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達臨安的次日,莫盈寫了封信,信裏放着一塊玉佩,那是之前慕容遠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然後交給丞相府的門衛,讓他們轉交慕容遠。

結果晚上,莫盈家就來了四個黑衣人。

不過可能對方并不知莫盈身邊有個厲害人物,所以派來的這四個人也不是什麽頂級高手。

練月手中的長短劍刁鑽淩厲,很快将這四個人一并解決了。莫盈上前摘掉他們的面巾查探了一番。他們身上倒是很幹淨,什麽都沒查出來。雖說如此,莫盈還是猜測出來了。因為太明顯了,她白天才把寫有自家地址的信交給丞相府的門衛,托他們交給慕容遠,晚上這些人就來了。

這些人若不是丞相府的人,那也是丞相府派來的。

那個軟糯的莫盈不見了,那個閃着兇光的莫盈又出現了。

練月讓她別着急,也別胡思亂想,這些人未必就是慕容遠派來的,明天她找個時機,潛入丞相府幫她打聽一下,但現在他們必須離開這,因為不确定有沒有第二波人。

練月和莫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一路抹黑趕去城門口,決定城門一開,就立刻出城。臨安城就是個甕,她們不能呆在甕裏。

她倆到城門口時,天還沒亮,但賣馄饨的小攤已經出了。只因城門一開,就會有一大波人湧進臨安城。這一大波人裏有趕了十幾裏路進城賣山貨的農夫,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旅客,他們風塵仆仆,最需要的就是一口熱湯了,早點攤掙的也就是這份錢。

練月和莫盈在半暗半明的天光中,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馄饨。就是最普通的一碗馄饨,但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十分美味。後來練月一直都記得那個清晨,記得那個賣馄饨的老人,記得馄饨的香氣,記得微光中莫盈的側臉,甚至記得當時晨霧籠在身上的感覺。她想,她當時應該是滿足的吧。雖然她跟莫盈并沒什麽深厚的交情,可那時那刻,莫盈無所依傍,只有她,這讓她覺得自己被需要了,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奔波勞碌都是有意義的。

城門開了之後,練月和莫盈立刻出城,一路到了棠山的華光寺。莫盈說這華光寺是一座廢廟,是她小時候跟她姐姐上山采藥時,偶然發現的,是個安全之所。

兩人爬了半天,方才到了山腰的華光寺。

的确是座荒涼的寺廟,荒草長得比人還高,廟宇塌的塌,被燒的燒,殿中的神像被覆蓋了厚厚的塵土,禪房裏結滿了蛛網,唯一看起來還有點樣子的,大約就是院中的那棵菩提樹了。菩提的綠蔭遮天蔽日,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練月和莫盈翻翻撿撿,最後找到一間尚且算得上完好的禪房,收拾了一下,決定暫時歇在這裏。

找好住的地方之後,出于職業習慣,練月又四處将周邊的地形勘察了一遍。莫盈一直在糾結殺手到底是不是慕容遠派來的這個問題,所以沒心情跟着練月到處逛,就一直待在寺中。

練月回去時,已近黃昏,山中雖有飛禽走獸,卻襯得山裏更寂靜了。練月回去時,順便捉了一只山雞,還撿了一些幹柴回去。

她在暮色中回到華光寺,莫盈一個人就坐在廊下,正在發呆,見她回來了,也只是打了個招呼。

院中的荒草實在太高,練月拔出長劍大致先砍了一砍,莫盈見她如此,便借了她的短劍,也去砍。

兩人砍完之後,又把荒草摞起來,放在一旁,這樣院子裏看起來就舒服多了。然後她又用腰間的匕首,将山雞宰了,串在棍子上去烤。

火光溶入夜色,院中有秋蟲鳴啾,寺外有虎嘯狼吟,倒是也別有滋味。

練月在那烤東西,莫盈就坐在旁邊發呆。練月也不勸她,應該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但莫盈沒聽進去,或者聽進去了,仍是忍不住胡思亂想。這樣的時刻,旁人說再多都沒用。

莫盈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問:“姐姐,你跟我出來這麽久,你的心上人呢,他一點都不擔心麽?”

練月換了一下手,道:“我沒心上人。”

莫盈道:“可那天晚上你說……”

“他不算。”練月打斷了她。

莫盈一愣,興致一下就來了,她坐直身體看向練月:“那你們——”

練月波瀾無驚道:“嫖客跟妓|女的關系。”

莫盈嘴角抽了抽。

練月道:“都是獨身,難免寂寞,相互安慰一下。”

莫盈:“……”

練月繼續道:“你還小,不懂。”

莫盈神色複雜的瞧着她:“可是姐姐,你說話也未免難聽了點,怎麽能用嫖客和妓|女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可不就是嫖客麽,既然他是嫖客,那我肯定就是妓|女了,不然呢。”練月反問道。

莫盈似乎大概也許可能理解了一點點,但她始終覺得練月的這個形容有點怪異,她問:“姐姐,你是不是恨他,所以故意這樣說的?”

練月道: “你想多了。”

莫盈不死心:“可是我覺得有诶,姐姐說他的時候,看上去漫不經心無所謂,可我能感覺到話裏的恨意。”

練月皺眉瞧向莫盈:“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莫盈“哼”了一聲:“姐姐別裝糊塗了,我知道姐姐能聽懂。”

練月覺得自己說不過她,索性就閉嘴不說話了。

院裏一時又靜了下來,只有火柴燃燒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莫盈又開始了:“姐姐,你的這個心上人,哦不,你的這個嫖客,他是做什麽?”

練月:“……”

莫盈撒嬌道:“說嘛說嘛,我都跟你說了,你不跟我說,不公平。”

練月将串着烤雞的棍子移交給她,道:“拿着。”

莫盈懾于她的淫威,心不甘情不願的接了過去。

練月又從腰間摸出匕首,将匕首從鞘中拔|出來,刺啦一聲,聲音賊響亮。

莫盈往後縮了縮,瑟瑟道:“姐姐你幹嗎,你不會想殺我滅口吧?”

練月被氣得翻了個白眼,然後用匕首削了一片雞肉,串在刀尖上,遞到她嘴邊。

莫盈這才拍着胸脯放松下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姐姐惱羞成怒,要殺了我完事。”說着就用手指将肉片取下來,放進嘴裏嚼了兩下道:“嗯,熟了。”

練月道:“你再胡說八道,我說不定真會殺人滅口,你小心點。”

莫盈顯然不把她的話當真,無所謂畏懼道:“讓我想想,書上形容姐姐這種人都是怎麽說的?”思索道,“外強中幹。”頓了頓,“色厲內荏。”又頓了頓,加了一個,“魚躍龍門。”

練月噗嗤笑了:“魚躍龍門,什麽魚躍龍門,那是魚質龍文,好嗎。”

莫盈梗着頭不承認道:“無所謂啦,反正你能聽懂就行。”

練月撕下一個雞腿給她,道:“快吃吧,吃完了趕緊睡,明天一早跟着我下山去瞧瞧情況。”

一說到山下,莫盈忽然就沉默了,她拿着雞腿,沉默的咬了一下。

練月道:“世間多有負心人,負心也就算了,還要殺人滅口,這就過分了。你放心,若那些人真是他派來的,我一定替你殺了他。”

莫盈低聲道:“姐姐,如果有時間的話,你教我劍術好不好,我想學,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想讓自己多個選擇。”

練月默了一下,道:“要我教你可以,但是先說好了,絕對不能濫殺無辜。”

莫盈這會認真了,她低聲道:“現在姐姐在我身邊,如果将來姐姐不在了,我只能靠自己,我學姐姐的劍術,只為自保,絕對不會去殺人。而且即便慕容遠真的負心了,我也不會殺他,我只是想要個結果而已,并不是非他不可。”

練月笑了:“既然這麽說的話,那我倒要問一問,你這算不算得上是色厲內荏,外強中幹,魚躍龍門?”

莫盈本來正在認真剖白心跡,見練月不安慰自己,反倒打趣她,還急了,嬌嗔道:“姐姐,你幹嗎,人家這麽認真。”

練月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趕緊吃吧,等會就涼了。”

莫盈吃飽了之後,就開始鬧着讓練月教她劍術,練月便簡單的教了一些基本功,讓她先練着,結果這丫頭還上瘾了,怎麽都不肯去睡覺,練月見她精神頭足,就随她去了。

次日早上,練月醒來,見莫盈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叫醒她,而是在院子的地上給她留了字,然後獨自下山去了。

練月潛入丞相府之後,也沒廢話,直接拿刀挾持了一個仆人,問他們家五公子在哪,下人懾于貼在自己頸上短劍的淫威,直接就招了,說五公子前些日子被老爺送回封地了,不在府中。又問封地在那,說在清州。問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後,練月又将短劍貼近了一點,威脅他,不準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她一定回來殺了他。仆人被吓的不輕,忙說不敢,怕她不信似的,又補充說,如果他把這件事上報,不等她來殺他,丞相估計也會把他打死,所以他是不會上報的,請女俠饒命。練月聽他說的在理,就放了他,縱身躍了出去。

如果擱早幾年,練月根本就不會跟他廢話,直接弄暈然後扔井裏,等被發現時,事早辦完了。現在,她的心腸是軟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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