不喊醒身邊的男人,反正他的助理就在副駕駛座上。司機、助理、保镖,那麽多人呢,她犯不着冒風險将他喊起來。
然而,天不遂人願。
她打開門鎖後,鄭恒為她拉開車門,接着道:“杜小姐,勞煩您喊一下我老板。”
杜晚晚跳下車,站到保镖那兒去,将位置騰出來給他,“你自己喊吧。”
鄭恒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那我們就一起等老板醒過來吧。”
杜晚晚只好折回車裏,輕聲喊道:“沈斯越,沈斯越。”
男人酣睡,沒有反應。
杜晚晚心一橫,撲過去直接捏住他的鼻子。
他高聳俊朗的眉棱骨頓時蹙起,漆黑如潭的眸子一下子睜開。
杜晚晚匆忙伸回手轉身逃下車。
要死了要死了!
一直到走進沈老爺子書房,杜晚晚心裏那顆高懸的心都還沒有放下來。一路上,他倒沒有表露出半分秋後算賬的意思。
二人肩并肩站在辦公桌前。
沈老爺子年近八十,精神矍铄,臉上挂着和藹親切的皺紋。他先慈祥地問道:“晚晚,最近忙嗎?”
杜晚晚:“不忙,爺爺。”
沈老爺子笑道:“那怎麽都不多來陪陪我這老人家?”
杜晚晚未開口,沈斯越便道:“老爺子想要晚晚陪,總得事先說一聲。她膽子小,想必不敢貿然上門。”
沈老爺子指了指五米外的沙發區,朝杜晚晚笑道:“別拘謹,坐。”
杜晚晚與沈斯越坐在長沙發上,沈老爺子坐單人沙發座。
傭人端上茶水與果切。
問過幾句話後,沈老爺子抿了一口紅茶,說道:“你們這段時間就先住家裏,培養培養感情。明晚我們去杜家吃飯,阿越,明天你帶晚晚出去挑一下禮物。”
沈斯越:“好的。”
接着,沈老爺子笑問:“晚晚啊,阿越要述職,你留下來聽嗎?”
杜晚晚當即起身,乖覺地笑道:“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房間。”
沈斯越的房間在二樓,杜晚晚走下樓梯,沈斯昂從一旁竄出來:“嘿,小嫂子!”
杜晚晚輕撫胸口,埋怨地瞅了他一眼,“你吓死我了。”
沈斯昂神神秘秘地湊到杜晚晚耳邊,問道:“今晚你和我哥是不是要為愛鼓掌啊?”
杜晚晚一愣,旋即拍打他的腦袋,“什麽鬼,怎麽可能。”
沈斯昂四處躲,咧嘴笑道:“也是,太可怕了。”
“……”
杜晚晚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與沈斯昂分開後,杜晚晚徑直來到沈斯越的套間,在卧室外的小客廳閑坐。
對于這裏的一切她并不陌生,畢竟她曾于他不在的時候入住過一晚。
傭人站在門邊敲門問她是否需要茶點。
杜晚晚:“不用了,謝謝。”
“需要關門嗎?”
杜晚晚想了想,“好啊,麻煩了。”
杜晚晚放松下來,靠在沙發上給鄭芷靈發微信消息:【我在沈斯越房裏等他回來,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
周末店裏忙,鄭芷靈自然不可能立馬回她消息。
路上乏累,杜晚晚漸漸陷入睡眠中,一覺醒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過後。
她晃晃腦袋,看到手機鎖屏上顯示鄭芷靈回了消息。
杜晚晚拿起手機一看,鄭芷靈回道:【你檢查過那只泰迪小熊了嗎?】
于是她起身走進裏面的卧室。
她本以為不會有什麽問題,結果——
小型泰迪熊擺在床頭櫃上,蔚藍色的衣擺上粉底液已然幹涸,一塊一塊的。其實絨毛上也沾了不少粉底液,但由于顏色相近的緣故,看起來并不明顯。
杜晚晚急沖沖地跑到床頭,一手抓起泰迪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果然,沒有清理過。
杜晚晚立馬掏出手機給沈斯昂打電話:“你不是說幫我處理好弄髒的泰迪熊了嗎?”
沈斯昂笑道:“我哪敢進我哥房間,還不被他腿打斷?”
杜晚晚咬了咬下唇,氣道:“那你怎麽不早跟我講?”
沈斯昂無所謂地說:“正好可以試探試探我哥對于你的底線嘛!”他頓了一頓,笑嘻嘻地說道:“你可千萬不要擅自洗了啊,不然你就真的完蛋了。來,給你聽一下大家對于我哥的評價。”
接着,杜晚晚就聽到他的聲音有點遠,似乎是開了免提。
沈斯昂:“陸姨,我哥房間的泰迪熊沒人洗嗎?”
一個中厚的女聲說:“二少,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少房間的東西是不能亂動的。”
杜晚晚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往外走:“我不管,沈斯昂,是你說會幫我的!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沈斯昂道:“那你來院子裏找我吧,紫藤樹……”
杜晚晚按下門把,對上高大偉岸的男人。
沈斯昂報完地點,問道:“喂,晚晚?杜晚晚?你怎麽不說話了?”
杜晚晚握緊手中的泰迪小熊,慌忙對電話裏的人說:“先挂了。”
面前的男人低笑一聲,嗓音醇厚:“不歡迎我進來嗎?”
杜晚晚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從堵住的門口移開。
沈斯越走進屋裏,“咔嚓”一聲關上門。
杜晚晚鼓起勇氣擡頭看着他。
他英眉微挑,沉靜地看着她,問道:“要出去?”
杜晚晚正想承認錯誤,就見他的目光移動到她右手上,接着輕輕一笑:“銷毀證物?”聲音立體磁性,仿佛山間老樹舒展枝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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