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央求

菱夏徹底傻在了原地。

這倒不是宋懷秀裝傻充愣, 他是真不記得了。

兩人之間本就只有一面之緣, 那日在英國公府,菱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凄慘極了, 根本看不出來長得是何模樣。他讓人将她暫且送到這, 後來事趕事,一茬接一茬, 忙的他暈頭轉向, 連茂葉胡同的這所宅子都沒回過,這無關緊要的女子, 更是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今日一見,菱夏又濃妝豔抹。宋懷秀對不上號、想不起來,問她一句‘你是誰’倒也正常。

可菱夏不這麽想啊!她在英國公府命懸一線之時,是宋懷秀救了她。從那日起, 她便動了心,日日夜夜都在等他。她一開始就清楚, 那神色漠然的俊朗将軍并非對她一見鐘情,後來也知曉他是要做驸馬的人。可她都不介意,他既是救了她,想來心底對她也是有幾分憐惜之情的罷......那便夠了。天長日久,一丁點兒的憐惜也能變成歡愉愛戀, 他總會知曉自己的好。

可菱夏哪裏知道,從來都沒有憐惜,而是自作多情。宋懷秀難得管一回閑事, 全然是因為李绾!若不是那日她嚷嚷着與李绾身邊的丫鬟沾親帶故,別說是沈夫人要發落她,就是她每日變着花樣死在宋懷秀面前八百回,估計這位都懶得多瞧她一眼。

這些時日,她心中千回百轉,設想了無數次再見時的場面。也曾想過他或許會待她冷漠、或許會拒絕她,可怎麽也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忘了她是誰!

今日先是引以為傲的容貌被人比了下去,後是被傾慕的男子忘了個一幹二淨,菱夏的自信心徹底坍塌,她搖搖欲墜的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李绾道:“原來竟是不認識的。可外邊傳言,都說她是你養的外室,我好奇,這才來看看。”

儀妃也道:“将軍真不認識?那她為何住在你府裏?”

宋懷秀如遭當頭棒喝。他哪來的外室?這是要冤枉死他啊!他回頭仔仔細細看了看菱夏,這才終于想起了此人是誰。他急聲道:“绾绾,她真與我絲毫不相幹!更不是什麽外室,我連她叫什麽都想不起來,這就是個誤會,你一定要信我。”

宋懷秀是真急了。千辛萬苦,終于快要抱得美人歸,要因為這事兒绾绾不要他了,那他還不得一頭撞死?

見他急的眼都紅了,李绾趕忙拉他袖口:“好啦,我要是不信你,還來這做什麽?直接與你一刀兩斷便是。”

宋懷秀松了口氣,可‘一刀兩斷’這詞太狠,光是聽聽,便覺得受不住。這事兒雖是他粗心大意惹的禍,可初心也是一片好意,怎麽她就這般壞心眼,偏要用這狠詞兒來吓唬他。宋懷秀偏過頭,“什麽一刀兩斷,你我要真有那一天,你直接給我一刀痛快便是。”

他五官長得英俊,可這會兒怄氣一般偏過頭,薄唇抿成一線,瞧着倒有幾分委屈。

李绾忍住笑:“不斷不斷,我就是随口一說,你莫生氣。那你與這姑娘到底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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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微哄一句,宋懷秀便不再別扭,開口解釋道:“說來,她和你身邊丫鬟有些淵源。”

儀妃在一旁看的暗自咂舌。看來自己是白擔心了,阿绾将人家吃的死死的啊。自己那傻女兒若也能這般,那嫁到天邊兒她也不擔心了。

從兵部衙門到茂葉胡同,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宋懷秀一聽是李绾要見她,便一路打馬先行。去傳話的冬雪坐的則是馬車,想快也快不到哪去,這會兒才終于到了宋府。可遠遠瞧見菱夏便傻了眼,急步過來拉住她,讷讷開口道:“二姐?你怎麽在這?”

“你知不知道家裏給你寫了多少書信?你一封不回,爹急的回柳州府找你,可那肖家又說你與人私逃了,我們都快要急死了!你怎麽又到了京都?既然來了,怎麽不回家去?”

比起冬雪的激動,菱夏顯得十分冷靜,她垂眼道:“說來話長了。”

從前在家時,春蟬長姐如母,處處照顧他們三個弟妹。後來又早早賣了自己養活一家人,說來冬雪倒是與菱夏一同長大。如今長姐逝去,她只剩下二姐了,想到此抱着菱夏‘嗚嗚’哭了起來,“你怎麽這會兒才來?若是早些還能見大姐姐一面。不管怎麽說,咱們一家總算團圓了,大姐在天上看到也能放心了。”

她這邊是家人重逢,分外激動。菱夏卻一直垂着眼,不知想些什麽。

這倒是省了宋懷秀的事兒,他道:“就是這麽回事兒,她是你身邊丫鬟的妹妹,我才救了她一命。後來事情太多,便給忘了。”說到此,他有些惱怒,質問菱夏道:“你這人也是!怎麽我救了你,你卻要害我?還冒充起了我的外室,在府裏作威作福?”

菱夏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叩頭。“還請公主、将軍息怒!奴婢、奴婢這般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女子哭的梨花帶雨,分外可憐,哀切道:“菱夏命苦,若不是将軍發善心,我也活不到現在。您暫且收留我,當然是一片好心,我感激您,但府裏的下人卻不這麽想。您二外都是再尊貴不過的體面人,自然不知底下的那些龌蹉,我若不說自己是将軍的女人,撐起身份來,怕是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早就叫這幫刁奴欺負死了。我身份卑賤,死了也就死了,可我兒子還小,我怎忍心瞧他遭罪?”

“實在是沒辦法,這才膽大包天借了将軍的名義,卻沒想到,險些害得公主誤會,菱夏真是萬死也難贖罪。”

李绾站起身來:“罷了。你既是春蟬的妹子,又是迫不得已才撒了謊,便不計較了。你歸家去吧,你父親弟弟也都惦念你呢。”

見她要走,菱夏膝行拉住她的裙擺:“公主、還求公主讓我留在您身邊伺候!”

李绾挑眉,“留在我身邊伺候......你想進宮去,不想回家?那你孩子、家人又該如何?”

菱夏淚眼朦胧,依舊是那般可憐模樣:“以前還在乘安縣時,奴婢便想要進李府伺候您,只是大姐嫌我粗笨,才只帶了小妹去,如今既然姐姐不在了,您便留下我吧。況且以前我年少無知,做了許多錯事,如今也沒臉回家見爹爹兄弟了!還求公主收留!”

一個響頭磕在地上,像極了當年的春蟬。甚至比春蟬能說會道,更容易讨主子喜歡。

可一時恍惚過後,李绾并未動容,甚至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她嘆氣,“随你吧。”

菱夏喜出望外,擦幹眼淚爬起身,恭順極了的跟在李绾身後。可那低垂的一雙杏眼中,卻無甚委屈,反而是得意之色。

假托外室之名,被正主逮了個正着,菱夏本以為這回玩完了,若趕上個跋扈的,自己不死也要被扒層皮。可沒想到老天眷顧,這傳說中的榮安公主是個軟和性子,自己先前對她無理,也沒見她發火。再聽小妹說,大姐沒了,這不是個好機會?只要将她哄高興了,這面團兒似的公主還不得處處照拂自己?

傻子才回家呢!當然是先跟着她享福,再謀後路!

這廂事了,李绾便要回宮。宋懷秀當然不肯,纏着她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這麽回去?不如我帶你去逛夜市,好吃的好玩的多着呢!”

這個提議令李绾十分心動,可糾結之後還是搖了搖頭:“這次我是偷偷出來的,父皇不知道。若這個時辰還不肯回去,怕要連累母後和儀娘娘。”

宋懷秀垮下肩膀,“那我送你。”

往外走這短短的一段路,兩人并肩而行。借着寬大衣袖的遮掩,李绾偷偷去拉宋懷秀的手。

宋懷秀原本情緒有些低落,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又陡然開心起來。李绾的手指纖長,帶着幾分涼意,男人的手卻修長有力,抓住她的手輕輕握在掌中,動作輕的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兩人牽着手,又怕被別人瞧出端倪,都忍住唇角笑意,不去看對方。殊不知這般別扭更加瞞不了人,羞紅的耳根早就出賣了他們。兩情相悅的一對璧人,讓瞧着的人都跟着欣喜,儀妃面帶笑意,偷偷站的遠了些。

宋懷秀親自扶着她上馬車,臨別時,李绾貼在他耳邊道:“來日方長,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逛夜市。”

馬車遠去,留下心潮澎湃的昭義将軍一人傻傻站着。是啊,再等等,等她成了他的妻,他便能名正言順牽她的手。

菱夏跟着進了宮,做了琳琅館的大宮女。可日子沒她想的那般舒坦,白日裏要去學規矩,板着臉的老嬷嬷嚴苛的很,對誰都不留情面。菱夏跟那些十二三歲的小宮女一樣,只要稍有做錯的地方,便要受罰。

可人家都是十二三歲初入宮的低等宮女,唯獨她,雙十年華又穿着一等大宮女的服飾,人群中最是顯眼。卻要和孩子一樣,伸出手來挨竹板,真是又累又疼又丢人,沒兩日菱夏便受不住了,傍晚回了宮,便想央求李绾。

哪知才進內殿,便被晃了眼。桌上滿滿當當放着七八個匣子,裝的全是珠寶。有潤澤的珍珠,也有璀璨的紅寶,燭火映照下一室的珠光寶氣,令菱夏根本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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