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顆薄荷糖
小李當了程放近一年半的班主任,這是頭一次,他看見程放在學習。
握着筆捧着教材看着試題卷旁邊還擱着幾張白紙的那種學習。
對這反常的一幕,小李不知道是該懷着太陽從西邊出來的驚恐，還是覺得孩子終于長大了的欣慰。
小李走到程放課桌前，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學生愛學習了,這是好事,他得多多鼓勵。
“程放同學啊,這個學習嘛,是要循序漸進的，一下子要消化全部的知識是不可能的，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在課間來辦公室裏找老師,或者多問問同學，一定會逐漸進步的。學習是件好事，老師看見你這樣,真的很開心。”
程放擡頭看了他一眼，極其簡潔地回：“哦，知道了。”
頓了頓,想起沈溫平時對老師的模樣，他又非常客氣地添了句“謝謝老師”。
小李：“！！！”
奇了怪了。
奇了大怪了。
這個會說謝謝、這個會喊他老師的人，還是那個程放嗎？
小李：“咳咳咳，不用謝，這都是老師該做的,那我先回辦公室了，有不懂的就多問老師。”
他得趕緊回辦公室和高二三班的所有任課老師炫耀一番——他一定是第一個被程放這麽有禮貌對待的老師！
簡直是感天動地。
小李走之後，謝瑤大咧咧地在程放旁邊坐下，看着他那如自己所預料的一整片空白的習題冊，開口：“怎麽，是不是被咱們學校門口今天新換上的橫幅給刺激了？”
昨天省化學競賽結果出來，沈溫又拿了個一等獎，光榮榜就擺在學校最顯眼的位置。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你看你盯着題目半天了都沒解出個答案來，別硬撐，你要是有不懂的就來問我。”
“你他媽…老子會做…行了，回你座位去，別吵我。”
謝瑤對他這種狗一樣态度見怪不怪：“行行行，你學。”
內心腹诽，看你一個人能折騰點啥出來。
送走了謝瑤，程放側頭往旁邊一看，季斯遠這傻逼正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那叫一個舒坦。
程放郁悶地轉回頭，告訴自己，他一點都不想睡覺。
一、點、都、不！
他接着看卷子上的題目…
操，什麽幾把題目，跟天書似的。
程放越看越煩，煩得他特想把正在補覺的季斯遠叫醒，再找個借口揍他一頓，以發洩他心頭的不爽，可一想，季斯遠這逼逼機一醒，嘴巴跟機關槍似的特別能逼叨，那他還不得更煩？
罷了罷了。
馬嘉書把幾本筆記放在他桌上。
程放：“幹嗎？”
馬嘉書：“這是我高一知識點的筆記，你回去看幾天。”
“高一？小四眼，咱都高二了成嗎？別瞎搗亂。”
“可你這水平，想做高二的題目不現實，得從高一學起，學把基礎的學會了才行。”馬嘉書沒敢老實說，他可能得從初中學起，但他怕程放氣急了會揍他。
“靠。”
這他媽一個個的都覺得他不行是吧？
呵。
“你覺得我不會做這些題？”
馬嘉書推了推眼鏡，語氣悠悠：“出門前我看你這卷子是空白的，回來後，還是老樣子。”
幹幹淨淨，一字未寫，連個公式都不知道套用。
被揭穿了的程放無話可說：“算了，給你個面子，勉強看一下。”
“哦。”
馬嘉書想，我也給你個面子，不揭穿你了。
錢皓和俞峰拍着個籃球跑過來：“放哥，打籃球去啊。”
這天晴了，積了好幾天的雪也化了，他們好些天沒打籃球，這會兒手都癢了。
“不去。”程放冷漠拒絕。
俞峰瞥了一眼程放攤開着的書本，痛心疾首道：“放哥，雖然咱小嫂子是個學霸，但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咱就不是讀書那塊料，家裏有個會讀書的就夠了，別勉強自己。”
“看這些玩意幹啥呢，多沒意思。”
“就是就是，反正哥你也看不懂，還不如打球去呢，給大夥秀秀你的技術。”
程放二話不說就把兩人給揍了一頓。
淨他媽說些他不愛聽的實話。
煩。
該打。
……
沈溫剛從圖書館借了兩本書出來，恰好碰見了丁成傑，對方叫住了她。
“嗯？有事嗎？”沈溫疑惑地看向他。
丁成傑對她說：“沒什麽事，我們一塊兒回教室吧，順路。”
“噢。”
從圖書館到教學樓的路，沈溫第一次覺得是那麽漫長。
上次的事兒，讓她對丁成傑的印象很不好，而她心裏的天平本來就傾向程放，更何況那事丁成傑也有錯，以至于她和丁成傑之間因為立場和觀念的不同，産生了些隔閡。現在她看見丁成傑就想避開，盡量減少兩人之間的相處。
這一路一開始還是安靜無話的，走到一半丁成傑突然開口：“沈溫，你和程放的關系就那麽好嗎？”
他不止一次見到過兩人并肩而走說說笑笑的場面，沈溫很少那樣發自內心的笑，他知道，兩個人的關系絕對不一般，或許，遠比旁人看見的還要親密。
“嗯。”沈溫沒有否認，而對方的語氣讓她很不舒服。
丁成傑表情複雜，道：“我和程放是一個初中的，當然，他這樣的人肯定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他，或者說，整個學校幾乎就沒有不知道程放這個名字的人。”
程放這樣的人，無論是外貌、性格，亦或者是家世身份，在哪裏都是打眼的。
“他那時就已經很不服管教的了，打架鬥毆、抽煙喝酒…只要是跟規矩反着來，他都幹，前前後後不知道被學校記了多少次處分，可他就仗着家裏有錢為所欲為，等到了畢業，托點關系花點錢，檔案又是幹幹淨淨。”
沈溫：“以前我不認識程放，事實到底如何，我不清楚，至于有些不對的事，程放會改。”
他已經答應她了。
丁成傑：“我只是想告訴你真正的程放是什麽樣子。”
沈溫：“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程放是我的朋友，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有別人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任何不好的話都不想聽。”
“沈溫！你怎麽就不聽勸呢？我告訴你，你別跟他走太近，他遲早會害了你。”
沈溫扭頭就走，不想再與丁成傑有過多的交談。
哪怕這世界上有一百個人對她說程放不好，她都不會相信。
因為在她面前的程放，是那樣好。
她只聽從自己的內心。
被無視了的丁成傑氣急敗壞，在身後陰森森地開口：“沈溫，你會後悔的”
沈溫沖他搖了搖頭，聽了他的話，被人挑撥離間，傷了程放的心，她才是會真正的後悔。
帶着有色眼鏡對一個人産生了偏見，妄圖将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可悲又可恨。
沈溫在前，加快了腳步，把丁成傑遠遠甩在了後面，捧着書走進了教室。
黎梨看見沈溫進來，沖她喊：“溫溫，方老師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沈溫本來不怎麽高興的臉看見黎梨緩和了幾分，她應道：“好，我現在就去。”
她轉身往辦公室走，壓根就不多看在她身後跟上來的丁成傑一眼。
辦公室裏。
老方看見沈溫來，把競賽的證書遞給她，誇了她幾句，又鼓勵她繼續加油，最後給了她兩份獎金。
在三中，只要能代表學校獲得市級及市級以上的獎，學校都會給學生一份獎學金以資鼓勵。
沈溫上次是市一等獎，這次是省一等獎，兩次的獎金加起來，對一個學生來說，是一個不菲的數目。
老方：“好了，你出去吧，去教室把丁成傑叫來。”
丁成傑也拿了獎，同樣也有證書和獎金。
“好。”
沈溫走在辦公室通往教室的走廊，心裏暗暗打算，要用這獎金給沈長清買一個足療器，給陸雅岚買幾束漂亮的花。
還有程放。
程放喜歡什麽呢？
想了想，去給他買幾盒他喜歡的薄荷糖吧。
那糖是進口産品，一小鐵盒裏就那麽幾顆，賣得還挺貴，可沈溫卻一點都不覺得心疼，只要程放喜歡就好。
她突然想到剛剛丁成傑說程放初中還抽煙喝酒，喝酒這事她知道，程放現在也沒少喝，但這抽煙倒是沒見過，不知道是戒了還是只是從未在她面前抽過。
……
晚上程放送她回寝室，在路上，沈溫問他：“你現在還抽煙嗎？”
程放的腦回路異于常人，抓住了別的重點：“現在？你怎麽知道我以前抽煙？”
他就初中那會兒抽過那麽幾次，壓根就沒什麽人知道，更遑論這學期才轉學過來的沈溫了。
“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啊？”陳年舊事被沈溫發現了，他打從心底裏有那麽些慌張。
他身上缺點夠多了，再多一個黑歷史，他怕沈溫就沒那麽喜歡他了。
“沒什麽，就是想說吸煙不好，怕你抽煙。”至于是丁成傑“告密”這茬，她沒說，否則程放鐵定要鬧。
“噢，我就以前抽過那麽兩三次，一點意思都沒，還嗆，後來就沒再抽了。”
沈溫笑了：“嗯，以後也不準抽，我給你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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