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詭計叢生

已經被海月狠狠揍過一頓的楚正奇,如今坐鎮東平城,正滿懷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外甥凱旋而歸,卻突然接到自己的手下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

那感覺像是大雪天正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被人兜頭澆下一瓢冷水。

當楚正奇看到自己派出的五千人只剩百餘人,看起來又像極了丐幫一般。

楚正奇眼前一黑,氣的險些從城樓上掉下去。

那可憐的宛昭剛到家門口,便被自己親舅舅的人馬拉進将軍府,劈頭蓋臉便是一頓揍。

宛昭被揍的連連哭喊,楚正奇這才命人收了手。

只見他楚正奇今日還特地穿了一身極為浮誇的绛色衣裳,還專門為自己的外甥擺下一桌慶功宴。如今是衣裳也撕了,宴席也砸了,坐在大堂中吹胡子瞪眼。

“五千人啊,你他娘的手裏有五千人,你打不過一幫土匪?”

宛昭怯懦地咕哝了一句什麽,楚正奇便一巴掌扇了過去:“你他娘的大點聲!雞啄米的聲音都比你大!”

宛昭憋足了氣,大聲道:“那他娘的不是土匪!”

楚正奇愣了一愣,宛昭也愣了一愣。

只聽青天白日下“啪、啪”的兩聲,幹脆而又利落地落在宛昭的臉上。

人間慘劇,不過如此。

楚正奇還不解氣,将宛昭連降了幾級。他抽的手腕疼,便又派人将其揍了二十軍棍才算罷休。

楚正奇到底還是上了年紀,給這外甥一頓好揍還是傷了元氣。正當他躺在圈椅裏頭半死不活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卻突然來到了東平城,聲稱手握降服那幫土匪的好計謀。

這個不是別人,正是被海月趕出大營的狄克群。

楚正奇登時便來了力氣。他咬了咬牙,死馬當活馬醫,左不過是一幫土匪,還能上天不成。想到此處,便急忙命人傳了那人進來。

這狄克群僅有的一絲智慧,卻從不肯用在正道上。

他所謂的好計謀,便是将那湖邊大營一應的布防全部說與了楚正奇。楚正奇大悅,一甩手便将宛昭的位置給了狄克群。

說到底,這楚正奇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徒。

不過這一次,他倒還真有幾分勝算。

若狄克群手裏有的只是營地的布防,倒也不算什麽狠招。最可怕的是他手中另一樣更為致命的武器,那便是他對于雲頓鐵騎的了解。

雲頓鐵騎的陣型雖然強悍,卻并非無解。狄克群在雲頓鐵騎十年,實在是太了解這種陣法的弱點了。

楚正奇要親自點了精兵一萬,又派出數員心腹在旁輔佐狄克群。這名以上的輔佐,也是他為了看住狄克群的手段之一。

而海月這一邊,是決計沒有料到敵人已經在準備第二次襲擊的。

海月只匆匆地在大營中睡了兩三個時辰,甚至連身上的盔甲都還沒有來得及褪下。

她醒來的時候,只見原先蓋在荀徹身上的披風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海月直起身子來抻了抻懶腰,正巧趕上端着早膳進來的荀徹。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甚至能看見手腕和腰間細白的皮膚。

荀徹一對好看的眉眼輕輕挑了挑,問道:

“醒了?”

“嗯……嘶——”

這一抻,海月卻抻出了問題。

她後肩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兩只圓溜溜的眼睛毫無預兆地便包了滿滿當當的淚珠兒,馬上便要掉了下來。

荀徹臉色一變,快走了兩步将早膳放在桌案上,走上前去幫她取下盔甲。

費勁地将盔甲褪下,面前的場景卻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海月正準備回頭看一眼,卻被荀徹喝止:“別亂動!”

海月被吓了一跳,卻不敢再亂動。

只見她後背的舊傷又被撕裂,滲出了大片大片殷紅的血跡。方才她穿着铠甲,竟沒感覺到傷口裂開,只以為是趴着睡久了背有些酸痛。只聽海月嘆了一口氣,額頭上滲出一點點細密的汗珠。

荀徹命侍衛在門口把門,自己則從口袋中掏出金瘡藥,轉過身道:“你将肩膀露出來,我替你上藥。”

海月滿臉通紅,淚水不停地在眼中打轉兒,卻還是堅強道:“師兄,我自己來就好。”

荀徹無可奈何道:“你就是因為上次處理不佳才留下了舊傷,若再不好好上藥,恐怕會落下病根。”

海月聽了他的話,猶豫了片刻,還是順從地将上衣解開,露出潔白的肩部。

等了片刻,荀徹終于回過頭來,看向海月的肩部,驚訝便瞬間代替了旁的情緒。

只見她肩上的傷口已經變成了紫紅色,不斷地往外滲着鮮血。只一看,便知是箭傷。

荀徹伸出手去輕輕處理着傷口,動作娴熟地仿佛像是個真正的大夫。

他靈活地止血,撒藥,包紮。

一切都整理好之後,他又轉過身去,提醒海月已經包紮好了。

海月穿好衣服,長籲了一口氣道:“多謝師兄…...”

荀徹搖了搖頭,輕聲道:“好在傷口沒有發炎,但還是切記這幾日不能碰水。”

“是……”

荀徹又轉過身去待她換上衣服,眼睛卻瞟見一旁擱在案上的書信,沒來由地道了一句:“若他江央堅贊真是那一夜襲擊我們的異軍,難道這麽久了都沒有發現我們的身份?”

海月窸窸窣窣地穿好衣衫,轉過頭道:“若他不蠢,早該知道是我們。”

“既然如此,這麽久了他都不曾想過滅口?”

“我們如今勢單力薄,若他想滅口,不必等到如今。”

荀徹冷哼了一聲,道:“真不知道這位贊普在想些什麽。”

“倘若……”

海月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念頭,卻在轉瞬間被她自己否定。

荀徹一雙狹長的眸子陡然一冷,像是期待着她的話一般。

只見海月卻搖了搖頭,撫着額頭道:“沒什麽,最近睡得不好,讓師兄見笑了。”

荀徹收回目光,眼眸中罕見地探出半抹溫和,像從寒冷春水裏探出頭的幾尾魚兒。

“吃些東西便回去歇着罷,左右現在大營裏沒什麽旁的事。”

“好。”

再說海月寫給景唐的文書,由信使一路快馬加鞭,走了一整天才抵達古格王城。

這已經是戰後的第二天傍晚了。這封信抵達王城之後,卻并沒有如期送到景唐的手上,而是被門口的侍衛截了下來。

只因江央堅贊在象泉西大營耽誤了幾日,便将宮內的一切事宜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幼弟。于是這封來自湖邊大營的信,自然也就到了江央普錯的手裏。

幸虧那信使機靈的很,借着探視镖隊兄弟們的由頭見到了景唐,這才知道那封信并沒有送到他手裏。

景唐方得知了湖邊大營遇襲的消息,一顆懸着的心始終無法擱置。便立即去拜見普錯王子,想要讨回信件。

景唐以為在江央普錯宮中會遇到些波折,卻不曾想他不僅親自走出來迎接自己,還專門将信件送了出來。

這已經是景唐第二次與江央普錯會面了。

的确如世人所說,江央普錯與他的哥哥生的極為相似。而這樣的相似僅限于身材與輪廓的相似,若隔近了看,倒也不大容易将他們二人混淆。

與他的哥哥不同,江央普錯生了一對狹長的丹鳳眼,眼下的疤痕的形狀也粗糙了很多,并不如江央堅贊一般是月牙狀。而這些都是表象。這二人最大的不同,全在內裏。

一個裝滿着溫和而強大的力量,一個則裝滿了黑暗陰冷的東西。

江央普錯走過來的時候,臉上挂着十分真誠的笑意道:“門口的侍衛不懂事,竟将這信送到了我這裏。請特使勿怪。”

景唐躬身行禮道:“無妨。只是尋常書信罷了,王子不必介懷。”

原本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依然被江央普錯抓住了馬腳。景唐額前那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分明是焦急所致。

可他并沒作絲毫旁的表情,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耽誤特使讀信了。若有旁的事務,特使只管差人找我。王兄不在王城,吾定當盡地主之誼。”

“多謝王子。”

景唐接過信件,從容地收進袖中,行了禮之後便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他的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打開那封似乎帶着血腥氣的信,他這才活了過來。

她的整封信一直在不停地陳述戰況,絲毫沒有提到自己。只在文末多寫了一句“請速告知贊普北境生變,請他盡快增援。”

大約她寫完這一句之後,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一切安好,望君亦如是。”

景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唇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那個喜歡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到底是長大了。

他沒有沉浸太久,即使十分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他收起了信,重新向着普錯王子的宮殿走去。

即使如今他懷疑江央普錯才是屠殺白狼镖隊的兇手,他也不得不這樣做。東平城屯兵有數萬之多,倘若楚正奇再次攻來,海月手裏的兵馬根本不足以與之抗衡。

此番江央堅贊又不在王城,他也只能向江央普錯試圖求援。盡管他曾經考慮過江央普錯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但畢竟是颉莫叛軍試圖侵犯象泉國土,他總不能視而不見。

出乎景唐意料的是,江央普錯一口便答應下來出兵增援海月。

可是一連兩天過去,卻遲遲不見他出兵。景唐寫了書信送往湖邊大營,焦急地等候着江央普錯出兵。然而每一次面對景唐的催促,江央普錯都用含混不清的話将他勸了回去。

景唐在王宮之中始終懷着惴惴不安的情緒,卻又毫無辦法可想。

終于,在第三天晚上,一封帶血的書信再一次送到了古格王城。這一次,書信直接被送到了景唐手中。

他親自接見了信使,只見那年輕的士兵滿臉都是鮮血,聲音嘶啞着朝景唐道:“景大人,救救我們吧,大統領已經帶我們抵住了敵人的兩次進攻,我們的人就快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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