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暖閣時,何蘇裕已經回來了,他的朋友也到了,而那位手執茶壺的中年人,就是那位烹茶大師于老了。

宋陵安看了房間一圈,把紅梅插在了案桌上的花瓶裏。

何蘇裕的朋友是C市房地産業龍頭老大方家的小兒子,方昭明。

相互認識後,相對坐在那四四方方的紅木桌上,有于老執着茶壺為他們烹茶,桌上還擺有幾樣精致的茶店。

品茶間,宋陵安頻繁出神,茶水的熱氣升起,為他淡然眉眼浸上了一縷暖氣。

宋陵安本就是寡言之人,何蘇裕并沒有覺得有什麽。

而于老卻察覺出了一些不同,他精于茶道多年,對于香味不同也是能分辨的出來。在宋陵安進門時,他手中的梅花,與茶館所有的梅花香都有不同,多了一點清冽的淡雅。

這樣的梅香,在茶館裏,只有一處有。

于老若有所思的看着宋陵安,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微笑。

屋外還是大雪紛飛,并沒有停歇,宋陵安止不住的想起梅林的古裝女子,那出塵的容顏,脫俗的氣質,清冷的雙眸……

她,是誰呢?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對茶館這麽了解,是茶館中的人嗎?

關于女子的種種問題,在宋陵安的腦海中不停的盤旋,以至于何蘇裕叫他都沒有反應,手中握着的茶水也變得溫涼,不複滾燙。

“抱歉,剛才跑神了。”

宋陵安抱歉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微微的瑟意有舌尖傳遞,直到充滿了整個口腔之中。

何蘇裕笑着打趣道:“還有能讓你跑神的事啊,說出來大家聽聽,看看是誰家傾國傾城的小姐,能把你的神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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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陵安垂下眼簾,淺笑不語。

這詞還真讓他說對了,還真的是傾國傾城的女子。

**

“少東家,楚宅那邊來電話了。”

中年人站在一旁,旁邊是一位披着紅色披風的女子,她坐在貴妃椅上,面前是一套精美的茶具,正在袅袅的冒着煙霧。

女子正慢悠悠的進行泡茶的步驟,一絲不茍着,每一步看着都很賞心悅目着。

若不是中年人穿的是正常現代衣服,這房間的擺設以及女子的服飾,你不會以為這是現代。

女子斂下清冷的眉眼,雖有傾城之姿,卻并無妖嬈魅惑之感,那份清冷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爺爺打電話過來了,說了什麽事嗎?”

不僅容貌清冷,就連聲音也是清冷至極。

“楚老爺子想讓你回楚宅住幾天,說是楚老夫人想少東家了。”

女子這才擡眸,眼睛裏回了溫度。

自從楚姒舞建了善水茶館,就住在了這兒,在茶館的南邊單獨建了一棟兩層小樓。樓前那一片梅林是她一棵一棵種植的,那些分布在梅林裏的茶樹,是她媽媽年輕的時候發現的。她媽媽曾醉心于茶道,認識過一些茶道高手,采摘過一些贈給朋友炒制,朋友說從未嘗過這樣的茶,母親便為其取名為君子茶。

“楚牧墨回去嗎?”

那個人,楚姒舞沒有稱呼他為爸爸,而是直呼其名。那些事情,即便很多年過去了,楚姒舞自然忘不了。

那個人,配不上她的媽媽,也不配做她的父親。

“這個,楚老爺子沒有說。只說了他老人家跟楚老夫人想孫女了。”

想起那兩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老人,楚姒舞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僅是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卻是冰雪消融了般美麗。

楚姒舞輕聲的說,“爺爺奶奶想我了啊,我是好久沒去看他們了。于叔,你待會兒幫我安排一下吧。”

“好的,東家,那我先下去了。”

于叔像楚姒舞點了點頭,就出去了,門外是一片梅林含苞待放。

于叔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心裏感慨萬千。少東家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也是最純淨的人,看着清冷,內心卻比誰都柔軟,善良。雖是名流世家的女孩,身上卻沒有那種驕奢之氣。

于叔想問問楚姒舞,有沒有人來過她這裏。可随後想想,沒有必要問出來。

看着院子裏的白雪覆蓋下的紅梅跟茶樹,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恍若仙境,而她也是仙境裏最美的仙子了吧。

只有楚姒舞知道,這只是她給自己建的避風港,或者說是牢籠,別人進不來她也出不去。

若說是仙子,秦傾才是那個真正的仙子,真正的與世隔絕、一塵不染吧。她呢,最多只能說是逃避。

楚姒舞換了身衣服,是時下流行的衣飾,上身是寬大的毛衣,下身是簡單的牛仔褲,脖子裏圍了一條羊毛的圍巾,一件米色的格子大衣。長發挽了起來,戴了一個簡單的發飾。看起來很是青春靓麗,又落落大方。

等她出來後,于叔已經都安排好了司機,她直接坐了車就回家了。

楚姒舞總能做到兩種角色,在楚宅她是懂事貼心的孫女。在善水茶館她是茶館的少東家,那個清冷高貴好似古時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間皆是端莊高貴。

楚似舞是坐在後座的,茶館離楚宅有着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她就那樣端正的坐着,目光看着前面,專注卻又清冷,帶着一分傲然。

似想起什麽,楚姒舞垂下了目光,那雙骨節修長的雙手疊壓在一起,端端正正,連指甲都修飾的圓潤。只是眼神中,卻盡是冷漠。

**

楚家是大家族,歷代從商,企業傳到現在已是第三代了,楚老爺子是癡情人,為了楚老夫人早早将企業傳給自己唯一的兒子楚牧墨。

楚牧墨也是商業裏的精英,長得是風流倜傥,引得多少佳人矚目。

之後娶了江家的小姐,不僅名利雙收更是佳人在懷,可謂人生贏家。

江家小姐江伊,是當時有名的美人加才女,寫的一手簪花小楷,人也是落落大方溫文爾雅,在當時的貴女佳人中也算是拔尖的存在。

自古紅顏多薄命,江伊也是如此。

在生下楚家長子楚江後,身體就不太好,一直在調理,又堅持生下了小女兒楚姒舞,身體就更不如前了,在楚姒舞四歲的時候就去了。

江伊去世的時候,楚牧墨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不少女人盯上了楚家長母的位置,對他投懷送抱的人不少。

楚牧墨并未住在楚家老宅,單獨在外有套別墅,楚江自小在楚老爺子面前長大,是已定的楚氏繼承人,而楚姒舞是在江伊的身邊長大。江伊走後,楚老爺子本想接回楚姒舞,可楚牧墨不同意,執意将楚姒舞留在了身邊。

楚姒舞那時候不過四歲,媽媽去世,留在爸爸也并沒有反對,爸爸是她的親人啊。

江伊去世的第二個月,楚姒舞親眼看見楚牧墨帶了一個女人回了別墅,在屬于她媽媽的房間裏,床上,和她最敬愛的爸爸,翻雲覆雨。

那天晚上後,楚姒舞就發了高燒,迷迷糊糊中一直叫着“媽媽”。楚老似乎也知道了一些事,就将楚姒舞帶回了楚家老宅。

病好了,楚姒舞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要爸爸了。

那年楚姒舞剛滿四歲零九個月,留在了楚宅,和哥哥楚江在一起,和爺爺奶奶在一起,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可她的性格也開始從活潑可愛變得有禮爾雅,很少說話,禮儀越來越好,很像她的媽媽,那個曾經名動一方的美人才女,江伊。

楚姒舞對待楚牧墨也越來越像陌生人,除了不必要的場合,她不會叫他爸爸,也不會和他說一句話。

楚姒舞七歲的時候,楚老宴請了許多人來楚宅為楚姒舞慶生。那天晚上楚姒舞一身公主裙,戴着王冠,像是童話裏的公主。

即便如此,楚姒舞還是不開心,宴會開始後就躲在了花園裏蕩秋千,直到楚江來叫她。

十歲的楚江穿着小小的白色西裝,眉眼間淡漠,已經隐約可以窺見他以後的風采。

“楚楚,走了。”

楚江站在秋千旁邊,淡漠的眸子落在楚姒舞身上有着淡淡的溫柔。

楚姒舞看着遠處濃烈的墨色,雙腿不自覺的晃蕩着,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她問楚江,“哥哥,今天是我生日,你說媽媽會來看我嗎?”

楚江沒有說話,眼睛中也浮起暖色,他也想起了他溫柔的母親。

“哥哥,我好想媽媽。”

楚姒舞突然朝着楚江伸開了雙手,淚眼朦胧的看着他。

楚江走了過來輕輕抱住自己的妹妹,沒有嫌棄她的眼淚會弄濕自己的衣服,輕聲的哄着她:“楚楚,不哭,媽媽會來看你的,今天是楚楚的生日,哭的話媽媽知道會難過的。”

那個溫婉的女人,有着最溫暖的懷抱和膩人的溫柔。

而她的姓,是他的名。

這大約是這個女人對他最溫柔的祝願了吧。

雖然他沒有像楚楚一樣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可她對他的愛并不比對楚楚的少。

這些,他都知道的,所以,他并不嫉妒楚楚。

媽媽,我也好想你。

“楚楚,走吧,爺爺奶奶等着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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