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雅母女的身份自然未能瞞過旁人,相較林雅最後哭着離開,周慧倒還算比較沉穩,可縱然再沉穩,她這樣的身份欺瞞了她們這麽久,那些貴婦人又怎麽可能還會對她生出喜歡?

因此等她們離開後,便有不少人說起這母女倆的事。

這話頭最後自是轉到了馮婉身上,先前這母女兩人來的時候,馮婉可是最熱衷的那個,就連引薦也都是由她引導的。

她們看在王家三太太的份上,又見兩人“姐姐妹妹”叫得親熱,這才對周慧母女青眼有加。

哪裏想到,這兩人竟是這樣的出身。

她們不是小丫頭,說起話來自然也不會橫沖直撞,可就算是夾槍帶棒也夠馮婉難堪的了。

出了這樣的事,這宴會自然也不好再往下舉行了,好在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因此杜夫人發了話,又約定來日再聚一回,衆人便一個兩個往外走去。等走得差不多了,杜夫人和杜若才親自送了崔柔母女往外去。

杜夫人和崔柔在前頭說着話。

杜若和王珺便稍候幾步……

“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位林家小姐怎麽開罪你了?”

杜若說話的時候,眉目彎彎,聲音卻壓得很輕,她和王珺也算是自幼認識,自然知曉她這位好友雖然出身名門,卻從來不會真得看不起那些商戶。因此今日王珺會當衆讓林雅下不來臺,甚至還切斷了她的一切後路,還真是讓她覺得稀奇。

“有些事,我現下不好同姐姐說。”

這其中涉及到王家的事,王珺如今自然是不好說的。

杜若倒也不在乎,聞言也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口中是跟着一句:“那就等你何時想說了,再同我說,不過……”她說到這的時候卻是稍稍停了一瞬,緊跟着是又一句:“除了那位林小姐,你家中那位五姐,你也得多加注意。”

相較王珠那種一點就着的炮仗性子,按兵不發的王珍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這點……

王珺自然也是知道的。

其實前世她這位五姐也沒少給她使絆子,尤其是在她與蕭無珏定親之後,也是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這位五姐竟然也是喜歡蕭無珏的。

那麽前世她這位五姐,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呢?

她心中這樣想着,步子倒是也走到了影壁處,因着她們本來就來得遲,這裏的馬車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唯有馮婉母女三人還在,不過眼瞧着她們過去,三人卻是連句話也不曾說,只是打了簾子上了馬車。

沒一會功夫,馬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夫人生性闊達,還從來不曾對誰皺過眉,可眼看着馮婉這般舉動,到底是無奈出聲:“你這弟妹如今是越發不像話了。”

崔柔聞言,也是一副無奈模樣:“她性子并不壞,只是處處要與我比,今日因着那樁事受了這麽多奚落,難免難堪,不願讓我們看見也實屬正常。”等這話說完,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握着人的手,道:“今日天色晚了,姐姐也進去吧,來日你我尋個合适的時間再聚。”

“好。”

餘後王珺辭別杜若,又和杜夫人行了禮,才和崔柔一道上了馬車。

……

等到了王家。

王珺是陪着崔柔先回了東院,等坐到軟塌,由着明和奉了茶,崔柔才開口,道:“那位林夫人,其實是個不錯的。”

她們今日雖然只是簡單聊了幾句,卻也能瞧出是個心性不錯的人。

王珺聞言,臉上神色未改,口中卻道:“頭回見面,但凡是想要取得別人的好印象,任誰都會僞裝一二,要想知道一個人的品性究竟如何,還是得從長遠來看。”

她說到這,卻是側頭朝崔柔那處又看了一眼,緊跟着是又一句:“其實出身如何并不重要,可這母女兩人一來就掩實自己的身份,可見心中已把自己看低了,這樣的人又豈是可以相處的?”

她這一番話,不偏不倚。

倒是讓明和也忍不住幫襯了一句:“夫人,郡主說得對,這母女兩人如此隐瞞,要麽是有所求,要麽是有所貪,不管出于什麽,都不是可以相處之人。”

這番道理,崔柔自是明白的。

因此這會她也只是笑握着王珺的手,柔聲:“我的嬌嬌真是長大了……”等這話說完,她是又與明和說道:“你遣人去善慈坊,讓管事把當日那位林夫人送來的一萬兩銀票送回去吧。”

這便是要斷了周慧進入善慈坊的念頭了。

王珺心下滿意,便也未再多言。

等回去的時候,連枝才悄聲問道:“郡主,您怎麽知道她們出身商戶?”外頭的人可從來沒來禀報過這林氏母女的身份。

王珺聞言,也不改面色,只把先前就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遭:“我先前讓二哥去姑蘇幫我查探過。”

連枝耳聽着這話,自然是信了。

而王珺見人不再多問,才又說道:“林家那處你繼續派人盯着——”以周慧母女的性子,即使失敗了這一次,也不會打消她們的念頭,就是不知道她們後面打算怎麽做?

……

而此時位于青蓮巷的林家。

寝屋內并無丫鬟、婆子,唯有一雙母女,正是周慧和林雅。

這會林雅正伏在錦被上,哭得厲害,從小到大,她還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只要想起今日那些或是鄙夷、或是厭惡、或是譏笑的眼神,她這眼淚就沒停過。

周慧看着自己的女兒這樣,臉色也不算好。

她算計了這麽多,也沒算到這杜園之中竟然會有認識她們的人,真是失策。

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去後悔也沒什麽用,因此她也只是輕輕撫着林雅的背,嗓音溫柔得說道:“好了,小雅,別哭了。”在這世上,女人的眼淚是最寶貝也是最無用的,用在了對的地方,它便是一件利器。

只是這個時候,再多的眼淚也沒什麽用。

林雅聽着耳邊母親的脈脈細語,或許是哭得久了,又或許是哭累了,倒也真得停了下來。她淚眼婆娑得朝人看去,剛想說話,外頭便傳來一道聲音:“夫人,善慈坊把那一萬兩銀票退回來了。”

這話一落,屋中卻是一靜。

這回,就連周慧的神色也開始變得陰沉起來,善慈坊主事的是崔柔,能做這個主的自然也只可能是她。先前衆人的奚落,她可以置之不理,可崔柔這樣的舉動,卻無疑讓她如鲠在喉。

她真想把這銀票扔回去。

縱然不能進善慈坊,可她也不能讓別人看不起。

可她不能。

這一萬兩對于如今的她們而言并不是一個小數目,甚至可以說,為了成功打入長安城的貴人圈,她已是傾其所有。

因此縱然再生氣,她也只能沉聲道:“收起來吧。”

等到外間丫鬟應聲退下。

周慧卻是又閉了閉眼,才開了口:“倘若你那爹平日沒有這麽樂善好施,我們也不至于如此委屈。”

林家在姑蘇城也算得上頗為富庶,雖然算不上富甲一方,卻也是不錯的,只是林儒為人大方又交友廣泛,這麽多年,存下的銀錢才不算多。周慧想到這,心中對林儒的厭惡便又多了幾分,連帶着聲線也很冷:“好在他如今死了,沒得耽誤我們行事。”

林雅耳聽着這話,又看着母親面上的神色,心下卻是一凜。

其實她倒是挺喜歡林儒這個父親的,他雖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從小卻也是對她如珠如寶對待着的,從來不曾委屈過她,就連對母親也是極好的。

周慧眼看着她這幅模樣,又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斂了面上的神色,而後是撫着她的臉,沉思道:“小雅,你要記住,你是王家的女兒,只有王慎才是你的父親,只要有了他的認可,日後這些譏笑過你的人都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林雅耳聽着這話,倒是也斂了心中那抹念頭。

她也未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而後才問道:“母親,我們現在怎麽辦?”

“原本我是打算讓你先和王家打好關系,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只怕你以後想再進王家就難了……”周慧說到這,卻是又稍稍停了一瞬,而後才又跟着一句:“當日你父親可曾瞧見你的臉了?”

林雅聞言忙答道:“女兒特地停了一瞬,父親肯定是瞧見了。”

周慧耳聽着這話便又沉吟了一會,而後才開了口:“尋個日子,你戴上這塊玉佩,想法子再去見他一回……”她這話說完,是從腰間系着的荷包裏頭取出一方玉佩,那是一塊通體青翠的玉佩,一面刻着竹子,而另一面卻是刻着兩字“逾明”。

她微垂着眼,待拂過上頭兩字,而後才又說道:“過段時間便是你外祖父的生祭了,你父親是他的得意門生,到得那日他必然是會去的。”

林雅接過玉佩,卻是又問了一句:“母親,父親真得會認我嗎?”她雖然剛到長安卻也聽說過成國公最是疼愛妻兒,這麽多年,更是不曾納妾。

這樣的父親,真得會承認她嗎?

周慧聞言,神色也有一瞬得迷茫,只是也就這一瞬,她便開了口:“自然會,你父親欠了我們這麽多,他絕不可能放任我們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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