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該改改脾氣。”

在齊久過去十六年的人生中,這是母親姜悅對他說過次數最多的一句話。

不管是從最初被無視後孩子必備的撒潑掙紮,還是後來對愛挑事的家夥們該回擊時就回擊,姜悅始終都用這句話來打發他。

這話他背了十六年,像頂帽子不管不顧地給扣在他頭上,不管他做過什麽,姜悅都能以一句“脾氣不好”來解釋清楚。

姜悅不愛管他,和父親齊衛的離婚長跑一跑就是上十年,等兩人好不容易在離婚證書上蓋好了章,齊衛直言說不想要他。

“我沒那條件,這孩子你來養。”這是原話。

齊衛這腳球踢得夠堅決,直接把他踢進了姜悅與再婚男人的新家,家裏一大一小倆男孩兒,再脆生生添個他。

齊久認真不是随處都能惹是生非的人兒,他也認真按捺着性子和這家人處過了,可世上不是所有的重組家庭都能過得跟家有兒女似的。

早期,那家人不過是隔着層紗和他那一點着能要人命的引線玩擦邊球接觸。到後來繼父大兒子把事兒招惹到他身上來,他才終于沒忍住,把人給揍了。

幾個人把憋了一整年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次性全說了,家裏頭争吵謾罵持續了好幾天都沒消停。

而齊久剛一提要“搬走”,一家上下又全沒聲兒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齊久那會兒只是覺得,何必在這兒賠上兩三年呢。

繼父沒表态,專程托人給他辦了手續,七個工作日內連學校都替他安排妥當,從北到南,也不過三四個小時的事兒。

既然來了,來的還是個學生大都沒半點正形的學校,齊久幹脆就按着自己以往過慣了的生活來。

他向來醒得早,但如果早早到校,在十四中就只能顯得傻逼而突兀,于是他總是磨到踩點才來。

何況他的同桌,還是個三天曠課兩天半,剩下半天坐他旁邊打着哈欠給方包塗草莓煉奶的問題學生。

齊久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他現在餓得慌,但是煉奶那股子甜味讓他在饑餓中頭皮一陣接一陣的發麻。

他特讨厭甜膩的一切食物,然而林染似乎吃得挺有滋味,跟嫌煉奶不要錢似的,非得塗滿一整片了才下口。

這種聽着沒意思的英語課,齊久能做的事兒就是“網戀”。

來這兒以後他跟以前的朋友斷了聯系,南方人流行用微信,他就用新的手機號開了個微信號,昨晚閑着沒事,幹脆用搖一搖随便加了個小姐姐。

上網不網戀,這不浪費流量嘛。

“小姐姐,昨天你那兒下雨沒?”齊久低頭打字,就發這一條。

肚子這會兒餓得發出一聲狼嚎。

齊久扭頭一看,林染耳朵裏挂着耳機,應該沒聽見。

-“下啦,打雷的時候六花都怕得鑽我懷裏了。”

六花是這小姐姐家裏養的花貓,齊久看過照片,是那種白黃棕色的三花貓。

“那你呢,怕打雷嗎?”

-“不告訴你。”

肚子緊接着又迎來了下一陣咆哮,齊久再次下意識地偏過頭去看林染,這一看,才發現林染也正朝他這邊看。

林染嘴裏叼着吃了一半的方包,手裏正忙着給下一片方包抹煉奶,桌上擺着手機。

“喏。”林染把抹了一半煉奶的那片方包遞給他。

“不要。”

“拿去吃吧,別客氣。”林染說,“你肚子叫得我瘆得慌。”

“操。”齊久忍着顆要炸的心,“我不吃煉奶。”

“那餓死。”林染移開目光,對折了方包塞進嘴裏。

齊久覺得自己跟寧死不屈的愛國戰士似的,冷着臉目光往講臺上飄。

他來這兒之前學校剛結束了月考,現在英語老師正挨個兒念名字讓人上去領試卷,順帶面批。

念到林染的時候,林染正不慌不忙地銜着方包跟別人微信聊天,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英語老師拍着講桌連喊了三聲,齊久終于忍不住,用胳膊肘給他撞了一下。

沒想到這下過去林染反應還挺大,身子迅速朝窗戶那邊縮了縮。

“老師叫你呢。”齊久趕緊收回胳膊。

“嗯。”林染含糊應一聲,扔下手機往講臺上走。

齊久接着扭回去看手機,小姐姐跟他聊流星雨一類的夢幻話題,他退出去百度了一下才給了回複,這樣顯得他有文化點兒。

“可以逃課去看,趟操場臺階上多有feel。”齊久回複。

放屁,他們辣雞學校連晚自習都沒有。

消息發出去,林染擺在桌上的手機正好亮了一下。

“有機會一塊兒看吧。”齊久接着打字。

林染的手機再亮了一次。

操,不是吧!

齊久覺得自己似乎受了當頭一棍,腦子嗡嗡作響。

沒忍住地,他多發了個問號過去,這回他親眼看着林染的手機,在他眼皮子底下亮了起來。

哎操,不帶這樣玩的啊???

齊久手伸過去,一把抓過了林染的手機,下拉框裏正好出了他發過去的那個問號。

“你幹嘛呢?”

林染看見了,站講臺上沖他喊了聲特別兇的。

班上同學的目光一瞬間全彙集在他身上,齊久只有把手機放了回去。

實在氣不過,低頭給林染多發了條微信:

“大鳥萌妹啊,小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不想短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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