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顧情長發現自己被戚蓮生纏上了, 不管走到哪，總能意外巧合地遇見他。當然按照他的話來說，這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這種孽緣，不要也罷。顧情長心累。

看戚蓮生和傑西熟稔的程度, 也猜得出他是哥大的學生。不過他讀的是商學院, 就不知為何與演藝圈的人有來往。顧情長聽得傑西偶爾說了幾句，似乎是因為這小子家裏的背景。

他是家中幼子, 母親還是位貴族男爵。這位男爵夫人雖然有這稱號在但實際上只算是貴族中的落魄旁支, 光剩一個名頭罷了。萬幸這位女男爵運氣不錯，嫁入一個華裔大資本家家族。

戚蓮生雖然是家中幼子, 但因為親生母親早逝, 實際上并未享受到太多家庭關愛。有家族基金供養他一點都不缺錢，家裏人又放任, 他便養成有點不着調的脾氣。

傑西十分同情地說他除了錢一無所有。

戚蓮生可不這麽想，于是他經常整夜整夜地混跡酒池肉林，女朋友多到他自己都數不過來, 常常一.夜厮混後清晨在某位女士床上醒來，卻還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

偏他臉長得妖孽，手又松，很舍得撒錢，凡事又講究你情我願，所以竟也培養了不少迷妹。不管是看上他的臉還是他的錢，他都來者不拒。

散漫慣了，得意慣了, 碰上顧情長這麽個不按理出牌的人，他越發心癢。

越是在意便越是放在心上了。

等顧情長結束旁聽課程，廣告拍攝也順利完成，收拾行李準備歸國時，戚蓮生也跟着訂了同一班飛機。

戚蓮生自然是定了頭等艙，按照他推斷顧情長肯定也是和他一樣。沒想到頭等艙都滿員了，他左等右等就是沒看到顧情長的身影，就讓陪他一起來的玩伴去查。大富之家的子弟身旁少不了一些朋友，說是朋友其實是玩伴，陪着吃喝玩樂，外加跑跑腿辦點小事。當然這也不是白幹活的，這群人圍在他身邊，也是借着他這個平臺撈點資源和人脈。算得上各取所需。

這個稱職的狗腿子很快查出來顧情長定的是經濟艙，這會還沒登機呢。

顧情長是兩月期滿回國，戚蓮生自然是還有學業，不過他很雞賊地向學校申請了社會實踐，于是被批準休學一年。若不是怕家裏人的怒火，他都準備直接退學肄業。原本他也是被扔進商學院的，說是哥大的學生，其實這所學院只是挂名哥大，花錢就能進。所以像傑西這類人根本不承認他是本校校友。

說戚蓮生是繡花枕頭，他只當別人是在誇他。

顧情長和狄學勤登機後，就發生了點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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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湯姆大叔的大女兒露西也跟着她一起回國。露西這是正正經經的社會實踐，她申請了一個有關中國的研究課題，所以就借着這個機會順便去探望自家奶奶。

顧情長兩個月裏在異國他鄉一直受湯姆大叔一家盛情款待，現在輪到自己當東道主，她就大包大攬地把露西的事情一并辦了。

所以他們一行人定的是三張連在一起的飛機票，位于飛機艙的中間位置。隔着狹窄的過道，便是飛機兩翼的二連坐。

戚蓮生當然早把顧情長的事情打聽了一遍，但他不知道這位露西，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她頭上，讓玩伴去找她換座位。

按他想的，用頭等艙的座位換經濟艙，傻子也會同意。

偏露西就不願意了。玩伴回去一說，戚蓮生就親自殺過來了。

他問露西：“你要多少錢，才肯跟我換座位。”

露西一看他目光直往後頭的顧情長身上飄，立馬擋住他的視線：“我跟你的朋友說過了，我不介意再和你說一遍，我不願意換座位。請你馬上回去，不然我要叫空中乘務員來處理了。”

顧情長放好行李，回頭一看兩人僵持不下便問道：“露西怎麽了？”

“有一個傻子非要跟我換座位，我拒絕他了，他還不死心。”

被人當面說傻子的戚蓮生納悶道：“原來你們認識啊！艾薇拉，你快幫我說句話，這位小姐對我有很深的誤解。”

“我有眼睛，看得到事實。”露西抱胸，看着戚蓮生冷笑。

顧情長當然是幫自己的朋友：“肯，露西是我朋友，她不願意和你換座位，請你快回去吧，現在是登機時間，你最好不要妨礙到其他乘客。”

周圍的人紛紛不滿地看着戚蓮生，他只好無奈聳了聳肩：“OK！我這就回去。艾薇拉，飛機落地後我會在下面等你出來。我有車來接機，我邀請你搭順風車。”

顧情長沖他笑了下，不置可否把人打發走了。

露西關切地問：“他看起來不像好人，是不是一直在糾.纏你？你可以控告他騷擾你。”

“沒這麽嚴重，我看他也沒有惡意，只是有時候做事不太顧忌旁人。”顧情長不太在意地回答。

她本來想着很快就要回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想到戚蓮生也出現在這趟飛機上。

這下就有點讓人頭疼了。

因為這個大麻煩，飛機落地後，他們三人特意繞到另一個航站出口，坐上董立安的車離開。

另一頭沒等到人的戚蓮生滿臉心塞，看到帶着鮮花來接機的沈小樓有氣無力地打招呼：“表叔。”

沈小樓見他這樣便有點奇怪，不過他不是多事的人，對方不開口，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問的。

戚蓮生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碰到自家親戚，偏對方不主動問，他只好勉為其難先開口：“我喜歡上一位女孩，追着她來到這裏。可惜她現在似乎并不喜歡我。”

“中國有句老話，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對方拒絕你了，你就不用繼續糾.纏了，免得有失紳士風度。”沈小樓一邊開車一邊安慰他。

戚蓮生雖然叫沈小樓一聲表叔，其實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名義上，戚蓮生算沈曼妮的繼孫，從法律緯度來說，他确實是沈小樓的表侄子。兩人因為沈曼妮也算有點交情。

戚蓮生這趟是瞞着家裏人來的，自然只能找沈小樓。

“不行，我不能這麽放棄。表叔你看起來就是聰明人，你幫我出出主意，要怎麽才能讨女孩歡心。”戚蓮生盯着沈小樓讨主意。

沈小樓餘光瞅了他一眼，長眉一挑：“你五歲就開始交女朋友了，這種事情你比我在行，還需要我教你？”

“那不一樣。”戚蓮生嘆口氣，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臉蛋，得意道，“以前都是別人主動追我的。我這回是第一次追女孩，沒有經驗。”

沈小樓笑：“原來你還是花姑娘坐轎子頭一回啊。”

“我是男的，不是姑娘。雖然我中文不太精通，這句話我聽得懂。”

“對對，你是風.流公子頭一回。”沈小樓被他逗樂了。

戚蓮生以為表叔在誇他，也跟着他竊笑。

其實戚蓮生中文水平沒他嘴上說得那麽差，聽說能力都過得去，就是書寫方面不過關，什麽俚語成語經常亂用。

他身邊的玩伴那就純屬ABC了，根本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好在這人識趣，聽不懂也知道不亂插話。

顧情長一回國，就忙着把手信送出去，沈小樓自然也就知道了她回來的消息。

心裏還略有些遺憾，看戚蓮生突然有幾分不順眼，不是這小子，他今天也不會忙到天黑才喘口氣。

這孩子可挑剔了，給安排的酒店統統都不滿意，不是嫌棄床太硬就是空間太小，連浴室的洗浴用品都被他批評得一文不值，說是玷污了他這一身嬌貴的皮肉。

沈小樓最後都想把他随便扔外面算了，他這訂的也是五星級酒店，怎麽到他嘴裏還不如外面的快捷酒店了。戚蓮生一看他要發火又立刻裝乖，非要跟着他一起回家，說他的公寓大，肯定住得舒服。

于是他把總統套房留給自家的玩伴，自己死皮賴臉跟着沈小樓回去擠公寓。

沈小樓的公寓是一體式沒有隔斷，空間是夠大，但床卻只有一張，他丢給戚蓮生一條毛毯就讓他去睡沙發了。

戚蓮生自來熟地到處亂看亂摸，還在小泳池裏撲騰了兩圈，又在紅酒櫃找了瓶上年份的紅酒，一副自得其樂的小模樣，十分惬意自在，精神得連時差都不需要倒。

沈小樓給自家小姑發了條信息，說把人安頓好了。

回頭看戚蓮生坐在吧臺座椅上翹着二郎腿的小模樣，頓時哭笑不得。

顧情長回國，最開心的莫過于顧家人。

雖然她在家時間不多，但對女兒的關愛一點都沒少，除非拍夜戲，不然在外的時候，她幾乎每晚都要和女兒視頻。就算這樣，兩個月不見，乍一看，感覺女兒突然從小娃娃長成了小豆丁。雖然仍然是小不點，但明顯長大了許多。

顧情長臉上露出感慨。顧母便笑道：“小孩子都是這樣，一天一個樣，跟小樹苗似得，一場春雨就能長高一大截。”

狄學勤回出租屋，顧情長讓他在家休息兩天，露西自然被送到蔔老師家中。

屋裏只剩下顧家一家人。顧念真就一直賴在媽媽懷裏不肯下來，連顧母來抱她都搖頭不肯。

顧母嗔怪道：“小沒良心，也不看平常都是誰陪着你。你.媽媽一回來，你就不要奶奶了。奶奶可傷心了，以後不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肉羹了。”

顧念真搖晃着小腦袋說：“奶奶不傷心，真真最喜歡奶奶。”

“奶奶晚上不敢一個睡，真真來陪奶奶好不好？”顧江水故意逗她。

顧念真連忙摟住顧情長的胳膊，把臉埋在她懷裏，奶聲奶氣地解釋：“奶奶乖啊，你先讓江舅舅陪你。我明天再來找你，晚上我要陪麻麻。”

一屋子人都樂了。有孩子在就是歡樂。

休息兩天把事情都處理完，顧情長就接到董立安的電話，說的是之前幫她談的那部民國年代戲。

他把最終稿發給顧情長，顧情長這頭還沒把劇本看完，隔天就聽公司的人議論紛紛。

董立安給她挑的角色是電影裏的三番，顧情長現在缺少商業片的經驗，在票房號召力上還是有待商榷，所以能争取到三番已經算是董立安出大力的結果。

商業片中出彩有深度的女性角色實在太少了。越是大制作大投資，就越傾向于男人戲，女藝人通常都淪為花瓶或者不起眼的配角。

木蘭影後對于顧情長來說既是肯定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限制。她不希望接爛片花瓶角色，去消耗自己原本不多的路人緣。這麽一來，能看中的劇本就更少了。

因此找上門的本子雖然多，但顧情長和董立安就只挑中了這部民國年代戲，主要講的是舊時代上海灘的愛恨情仇。

上海灘幾乎能算是個隐形IP，有無數根據那個時代背景衍生出的故事。這部《繁花》也是根據同名中篇小說改編的。

民國戲拍成電視劇的居多，電影雖然也有，但不多，出彩的就更屈指可數。

其實電視劇和電影在藝術創作領域是沒有高低之分的。

長篇巨著适合拍成電視劇，因為需要诠釋的空間和跨度，所以必須在一個多小時兩個小時內講完一個故事的電影就必須要集中凝練，通常都是以小見大，選擇很小的切入點，講述小故事小人物和小時代。除了原創電影劇本外，想改編小說也只會挑選中短篇。

《繁花》就是這麽被導演和制片人選中的。這部電影的劇本也是由原作者親自改編。

作為本年度的重點項目，星輝公司上下十分重視。

顧情長看中了這部原著的深度，自然也有人同樣慧眼。

于是不知何時，星輝公司內部就流傳一個消息，說顧情長這個角色是從黎萱手中搶過來的。而且這個消息似乎已經流傳到公司外部。

甚至有傳聞說黎萱不滿一直以來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認為星輝一直在壓制她的發展，準備起訴解約。

黎萱當然不可能在這檔口提出解約，不過是以此威脅，和公司談條件罷了。

流言傳出時，顧情長正在國外，董立安忙着給沈小樓談一個游戲代言合約，一時沒留心。等消息傳到他們耳朵中，形勢已經不容小觑了。

董立安轉頭找人了解了一圈，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為何流言的速度這麽快，而且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發生，所有人都知道，偏偏他和他的團隊被蒙在鼓裏，當然是有內鬼在作亂。

原本顧情長和黎萱一個大屏幕一個小熒屏，不會形成沖突，但黎萱在小熒屏成功後就一直想轉戰電影界。如果是文藝片也就罷了，《繁花》這種星輝斥巨資投資、光前期搭建場景就花了五千萬的商業大作，她早就視為自己的盤中餐。之前她就在争取董立安推薦給顧情長的那部網劇，結果田家家說要執導的消息傳了很久，項目卻一直擱淺在那。

《繁花》卻又被顧情長截胡了，她哪裏甘心。

說白了，資源就那麽多，公司到底要支持誰，政策傾向于誰，都是要靠争靠搶。以其說是黎萱和顧情長争奪角色，還不如說是兩撥人之間必然要發生的沖突。

董立安反省，這次确實是他大意了。他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來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趕時間差點寫錯輩分了。戚蓮生應該叫沈小樓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