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情長拍完這場戲，演了回死人，慣例拿到一個劇組紅包。錢不多，主要圖個好兆頭。

她還不能離組，最後一天有兩場充當背景板的戲份。

拍完一天戲，回到房間裏才覺得渾身酸痛。她沒有助理，但有經驗，早準備了活血化瘀的噴霧。

拍戲現場沈小樓的動作并不溫柔，再加上她又是一磕碰就痕跡明顯的體質，這會洗澡換完衣服，胳膊雙腳都出現一塊塊的傷痕，被繩索捆綁的地方更是留下淤青。

噴完藥，躺在床上卻睡不着。她翻起劇本看了幾眼，腦海中卻回想着白天在片場的體驗和感受。

前世印象中，沈小樓憑着這部片裏精彩的表現又拿下一座影帝，特別是男主人公兩個不同人格之間情緒瞬間急劇跳轉和變化被他演繹得讓人贊嘆不已。這部電影乘勢而上，攜着前期良好業內口碑和一座影帝獎項，一經上映，首日票房就表現驚人，随後不降反升，上畫三日後單日票房終于破億，首周後穩中有降，後勁十足，最後口碑票房雙豐收。

顧情長前世雖然離開圈子，但對這部電影亦有所耳聞，所以當日她明知唐衛星在面試女主角的裸替，也義無反顧地堅持下來，就是想在這部片子裏争取到一個機會，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龍套。

當然結果是喜人的。

她欠了莊芸飛一個大大的人情。現在的她要說還人情的話，就自不量力了，只能以後再找機會。顧情長內心有幾分惆悵。

這麽折騰了半天，等孟文文都睡熟了，她還是沒能入睡。悄悄起身開門出去，去了酒店前臺拿了杯泡面，要了開水，一邊等面熟，一邊支着下巴出神。

“方便我坐這嗎？”頭頂一個低沉醇厚的男聲響起。

顧情長怔了一下：“當然，您請坐。”

沈小樓把手中的杯面放在玻璃茶幾上，絲毫沒有巨星大咖的架子，在顧情長對面的沙發椅落座。

“我還記得上次在醫院見到你的事，看來這兩年你沒有荒廢自己的演技。”沈小樓笑着說道。

顧情長面上露出驚喜卻沒有過分的熱切，态度虛心眼神懇切：“我沒想到您還記得。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進了這個圈子，就沒有懈怠偷懶的權利了。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還需要多向小樓哥您這樣的前輩學習。”

沈小樓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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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了幾句，顧情長面露疑惑：“您怎麽不讓助理幫你？”反而自己親自下樓來泡杯面，還跟她這種過氣藝人一樣，可憐兮兮地在大廳休息區坐着。

“大半夜了，他睡熟了，再吵醒他也不好。”

說完這句話，沈小樓似乎就沒有交談的興致，低垂下眼眸，手裏拿着手機在按。頭頂的射燈照在他臉上，深邃的眼窩頓時投下一片陰影。整個人像只慵懶惬意的大貓，和那個在片場沉穩可靠的形象略有點出入。

顧情長看見一閃而過的游戲畫面。她不懂游戲，也不玩，雖然知道圈裏有不少人用玩游戲立人設甚至打開交際圈子，但顧情長從沒想過涉足其中。

“小樓哥，你很喜歡手游？”兩個人不說話，氣氛有點尴尬，顧情長沒話找話道。

沈小樓微微翹起嘴角：“小姑娘你不懂看破不說破這句話嗎？就算自己心裏知道，也不要輕易說出口。”

不懂，所以她上輩子被逼退圈了。顧情長識趣地閉嘴了。

想來他應該對游戲十分熱愛，如同他熱愛演戲。怪不得前世，他拍完這部電影後就沒什麽動靜，跑去玩二次元cos，又是代言網絡游戲，後來聽說還搖身一變成了游戲制作人。似乎跨行業也照樣玩得很溜。

對于他來說演員這條路他已經走到山頂，想往國外發展，華裔的身份又困難重重，他似乎也不是那種名利心很強的人，想換一個行業挑戰不同的事情，這種發展也是順理成章。

她正渴望往上爬的時候，對方已經準備下山返回了。這麽想着，不免略帶惆悵地長嘆一聲。

也許是今晚夜色太美，顧情長比往日憂郁了許多，連嘆息聲都多了起來。

“面熟了。”

“哦。”顧情長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呆呆，有點遲鈍，反而顯出幾分少女的嬌憨和可愛。

沈小樓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再不吃就爛了。”

“哦，是，我馬上吃。”

兩人靜靜對着巨大落地玻璃外的夜景，吃完手中的杯面。

雖然有了半夜一起吃杯面的情分，但第二天沈小樓對顧情長的态度依然如常。顧情長也沒有過多的期待，自然更談不上失望。這種狀況才是最正常的。

拍完上午的戲份，她就可以殺青離開劇組了。

離開前，她和幾位主演告別。葉佳慧把莊芸飛守得很緊，态度亦不友善，顧情長上前告了別就不再多話，莊芸飛在葉佳慧身後朝她微微颔首。

顧情長姣好的面容上随即露出明媚的笑意。

之後又和導演以及劇組人員一一道別。

唐衛星露出招牌的彌勒笑：“小顧，有機會以後再合作。”

“多謝唐導，借您吉言。就怕您到時嫌棄我不夠格入您的劇組。”顧情長半開玩笑地眨了眨眼睛。

“哪能呢。”唐衛星哈哈大笑起來。

等她走後，唐衛星忍不住和莊芸飛唠嗑：“小顧是你推薦的人，你說她自身條件不差，人看起來也聰明懂事，有天賦又能忍，對自己狠也有野心，怎麽會混成現在這樣。你們是同期出道的吧？”

“這事你得問她自己。”莊芸飛一臉似笑非笑。

美貌是進入這個圈子的敲門磚，至于進了這個門後是成龍還是成蟲，就看各人的運道了。

兩人私下這番議論，顧情長自然是不知道。

她的戲份殺青後，劇組的片酬就全部結清打到卡裏了。

她的戲不多，雖然拍了近一周，剪到成片裏最後估計也就幾分鐘，其中一半還是存在回憶閃回鏡頭裏。但她并不是初出茅廬的小新人，所以劇組當初勉強給了一個剛過六位數的片酬。

顧情長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自然只能選擇欣然接受。

拍完《致命追擊》，顧情長的好運似乎就終結了，又陷入無戲可拍的境地。她厚着臉皮，給電話簿裏，稍微有點交情的人都打了一遍電話，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機會。兩年的時間确實是一道溝.壑，電話另一端的人要不然就是記不起她了，不然就是語氣十分客氣，但态度也足夠疏遠。

顧情長很快放棄這種無意義的廣撒網行為。

這次是她離開家最長的一次，回到家女兒便很黏着她。雖然一開始對這個孩子并沒有多少愛意，甚至最初顧情長把她生下來，只是為了賭一口氣，賭她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一點一點把這個小貓兒一樣大小的柔.軟生命養大，她亦忍不住在女兒身上灌注了心血。這次出門拍戲，夜裏她常常就會拿起手機裏女兒的照片仔細翻看，看到那張粉.嫩天真的天使面孔，似乎渾身的疲憊就減輕了。

暫時找不到工作，她就幹脆在家好好陪女兒玩了幾天。此外繼續每天不落的舞蹈課和健身課。

接下來又應邀，帶着女兒去了一次芳姐家中做客。

芳姐顯然很喜歡顧念真，抱着孩子不舍得撒手。吃過晚飯，她才把顧情長叫到書房，給了她兩個薄薄的人物劇本。

“你真就打算這麽跑單幫？沒有自己的團隊幫你經營，你的路走不了多遠的。”

顧情長點頭：“恩，我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是我現在這種情況和星輝簽約，公司開出的條件肯定很苛刻。姐，你也是看着我長大的，不瞞你說，我确實想和星輝簽約，但是我想再等等，等一個機會。”

“行，你心裏有數，我就不多問了。”方芳颔首。

“姐，謝謝你。”顧情長探過身，親昵地摟住方芳的胳膊，把頭靠在她肩膀上，随後緊緊抱了她一下。

方芳沒有推開她，安慰地拍拍她單薄的後背。

星輝這兩年也有自己的自制劇，有精品大制作，也有網絡劇。網劇主要是用來推廣自家的藝人，劇組裏都是塞滿剛出道的帥哥靓女。方芳當然不是利用這種機會假公濟私，她給顧情長的兩個本子是她通過公司外的朋友關系替顧情長聯絡的。雖然她私心是希望顧情長知難而退，碰了壁剛好轉型，在星輝做一名經紀人也是前途光明。

但顧情長顯然沒有這個打算，這段時間，方芳也是看到她四處碰壁，灰頭土臉，一些朋友都私下打電話問她是怎麽回事，怎麽她從前帶的藝人又準備複出了？

方芳打哈哈過去，心下不忍，這才弄了兩個本子給顧情長。

算她最後幫這孩子一次。

方芳給顧情長争取到的也是試鏡機會，能不能争取到角色還要看顧情長自己的表現。

回到家，給真真念完睡前故事，她就靠在一邊，仔細看劇本。

雖然她比其他人多了一輩子的經歷，但是不說重生後，蝴蝶效應帶來的改變，就算她知道那些大熱劇、口碑電影，票房黑馬，她這會也是不得其門而入。

這個圈子裏，整體利益可以看做一盤大蛋糕，至少有六成是被那些傳媒公司經紀公司院線影視大鱷……之類的上層梯隊拿走的，每一部現象級影視的成功，都不是偶然，她一個無名小卒憑什麽能殺入其中分一杯羹。

她所能做的，只有牢牢抓住每一次機會，不管多麽微小，不止要百分百努力，而且要完成得超出預期，貢獻出讓導演印象深刻的表演，這樣下一次才會有人想起她。

兩年沒演戲了，不可怕，從龍套開始吧。他們覺得可笑是正常的，她不怕被人笑。她和沈小樓說的也不是假話，這兩年，她一刻未敢懈怠，就算大着肚子熬過懷孕期，經歷艱難的哺乳期，又為了複出做了大量準備，她都堅持過來了。

她不會放棄的。

顧情長看完劇本，做了一小時瑜伽才敷面膜護膚上.床睡覺。

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第一個本子試鏡是在一周後。

現場有不少影視學院的學生，顧情長很意外又碰見江格格。

江格格興奮地告訴顧情長，上次拍完戲她就被一家經紀公司相中，剛簽了經紀約。

她唯一心痛的是公司抽成厲害，60%的傭金讓她咬了半天牙。不過簽完公司，資源就比單槍匹馬的時候多了許多。這次試鏡是她的經紀人帶她一起來的。

江格格和顧情長說了幾句話，她的經紀人就在喊江格格的名字。江格格脖子一縮，不敢違背經紀人，連忙做了一個電話聯絡的手勢，轉身乖乖地跟着走了。

顧情長也揮手讓她安心去忙。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問男主和孩子的事情，因為涉及劇透就不多說了。本文開剛開始，往下看很快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