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打斷
一時之間, 所有人都突然安靜下來,目光都落在那條裂縫上。
這個位置……
妮露皺起了眉頭, 正好是在離地牢不遠的地方, 與主母的寝宮相去不遠。
怎麽會突然多了條縫?
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的疑問。
并非是夜精靈們反應遲鈍,缺乏危機感。相反,在更加混沌的諸神時代,當他們的先祖決定脫離白精靈,遷往地下以後, 碰到了許多曾經不曾遇見過的困難——或者準确些說是魔物。
那時他們剛剛來到這片橫亘與深淵魔族領地和埃安多爾森林之間的山脈,艱難地拓展着自己的領地, 遇到了許多極為難纏的魔物, 其中包括善于誘捕的蛛母極其子民, 看着和普通魔物無異、但卻熱愛吸食腦髓的靈吸怪, 還有喜歡開山堵路、一眼不合就将對手石化變路樁的格裏芬……
歷經的痛苦數不勝數, 但最後他們依然在月神的指引下清除了這片區域的其他異族,成功的占領了這片山脈的內部——是的,因為月神的恩寵, 夜精靈已經再難适應地表的生活, 必須在地下開拓屬于自己的領地。
當他們終于有能力開始向外拓展的時候,就發現這片山脈之中正好隐藏着一片極為廣闊的地下區域, 并且充滿了夜精靈所需要的黑曜石, 簡直就是屬于天賜之地。他們曾一度猜想,這裏應該是有主之地,比如山地矮人開拓出的城池或者說是某條巨龍的居所。
然而試探性地居住了一陣子之後, 他們很快就發現并非如此,這裏是喜好偶爾外出捕食的蛛母伊格莉絲的地盤。
既然來了就不能放棄這麽好的地方,他們小心地繞過這塊區域,在稍遠的埃安多爾森林中安頓下來,然後開始一點一點探訪并蠶食蔓延向蛛母的地盤。可是突然從某個時刻開始,蛛母不見了。
開始的時候夜精靈們還不敢确定,但很快随着蛛絲的落灰與枯萎,他們欣喜地發現,這塊地方确實成了無主之地。
之後,永夜之城逐漸建立了起來。
住在這裏這麽久,雖然偶爾會受到岩蛛和石岩蠕蟲的侵擾,但妮露非常确定的是,他們不可能有膽子在夜精靈的地底生事——這種生物的老巢早被他們清了個幹淨。
當然,妮露很快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地底岩漿的侵襲……比如那條劃分深淵魔物地盤的熔岩深澗其實一直延伸到這座山脈腳下?
不,不可能。她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曾經他們這裏确實曾經遭受過熔岩的侵襲,比如城東至今還留着焦黑的痕跡和深壑,但那只是一場遙遠的意外罷了……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雙子塔附近包括地牢位置本來就有月神布下的結界,根本就該是牢不可破,不管是從外部還是從內部都不可能直接破壞。
但是現在眼前的這條溝壑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所有人盯着那條大約一人寬的縫隙,屏息以待。
然而大約半沙漏的時間過去了,剛剛的震動和這條縫隙就好像是幻覺一般,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其他夜精靈似乎也反應過來了,氣氛開始變得有些詭異,甚至有些不安分的家夥偷偷進行眼神交流。
疑惑、焦躁、嘲弄……
妮露一瞥之下盡收眼底,當下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說起來她管這條縫隙幹什麽?哪怕真的是月神的結界出現了問題,那也不是她能擔心的事情,應該交給主母和大祭司操心。
至于她?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把這個叛徒給拿下。
想到這裏,她又狠狠的瞪向了艾維因。
這個該死的叛徒居然還有膽子回來?
看到艾維因的第一眼,妮露的眼眶就開始突突的發疼,好像有一條蛇就在那裏一樣。
讓這個疼痛讓她感到由衷的喜悅,提醒他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覺。
當年在紅月祭典上,她特地從衆多訓練生中挑選出了這個武技最出色的家夥,願意在祭典上,在月神與同族的見證下,擔當他成人禮的主持者與導師。
然而在所有人都卸下防備沉浸于狂歡之時,他卻突起反抗,抓住旁邊的燭臺就插|入了她的眼睛,用她的血污染了祭壇。
污染。
月神只喜歡純潔的祭品。
本該奉上的,應該只有這個叛徒的呻吟與血液。
那簡直是如同噩夢般的一夜。
他還殺死了許多因着痛飲苦艾酒沉醉迷夢的同伴,毫無顧忌地就逃離了這個夜精靈引以為傲的永夜之城。
而曾經主母最親近的戰士之一血腥荊棘則因為玷污祭奠,主持不力,還損傷了一只眼睛,從此地位一落千丈。
——啊,從這個叛徒逃走以後,她已經多久沒有承蒙主母的召喚了呢?
但今天就是一個機會。
只要能夠取得這家夥的頭顱,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再見主母。
一想到那雙如熾燃的水晶般冰冷的眼,妮露只覺得心髒就像突然被攫緊一般,身子也開始微微發熱。
妮露又瞥了那條毫無動靜的地縫一眼,目光重新轉向了艾維因。
原本後者一直也在分心那條縫隙,但顯然敏銳的直覺讓他注意到妮露的目光,當即警惕地回望。
“當初你就那樣逃了……趁所有人都沒有武器、也沒有防備的時候,真是個聰明的小東西啊。”她忍不住湊近鞭子,舔了舔上面光順的鱗片,目光卻一直盯着艾維因的脖頸。
艾維因不說話,握緊了手中的狂戰與隐士。
“不知道這次你還有沒有這樣的幸運呢?”妮露笑着,目光粘膩,再次擡起了手,準備揮下去。
然而就在她準備動作的一瞬,大地又顫抖了一下,成功打斷了她的口令。
妮露一個站立不穩,頓時向後倒蹬蹬倒退幾步。其他精靈戰士也同樣有些控制不住,向那個方向撲的都有。一時間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居然散開了一些。
待到衆人站定,他們發現縫隙顯然變得更大了一些,這次差不多有一拳多寬,周圍的泥土也微微隆起——就好像下面有什麽東西在頂一般。
——這場景實在有些眼熟。
妮露氣急。
當下也顧不了周圍夜精靈是否準備好了,尖聲呵斥:“給我動手!”
又是一陣沉默,手下戰士的注意力尚在縫隙上,堪堪回過神來。有些反應敏捷的也不過重新舉起了弓箭。然而看到周圍同伴沒動手,一時也是猶豫不決。
簡直就是半沙漏前的完全翻版。
妮露更氣了:“等什麽?動手!主母注視着你們!”
于是紛紛終于有了動作。
然而艾維因卻是第一個。
從第一波稀稀落落的箭雨落下前,他就已經行動。待到箭落,他所在的位置已經是空無一人。
“潛行?”妮露不屑地輕哼一聲,揚起鞭子就朝左手邊一個戰士的腳下抽去。
塵土揚起,卻是什麽也沒有。
妮露先是驚訝,但意識到那裏根本不是“什麽都沒有”,而是在她鞭子落下前,那個影子就已經行動了。
他并沒有朝妮露的方向竄過來——雖然很近,但是劫持人質這一套,在夜精靈中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而是徑直朝先前隊伍散開時露出的一道縫隙竄了過去。
——好快。
妮露有些心驚。
印象中艾維因雖然優秀,但是絕不可能達到這種完全“影舞大師”級別——尤其是這樣年輕,甚至還沒有經過月神洗禮的年輕精靈。
但血腥荊棘終究曾是最優秀的戰士,愣神不過是瞬間的事,而她的身體卻先于意識已經行動了起來。
足尖一登,她猛然躍起,落在精靈戰士的隊伍之間,捕捉那一抹不停逃竄的、淡淡的殘影。
不顧周圍精靈戰士們的痛呼與驚恐,她徑直掄起鞭子朝着殘影抽去。鞭子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靈蛇一般,死死追着殘影不放。
每次伸縮之間,血肉飛濺——雖然全是她帶來的戰士。
但是這種情況妮露何曾在乎過?
反正躲不開還礙事的都是廢物罷了。
“你這樣用影舞來潛行能堅持多久呢?”妮露揮鞭如雨,同時不忘調侃對手施加壓力,“說實在的,你應該學學你的弟弟蘭德……他在你逃跑的那天晚上,可是直接放棄了呢,匍匐在主母的坐下祈求寬恕與哀憐……你看,他現在就過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話起了作用的緣故,原本缥缈的影子突然晃了晃,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波動般。
“抓到你了。”
妮露獰笑着出手,鞭子上所有的鱗片與倒刺在瞬間立起,狠狠地咬向影子。
“咔——”
可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将得手的剎那,大地再次顫抖了起來。而這次的顫抖比之前的都要劇烈。
原先的裂縫周圍的土地像是終于承受不住一般紛紛崩裂,黝黑的泥土翻滾之間,精靈們瘋狂逃竄。
大地開始出現更多的裂縫。數條手臂粗的青色觸手刷拉冒出,扭動如蛇,接觸到空氣的時候,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的感召般紛紛扭在了一起,相互糾纏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上升。
煙塵與石塊飛迸間,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同觸手一起竄了出來。
“你這東西真是夠慢的。”
“要這麽快幹嘛?”另一個聲音顯然很是不滿,“等等,你別拽我!我……我的胸毛!很疼啊!!”
“想跑?”明顯不屑的輕哼,“再跑當心我現在就吃了你。”
妮露愣愣地瞪着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家夥,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不,早在她被打斷了好幾次的時候,她就應該預感到的……
泥塵落定,黑發少女揪着獨眼巨人的胸口,一個翻身利落地約上了他的肩頭,狠狠拍了兩下,以示警告。
帶到身下的大個子終于安分啜泣,少女才朝他們的方向望來,同時招招手:“來,我們走,艾維因。”
原本妮露控制下的黑影終于顯露了身形,徑直朝少女奔去。
“誰敢走?”
冰冷的聲音驀然響起。同時自地下竄起數道黑影朝着艾維因沖去,飛速追上并将他四肢纏住,再狠狠貫到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 =好了這麽晚更都怪小區樓下的小哥把同一首歌從八點半唱到了十點半……所以……我……卡……了
(天音:這鍋甩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