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裂錦》這部戲是盛唐背景,女性角色不少,顧情長看了一遍人物列表,挑中了一個舞姬的角色。戲不多,但需要美貌還有舞蹈功底。

方芳是個很重視藝人素質培養的經紀人,從顧情長出道開始,就給她安排了大量的課程,形體禮儀課、舞蹈課、音樂課……甚至有鋼琴課,當然鋼琴後來顧情長自己不感興趣就沒學下去。隐退這兩年,顧情長也沒落下,舞蹈課瑜伽課一直在堅持上。

有舞蹈功底身段不斷,又有演技基礎,顧情長對這個角色揣摩了一番,覺得拿下的難度應該不大。但是她也不敢說死。

這部片的導演是田家家,很擅長感情戲,他手下的鏡頭華麗而細膩,充滿細節和質感。劇本裏需要定下來的女性角色不少,臨近中午,田家家都沒有一個看得入眼。他對目前的進度相當不滿,但這部戲的投資方很複雜,他的話語權不多,各方面都受到牽制。

顧情長走進來的時候,田家家面色陰沉,表情不太好,他看了顧情長一眼,認出她是某位小明星。

又是一個走後門推薦來的,他皺緊了眉頭。

顧情長在中間站定,還來不及開口說話,一個冷淡的聲音就從導演嘴裏發出:“開始吧。”

顧情長深吸一口氣,迅速調動情緒,随後她把紮在褲子裏的T恤拉出來打了個結,露出白皙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随即一個俯身下腰的動作,雙腳靈巧地舞動,一雙美目盼兮,流光溢彩,帶着絲□□.惑注視着席上的面試官們。沒有人和她搭戲,她就主動把場上的工作人員當做盛唐酒宴中的達官貴族。

她完全沉浸在舞姬的身份中,在場中旋轉,舞姿急轉如風,仿佛耳邊缥缈起陣陣絲竹鼓樂、身邊簇擁着無數圍攏的舞女,而她是場上最耀眼的那一顆明珠,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旋身繞着一位站在場邊的工作人員歌舞,手中虛虛一握,似乎拿了一盞酒杯要将美酒送入他嘴裏。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順着她的手勢做了一個喝酒的動作。

田家家敲了敲筆頭,這小明星舞蹈功底比不上專業出身的舞蹈學院學生,不過情緒感染力還算不錯。

他拿着筆在顧情長的名字後面做了個記號。

下一刻,場中情勢一變,鼓聲陣陣,美人摔杯為號,一柄利刃對着席上某位貴人刺去。美人如劍,人劍合一,如撕裂錦帛般,以淩厲狂烈之勢割開這片浮華盛景,酒宴內驚呼聲尖叫聲四起。

顧情長以手指為劍,堪堪停留在田家家眼前一丈處,表演結束。她收回眼神,狂烈之風瞬間從眼中消退,來不及擦掉額角的汗粒,她站起身露出得體的笑意,朝場內的導演制片等人鞠了一躬。

又對剛剛配合她的工作人員道謝,待勉強平息才開口說話:“多謝您剛才的配合。”

工作人員臉色微微一紅,擺了擺手,退回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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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試戲顧情長未發一言,但顯然無聲勝有聲。

田家家心裏有幾分滿意了。顧情長如今目力耳力過人,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欣賞,也聽見他身邊的制片人低聲對田家家說:“忙了一早上,終于等到一個看的過眼的。”

這是有提前研究過試戲劇本的。特意跳了胡旋舞,雖然舞姿還有些問題,但這些後期都可以由專業舞蹈老師指導。

最特別的是她那一雙眼睛,情緒感染力和瞬間的爆發力都很強。雖然她的試戲結束了,但那千變萬化的眼神卻還深深刻印在現場觀衆的腦海中。

對于努力勤奮的人,大部分人第一印象都不會太差。

田家家輕不可見地颔首。

“你為什麽會選擇舞姬這個角色?能說說你的理由嗎?”制片人問道。

田家家也好奇地等待顧情長的回答。

顧情長斟酌了一下回答說:“舞姬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她是一個很難定義的人物。亦正亦邪,充滿灰色感,身上有俠氣偏偏表現出喜怒無常的姿态。常人很難看穿她行動間的意圖,她可以輕易殺人,也可以一高興就跳舞,明明可以一劍殺死目标人物,下一刻又可能因為對方的一杯酒一句詩而放過,普世價值的那一套很難用在她身上。”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認為她身上有一種超脫感,她對自己所處的世界缺乏認同,也沒有歸屬感。”

就像重生後的她,剛開始那一年裏,她時常會做夢,疑惑這個世界是否真實存在,還是終究都是一場夢,夢總會醒的,而那時她是上天堂還是入地獄……

田家家這時才認真打量了顧情長的臉,下了個判斷,小姑娘有天賦也有悟性。

顧情長自從那次和沈小樓對戲後,就好像有層看不見的膜一下子被戳破,她的演技很明顯地上了一個臺階。所以她今天試戲時膽子就很大,表演也很放得開。

等她走出試戲的房間後,有前臺妹子安排她先休息。

不久,從屋裏面出來一位工作人員,态度慎重地留了她的聯絡方式,表情比她剛進門時熱情多了,還提前透露,如果沒問題,明天就會電話通知她。其實導演對她很滿意,基本已經确定了,如果今天面試沒有看到明顯更優秀的藝人,這個角色肯定就落她身上了。不過導演沒說話,底層的工作人員自然不敢透露口風,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顧情長也沒多打聽,笑着道謝。

她還要趕第二場試戲,不過是在後天。是一個新人導演的處.女作。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棟老樓裏某個破舊的小辦公室。

看到有人出現,辦公室內唯一一位年輕男人連忙站起身,托了下眼鏡,有點腼腆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你好,你是來試戲嗎?”

“是的。”顧情長環顧四周,神情有點疑惑。不是試戲嗎,怎麽現場一個面試者都沒有。

“你就是《清潔工》的導演?”不過二十來歲,顧情長懷疑他大學畢業了嗎?

“你好,你好,我就是導演那吉。請問你是來面試女主角嗎?”

顧情長拿到的不是試戲劇本,而是一個只有兩頁紙的故事梗概和主要人物簡介。她沒想到這個劇組會這麽寒摻,更準确的說這個草臺班子能建的起來嗎?

“不好意思來晚了。我是這部戲的制片也是投資人,也将兼職後期發行上映事宜。”一個郎爽的聲音響起,“大美女不握個手嗎?”

顧情長轉身看向來人,微微挑眉。

雪顏烏發映入眼簾,來人眼中滿是驚豔,忍不住站立不動愣了半天。顧情長咳了一聲,他瞬間反應過來,飛快收斂神情,拍了一下腦門,一臉恍然大悟:“哦,忘了自我介紹,你好,顧小姐,我叫徐子安。”

徐子安長得濃眉大眼,很高很壯,典型的北方彪形大漢,和這個有點瓊瑤風的名字一點都不搭噶。

“你好,徐先生。”伸手不打笑臉人。顧情長飛快握了一下對方的手。

“所以這個劇組現在就你們兩個人,那你們是怎麽把劇本送到芳姐手裏的?”幾分鐘後,顧情長已經毫不在意地坐在髒亂的沙發上,和對面兩個年輕男人相談甚歡。

今天的試戲看來是泡湯了,顧情長也不失望,聊了之後,發現這倆人都挺有想法的,還真不是蠻幹。

“芳姐?啊,那是我姨!”徐子安哈哈大笑起來,“你看我這裏還有你的簡歷。我們年齡都差不多,也別小姐、先生地叫,太客套了,直呼名字吧。”

顧情長抱胸看了他們倆一眼,點頭。這個戲的劇本挺有意思的,但是他們想自己組個班子自編自導,她就完全不看好了。

她問:“你們沒想過把劇本賣給大的影視制作公司嗎?”

“其實有公司找過我們,但一開口就是全版權,而且壓價很低。最重要的是,那吉擔心他們買了劇本也只是壓箱底,根本不會拍出來。所以我手裏剛好有點資金,我們就想自己來搞。國外不是很流行那種小成本的獨立電影嗎?我們這個就是。”和長相不同,徐子安做事沉穩老練,他找出一疊資料給顧情長看,一大部分都是英文資料。

他繼續解釋:“這是我們在斯明澤電影節申請的專項電影資金。一共是一百五十萬美元,分三期到賬。”

斯明澤電影節在西方世界當然不同能那幾個主流A類電影節相比,按國人能理解的話來說,它就是一個郊區的鄉鎮企業獎。它偏向藝術先鋒類電影,有一個專門的基金,用來扶持新人導演,來自世界各國的年輕導演都可以申請。只要能通過他們的劇本審核資質審核,就能得到一筆啓動資金。

說到這些,連不善言辭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那吉,臉上也露出單純的笑意來。

這一點确實有點出乎顧情長意外。神色有點複雜地瞅了他們幾眼。

那吉和徐子安是電影學院導演系剛畢業的學生,在校就是好朋友,畢業了就一起想鼓搗部電影。按照他倆的互動來看,徐子安明顯更具野心和侵略感,他對這部戲的掌控權很強。但很奇異的是,涉及到劇本和拍戲方面,他又無條件地把權利讓渡給個性害羞的那吉。

徐子安說,不需要面試,只要顧情長願意,這個女主角就是她的。

但顧情長只是笑說,回去再考慮看看。

那吉臉上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顧情長有點抱歉,她很欣賞這兩個有才華又有行動力的年輕人,但是她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做賭注。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也沒有另外一個十年了。

離開前,那吉還是把完整劇本交給顧情長,顯然是希望能在最後關頭打動她。

顧情長一雙貓兒般清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你們不怕我把劇本洩露出去?”

“不怕,我們相信你,我叫芳姨一聲姨,你叫她姐,咱們都是自家人。哎哦,不對,這輩分差了。我平白矮你一截了。”徐子安嘴裏就沒個真話。

倒是那吉老實地承認,他們早就注冊過劇本版權了,不怕被人盜用。

顧情長笑着收下劇本,準備回家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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