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派出所實景的部分還沒開拍, 今天拍的這組派出所辦公室內場景，是在一間短期租賃的倉庫裏。現場燈光加布景，又同時擠滿了幾十號人，一片熱氣騰騰, 雖然開着電風扇, 但顧情長還是覺得後背一陣一陣冒汗。
那吉讓化妝師尼雅給顧情長重新補妝整理好衣物，道具組置景組也都動起來, 很快下一場戲就即将開拍。
那吉和胡偉在讨論這一場的拍攝鏡頭, 确定完之後，顧情長拿着劇本在一旁問道：“待會方茹要從左邊走進去, 還是右邊？”
那吉看了眼位置：“左邊, 走進去後你就坐在這張椅子上。”
“然後你對面坐着一個中年警員，你和他交談完, 左邊就會有一位法醫走過來取指紋，然後你就側過身，面對她, 但是眼睛還是要看對面的警員，因為你們的交談還沒結束。明白嗎？”
顧情長走進場景內，順着那吉的指導，做了一遍動作，然後擡頭問：“這樣行嗎？”
“OK！可以。”那吉滿意地比了個手勢。
徐子安随即雙手擊掌，扯開嗓門，大吼一聲：“各部門準備開拍了，無關人員退場。”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後, 場記寫好板子，走進場內。
那吉兩眼盯着攝影畫面，喊道：“Action！”
“第147場第一次。”
啪——
顧情長這場戲拍了兩次就結束，丁晨曦一看又要重拍上一場戲，頓時精神緊繃起來，一臉烏雲密布。
顧情長看他狀态依舊不太好，主動對那吉說：“導演，我估計他是和我對戲時精神壓力過大，所以連平常的演技都發揮不出來。你再給我半小時時間，我帶他到外面走一圈，我們兩人單獨對對臺詞。”
那吉轉頭和胡偉商量了幾句，就點頭同意了：“行，這場戲他是關鍵，他的狀态調整好了我們才能開拍。你們都是演員，比較好溝通，情姐你幫我多啓發啓發他。”
劇組資金有限，丁晨曦每浪費一分鐘，就得浪費多少錢。如果他的狀态真的調整不過來，那就只能換人了。那吉寧願耽誤時間換人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處女作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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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情長走到正緊張兮兮背臺詞的丁晨曦面前，微微一笑說道：“別背了，跟我到外面走走。”
丁晨曦擡眸看她，一臉疑惑。
顧情長聳肩，一副輕松閑适的模樣：“導演讓我們先培養感情。走吧，還是你怕我吃了你？對了，魏武就別跟過來了。”
她一臉狡黠，加重手勁，扯了把丁晨曦的胳膊，把他帶出了大倉庫。
出了倉庫，外面就是一片荒野，這裏是郊區，周圍有不少廢棄的農田。
顧情長兩眼一轉，随手指了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山坡：“我們就走到那。”
“行。”丁晨曦也不廢話了，提腳跟在她身後。
兩人默默走了半晌，顧情長打開話題：“我問你個事，你不介意吧？”
“除了私人話題、公司保密的部分外，你盡管問吧。”
“你拍電視劇不是挺好的，怎麽突然想來拍一部低成本電影？想挑戰一把？突破自我？這麽想不開，自虐啊！”顧情長看着他一臉玩味。
丁晨曦兩手插在褲兜裏，神色不自在地回答：“其實我來這裏之前，連續通宵了幾天一直在讀劇本背臺詞，我原本是想用演技來證明自己，讓那些質疑我的人都閉上嘴……沒想到……”沒想到他今天在片場表現得這麽慘不忍睹，如果換一個脾氣暴躁的導演，估計在片場就會對他破口大罵了。他把未說出口的苦澀吞回肚子。
丁晨曦是選秀歌手出道，簽了一個實力一般的小公司。入行之後，唱片業不景氣，他就進了電視劇行業，沒想到拍了一部雷人的青春偶像劇後就一炮而紅，之後他就一直在這個圈裏混，拍了不少電視劇，間或出張唱片，讓粉絲別忘了他歌手的身份。
《雙面人》這部戲之前，他從未踏足電影圈。經紀公司對他的規劃也不重視這一塊，只希望他能安心做一個流量明星，把他當成一棵搖錢樹，根本不關心他個人事業的發展。所以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一直受公司和經紀人擺布。為了能出演這部電影，他私下答應了公司加大工作量、多接通告商演，用過度消費自己的代價，來彌補他拍戲期間無法曝光帶來的損失。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努力到這一步，但到達劇組後發生的事，卻讓他變成了笑話。
“怎麽？這麽快你就要認輸了？這才第一天！”顧情長轉過身，突然對着丁晨曦念起石驚天的臺詞，“屍塊就是你發現的？你是現場第一目擊證人，你現在描述一下當天的情況……”
丁晨曦愣了一下。
顧情長流利地念完他方才在片場一直卡殼的臺詞，一臉挑釁看着他笑：“該你說臺詞了。你不是說你通宵背下來了嗎？”
“啊？可是我沒有背你的臺詞。”
“我的劇本給你。我說石驚天的臺詞，你念方茹的臺詞。”顧情長遞給丁晨曦一本頁腳都翻毛邊、裏面貼滿小紙條、手寫注腳塞得滿滿的厚劇本，說出的話一點都不客氣，“照着念臺詞啊，別告訴我你不認識漢字。”
丁晨曦壓下心裏的不滿，翻開劇本，找到方茹出場的位置。
對臺詞的過程中，他震驚地發現，顧情長不止對方茹的臺詞爛熟于心，連石驚天的部分都倒背如流。
而他在片場，卻連自己的幾句臺詞都念不完整。他方才對顧情長的不滿一下子消失殆盡，面對這樣的對手，他被打擊的連負面情緒都生不起來。
對完這場戲的臺詞後，顧情長就收回劇本，挑眉：“現在該你了，你說石驚天的臺詞，我和你對方茹的臺詞。你要是背不下來，就站在坡頂上，大喊三遍‘丁晨曦——流量明星渣演技！’”
“你敢不敢和我賭一把？”
丁晨曦沒說話，他不玩這麽幼稚的游戲。
顧情長卻逼近到他面前，氣場大開：“你想當一個明星還是演員？”
“如果你還承認你是一個演員，就和我賭一把。”
“如果你甘心一輩子在雷劇裏圈錢，甘心一輩子被人罵狗.屎，就當我的話都是放屁！我回去後就讓導演換人——”
顧情長雙目似箭，一字一頓：“因為你不配和我對戲！”
丁晨曦被她逼得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又立刻反應過來，胸口倏地騰起熊熊怒火。他本來就是個驕傲自負的人，此刻被對方眼中滿滿的挑釁和嘲諷一刺激，終于怒了，一口答應：“你敢，我當然也敢。”
他面色鐵青，咬緊牙關看着顧情長，臺詞就從嘴裏溜出來：“屍塊就是你發現的？你是現場第一目擊證人，你現在描述一下當天的情況。你當天幾點起床？幾點出門？上班時間是幾點？你到達案發地點是什麽時間？是否有時間證人……”
顧情長勾起嘴角，收起全身的利刺，緩緩綻放出一絲笑意。
她知道丁晨曦的不甘心，也知道對方的野心，所以她清楚激将這一招肯定有效。
招數不怕老，管用就行。
兩人不到半小時就返回了片場。
這次一開拍，那吉就意外發現丁晨曦氣勢強大了不少，面對顧情長也不再卡殼，順順利利地念完了自己的臺詞。他面對顧情長略帶激動強硬的神情，恰好吻合了人物當前的心态。作為一個有野心的警員，能在自己的轄區接觸到一例命案，他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害怕意外，而是抑制不住的亢奮，是一種機會終于來了的滿足。
顧情長暗自點頭，他只要能穩定發揮自己的演技，不犯錯誤，這場戲就順了。
這場戲重拍了三條，最後雖然丁晨曦的表現不算出彩，但那吉已經很滿意了。
“很好，過！”
鏡頭關機，丁晨曦的臉色随即明顯一松，這才發現額頭上挂滿汗水。他方才全程都在咬緊牙關硬挺。
他沒有急着離場，轉身尋找顧情長的位置，走上前道：“剛才謝謝你了。”
他已經明白顧情長方才故意刺激他的用心了。
顧情長見他一臉鄭重其事，不禁莞爾：“在劇組的這段時間裏，我們就是最親密的革命戰友，所以不用說謝了。真要謝我，就演好石驚天這個角色。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會的。”丁晨曦感覺身體裏充滿了力量和鬥志，方才的萎靡也一掃而空。
順利拍完這場戲後，劇組裏的氣氛和諧了不少，工作人員對丁晨曦的态度也轉變許多。
有幾個人和他打招呼，還有人說笑請他幫忙簽名，要回去送給親朋好友。
丁晨曦自然大喜過望，神色越來越輕松，之後的戲份也都順利地拍完了。
晚飯後，顧情長去敲丁晨曦的門，魏武開門探頭出來：“顧小姐，請進，請進。”他一臉熱情，讓開位置，“晨曦哥正在換衣服，馬上就出來。”
顧情長擺手：“我不進去了，你告訴他，弄好了去導演的房間集合，一起讨論劇本。”
“好的，我記住了。多謝顧小姐。”
晚上的例行讨論會已經開過很多次，但丁晨曦是第一次參加，所以今晚那吉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重點關照他：“你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你習慣了拍電視劇的那一套表演方式。電視劇傾向于誇張的大開大合的表演，但是電影不同，你得學會開發你的面部表演能力，學會拿捏細微的變化和微妙的情緒……”
胡偉打了圓場，在一旁笑道：“當然，那吉說的這些，不是一時半會你能做到的，所以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凡事急不得。”
一旦心急了，就會像今天白天在片場那樣，連平常的演技都表現不出來了。
丁晨曦明白他倆的意思，擰着眉頭若有所思地點頭。
幾人正埋頭說話，徐子安就動作別扭地抱着幾瓶啤酒開門進來，胳膊上還挂着兩個塑料袋。
“你們讨論完了嗎？快來個人幫我拿一下！”
胡偉笑着起身：“還是老徐想得周道，知道我這會口渴了。啤酒冰了嗎？”
“冰的，不冰的都有，你們自己挑。”
那吉和胡偉都放下劇本圍了過去，把下酒菜和啤酒擱在茶幾上。
徐子安空出手，又召喚顧情長、丁晨曦兩人：“你倆都過來啊，難得人都來齊了，咱們今晚小喝一杯。”
顧情長從善如流收起劇本：“估計他們沒心思繼續讨論了。你能喝酒吧？”
丁晨曦哭笑不得，他雖然演技比不過顧情長，但論喝酒，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輸給她。
事實還真是比不過。
徐子安拍拍丁晨曦的肩膀：“你可別小瞧情長，她喝白酒就當白開水似的。進劇組第一頓飯，她就把一屋子的老爺們都幹趴下了。”
顧情長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她坐在胡偉旁邊的位置，手腳麻利地把下酒菜包裝膜撕下來，擺好筷子。
“明天還要拍戲，今晚咱們就小酌，等殺青了再喝個痛快！”顧情長爽快地承諾。
徐子安哈哈大笑：“咱們這就說定了。大偉，晨曦，你們可都是見證人。”
“來，為我們偉大的友誼幹杯！”
“敬友誼！”
“敬電影！”
那吉酒量不行，喝了半瓶啤酒就主動退場，于是三個男人和顧情長把剩下的啤酒都包圓了。
一群人開開心心地鬧了一個多小時，因為明天還要拍戲，所以都很節制，很快收場回去休息。
翌日，一臉輕松的顧情長，微笑地問丁晨曦：“怎麽樣，今天狀态如何？”
“我現在能打死一只老虎！”難怪說吃飯喝酒最能拉進關系，昨晚一頓酒之後，今天丁晨曦已經能在顧情長面前耍寶了。
顧情長摸了摸下巴：“看來昨晚那幾瓶啤酒喝得值！今晚要不要再約一局？”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眼中流露出默契。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第一天，也是小長假最後一天。米娜桑，新的一年，祝願大家身體健康幸福美滿。
又有一整年的時間可以用來實現願望了……開不開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