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庶妃

都說人活在世最難得唯‘通透’二字。可通透的人往往苦了自己, 那沒心沒肺的倒只苦別人。

知曉自己難有身孕, 也看不得夫君納妾,要是個傻子倒能沒有煩惱。反正傻得只能看到眼前,以為現在男人對自己的這份好, 能夠一生不變。害的別人斷子絕孫, 也能坦坦蕩蕩心安理得。

可李绾做不到,她既不想拖累宋懷秀, 也不想看這段感情變得面目全非, 想來想去,只有合離這一條路。

後來聽了宋懷秀一番話, 也不知她是改了主意,還是軟了心腸。可你問她真的信了嗎?相信宋懷秀半點兒不在意此事,且一生也不會生出半點兒埋怨?仍是不敢全信的。

可至少她願意相信,此時此刻宋懷秀在說這話時的真心。他正一心一意的愛着她, 對她的每一分好她都知曉、都感激。怎樣算是愛一個人呢?理智給你指了一條明路,可以獨善其身不受傷害, 可你卻願意一起走那條更險的路,只因那樣可以牽着他的手。李绾願意為了她的愛情賭一把,哪怕将來落得個傷心傷情的下場,她也認了。

可在低頭認命之前,總還得再努努力吧?

李绾在某些方面嬌氣的很。昔年在雪地中站了一宿, 腿腳落下了毛病,陰天下雨尤其酸痛。可每次發作時,她寧可請大夫施針, 也不願喝藥。她受不了藥湯子的那股味,因前世飲下毒酒而亡,每次喝這種苦澀湯藥時,都能回想起那種肝腸寸斷的滋味兒,痛不欲生,想想便是一身冷汗。

而朱太醫開的調理方子,味道苦的嗆人,冬雪聞着都難受,李绾卻每日兩次,喝了整整半年。在她看來,宋懷秀那般好,他值得有妻有子,幸福美滿,別人有的,她也都想給他。若老天爺要怪罪貪心,那只怪她一人就好。

八月末,早晚不再那般燥熱,可下午的太陽卻還毒辣着。

菱夏挎着籃子從角門進府,一路上心思不寧。拐過抄手游廊,迎面正撞上個小丫頭,對方看着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

小丫頭本弓着身子規規矩矩掃地,說起來是菱夏心太急,撞到了人家。

可公主身邊兒伺候的人多了去了,認真論起來,唯有冬雪和菱夏二人是一等。身份差着呢,指着菱夏給她賠禮?況且府裏誰不知道,冬雪姑姑性子溫柔,這位卻是個不好惹的,敢等瞧清楚是她,小丫頭心裏便咯噔一聲,暗道糟糕。

趕忙放下手中掃帚去扶:“姑姑沒事吧?”

菱夏狠狠剜她一眼:“不長眼的東西。”站起身,就擰着小丫頭的耳朵要發作。

偏巧負責掃灑的管事婆子是個護短兒的,瞧見了,便趕忙迎了過來,“喲!菱夏姑娘?這是怎麽個鬧得?”

婆子從自個兒衣襟抽出帕子,幫菱夏撣土,賠笑勸道:“這孩子才進府伺候,難免毛躁些,您別和她一般見識。”轉臉兒瞧見菱夏的籃子落在一旁,蓋着的藍布掀起了一角,隐約瞧着是些針頭線腦兒的玩意,她撿起來,“這是出去買針線了?有什麽活計,您交代繡娘做多好。”

雙手捧着籃子要遞給菱夏,菱夏卻橫眉豎眼直接一把搶了過來,“我樂得自己做!”說罷便腳步匆匆的走了,竟也沒再追究。

看她走遠了,管事的婆子才啧啧搖頭,對那吓傻了的小丫頭道:“你這蠢丫頭也是好運道。這沒理攪三分的瘋婆子,今兒就這麽輕飄飄的饒了你,倒不像她往日作風啊,奇怪、真是奇怪。”說罷又自言自語:“裝了多少針線能那麽沉?別是昧了主子的東西,拿出去換錢罷!”

菱夏徑直回了自己房間,栓上門,這才掀開藍布。籃子裏裝的果然不光是針線,還有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兩錠黃金,外加上一張地契。

想到剛才在馬車裏,那男人與自己說的話,只要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成這事兒,這些東西就都是她的。菱夏的月例不少,銀子倒也不缺,光是這些她也不會動心。關鍵是那人還許了事成之後,保她無虞,接她進府。如今再怎麽着,說穿了,也只是個伺候人的人,可若跟了他,那便大不相同了,親王庶妃,一步登天!一心想着攀龍附鳳的菱夏哪裏禁得住這個誘惑?

再說那人又長得英俊.......一開始她跟在李绾身邊,為的就是接近宋懷秀,無論是做妾還是外室,她都無所謂。可這些年看下來,她的心早就冷了。将軍雖好,奈何卻是個不開竅的。有一次,他外出公務,半夜才回府,夜深人靜,公主也早已睡下,正是大好時機。見他進去沐浴,菱夏便也偷偷跟了進去,想着鴛鴦戲水,先勾他動心才行。

可她剛在屏風後站定,想解了衣裳,男人頭都沒回,不聽也不問,直接擡手甩出一把匕首,從她頸間驟然劃過,匕首紮在她身後立櫃上,發出滲人的聲響。

只差一毫她就送了命,菱夏吓得喊都喊不出聲響,怔忪間,聽宋懷秀冷聲道:“滾出去。”

三個字不含半點兒情、欲,只有厭惡與冷淡,菱夏從此再不敢打他的主意。

可這府裏除了宋懷秀,別人她又瞧不上,不是長随就是小厮,一個個長得土雞瓦狗似得,實在無聊了才與他們逗上兩句。可就在兩個月前,她休沐出府,偶然遇上了個男人。

那男人長得俊俏,對她一見傾心,追求時出手闊綽的很,回回見面送的不是首飾就是珠寶,菱夏早就動了心。時常偷着出府,與他在外宅翻雲覆雨。一次情到深處,男人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身份,他竟是當今聖上的次子李柏,堂堂的瑞親王。

如此一來,菱夏的三分傾心也變了十分,他舉手投足間極為貴氣,底下人又對他畢恭畢敬,光是京都裏的富麗宅子,就不知有多少座。菱夏對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兩人交心之後,又見了幾次,可瑞王看着深情款款,卻絕口不提給她名分的事,菱夏暗自心焦,想着萬一哪一日他膩了,再不來找她,又該怎麽辦?直到今日,他才終于許諾,直言只要她辦妥了這件事,以後便是親王庶妃,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讓她給李绾下毒,榮安公主何時斃命,何時便是她菱夏的出頭之日。若沒有這個餌勾着,菱夏恐怕還真沒這個膽子。至于為什麽要毒死李绾,男人沒說,她也沒問,想着識趣兒些才不惹人煩,總歸不就是皇家的那點子争鬥麽。以往瞧着,李绾也是與東宮更親近些的,因此得罪了瑞王也說不定。

她仔仔細細藏好金子地契,定了定心神,又将瓷瓶藏于袖中去了小廚房。

菱夏随便找了個借口,支走了煮茶的小丫鬟,便在櫃子裏面翻找開來。男人說了,這毒霸道,人喝下去大羅金仙也救不回,可唯獨一點不美,它略微氣味發甜,恐會讓人喝前有所察覺,讓她想法子給掩了才是。

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若是放走了,只怕要後悔終生。菱夏自然拍着胸脯向男人擔保,必然幫他辦成。左右思量後,她決定将毒下在李绾每日都喝的藥裏。那藥味道大,聞着都讓人覺得心裏發苦,帶點甜氣,也沒人會聞出來。

她翻箱倒櫃找藥,可藥都用紙分成小包,看着全都一個樣,菱夏也分不清什麽是什麽,索性随便拿了一包來煎,加了三碗水後,她悄悄掏出瓷瓶往裏倒。

正在這要緊時候,忽然門被人推開,“你在幹嘛?”

菱夏被吓得手裏一抖,将整瓶毒都倒了進去,她緊緊攥着空瓷瓶藏在袖中,若無其事回過身,見是冬雪,笑道:“我幫公主煎藥呢啊。”

“每日都讓你聞這苦味兒,怪過意不去的,姐姐今兒替你一回。”

冬雪暗自納悶,她二姐是什麽性子,自小一起長大,她能不知?這煎藥的苦差事以前她可從不肯做,就怕熏臭了自個兒衣裳。小丫頭們又毛手毛腳信不過,所以每日都是冬雪親自來,今兒她突然這般好心,倒是讓人覺得奇怪,而且剛才隐約瞧見,她像往藥裏加了什麽東西。

心裏雖存着疑,但到底是她親姐,又沒看分明,她也不好直接盤問。探頭看了看藥罐,冬雪揚起手中的藥包說:“呀,姐姐好心,可倒白累了一場。公主的藥都鎖在我那,這塊兒的都是些尋常的,想着府裏小丫鬟頭疼腦熱,給她們喝的。還是我來吧,您回房去,才上身的裙子,別熏上味兒。”

說罷便拿布墊着端起藥罐,想要倒了。

菱夏哪裏能幹?剛才毒已傾數倒了進去,如今若把這藥倒了,事兒便成不了了。事情辦成這樣,還能做成庶妃?做姥姥個腿兒吧!

一時也想不出其他法子,菱夏‘撲通’跪倒在地,抓住冬雪裙擺道:“好妹妹,這些年姐姐可求過你什麽事兒沒有?事到如今,你千萬要幫我一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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