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晨八點,金跟着格瑞來到一塔正門口。不起眼的陰影裏泊着一輛低調的白色金杯面包車,駕駛座的玻璃窗搖開,從裏面伸出一只手,指間還夾着一支點燃的煙。
格瑞拉開後座的車門,金站在他身後沖裏面看了一眼,視線正好和副駕上的安迷修撞在了一起。
“這算怎麽回事啊?”雷德摸摸下巴探頭看過來,瞥了眼格瑞自若的臉,“嘿,還是向導?”
格瑞根本沒打算解釋,擡手把他的肩膀擋住,對安迷修開口道:“人齊了,準備出發吧。”
“我還是希望你下回最好能提前預告一下,”安迷修無奈地回答,“這樣會搞得我們很難做。”
金扶着車門,看到車裏的空間早已剛好坐滿,作為名不正言不順的“走後門選手”,也不由地感到了一絲尴尬,表情瞬間猶豫起來,抛給格瑞一個眼神:“這樣,不然我跟技術隊的車去吧。”
格瑞顯然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卻好像壓根不打算反應。他拽住金的胳膊微微用力,語氣裏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上來。”金完全摸不着頭腦,還沒找到落腳點就被哨兵不由分說地摟住了腰部,下一秒整個人就被直接扯進了車廂,一屁股坐到了格瑞的大腿上。
幾乎是在車門“砰”得一聲關上的同時,金的臉也跟着迅速燒紅了起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暗處用力攥緊了格瑞鉗制着自己身體的手腕。
就在這時,金突然清晰地聽見了一聲從駕駛座傳來的笑聲。他擡頭,在後視鏡裏看到了一個男性哨兵陌生的臉。那人也注意到了他的打量,鏡子裏映出的臉上笑意更明顯了一些。他把手從車窗外收了回來,煙頭被摁滅掉在了外頭。
“你好,”金覺得自己得主動打個招呼,于是用手背敲了敲駕駛座的椅背,“我叫金。”
“……結合向導?難怪。”男人轉過臉來和金握了手,眼神在他和格瑞的臉上蕩了一圈,卻沒有按常理自報家門。金點了點頭,不知怎麽的忽然感到對方的臉有些迷之眼熟,他剛想開口再問,車身卻先一步猝不及防地向前蹿了出去。
格瑞箍在金腰上的手臂及時拉住了他的身體,而副駕駛的安迷修則明顯沒有這麽好運。他一只手還抓着安全帶的一端,顯然是還沒來得及系上就被這腳油門将整個人甩了出去,額頭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擋風玻璃。
金确定自己清晰地聽到安迷修爆了一句短促的粗口。
棕發的向導捂着額頭,咬牙道:“你是有病嗎,雷獅?”
“我怎麽了,有什麽不滿你就下車,”雷獅道,聲音聽起來頗為挑釁,“方向盤在我手上。”
後排擁擠地坐了四個人,加上前排兩位,金原本就性格開朗,過了最開始的尴尬期,就開始了三兩句的聊天。格瑞一如既往地沉默少言,絲毫沒有加入談話的意向。金一開始還擔心哨兵的腿會被自己坐麻,結果格瑞本人卻似乎絲毫不覺得這個姿勢有何不妥,甚至自顧自向後靠進椅背裏開始閉目養神,反倒是自己顯得不夠自然了。
Advertisement
在雷獅魔鬼般的車技中保持身體平衡實在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事情,金時不時就覺得兩人貼合的某些部位危險地磨蹭在了一起,險些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他把臉刻意地轉向另一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感受着背後格瑞身上傳來的體溫,恍然才有了一種願望成真的感覺。
時隔許久,終于又和自己的結合哨兵一起外出工作。然而金卻發現自己并沒有曾經想象過的那樣期待和激動,向導奇妙的第六感讓他陷入一種自相矛盾的隐隐惶恐之中。
約莫過了半多個鐘頭,金杯終于開進了市區。所有人都不再說話,視線紛紛凝固在了窗外喧嚣的街景之中。
雷獅把車停在了市局東入口邊,擡頭看着面前的大樓。安迷修從車座底翻出一個袋子,從裏面掏出一沓證件遞到了每個人手上。
“……我靠,”雷德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對着上面标明的警銜和金光閃閃的國/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這認真的嗎?”
“任務需要,”安迷修解釋道,“證是假的,但上頭敲的章是真的。他們只當我們是特局的人,我們也不過是借個名頭方便參與調查而已,合理利用資源嘛。還有……”他頓了一下,又從另一個地方取出了一個帶着編碼的手環托在掌心,“為了防止發生‘某些’意外,格瑞要戴上監控手環。”
他的話音一落,車廂內的氛圍便馬上降到了冰點以下。
“這算什麽意思?”金沉聲道,藍眼睛緊盯着安迷修的臉,“我不同意。”
坐在一旁的凱莉拉了拉金的小臂:“你冷靜點。”金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麽似的:“有什麽可冷靜的?格瑞犯了什麽錯?這是變相拘禁。”
“只要格瑞控制得住自己的哨兵素,手環就不會削弱他的能力,更不會啓動懲戒模式,它會很安全。”安迷修道,“畢竟這裏可沒有一個能制得住S級哨兵失控的向導,這是慣例。我們……塔必須考慮到這一點。”
金還想再說些什麽,一只手從他身側穿了過去先一步抓住了那只手環。金發的向導敏捷地回身,一下拉住了格瑞的手,藍眼裏染了煩躁的情緒:“格瑞!”
“沒事。”格瑞捏捏他的肩膀,自顧自反手将手環扣上了手腕,“我控制得住。”哨兵擡眼看了看安迷修,沉聲道:“走吧。”
安迷修點頭:“好,下車。”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幾乎乏善可陳。他們隐瞞了哨兵向導的身份,只作為協警獲得了調查權,幾個人在市局檔案室翻了一下午人口失蹤的案卷,直到淩晨三點才把之前十三位受害者的個人記錄全部查了出來。
“全是普通人,上班族,老師,清潔工……”紫堂把打印好的歸總資料人手一份發下去,“和之前我們的猜測差不多,所有人都是被人為改造成了哨兵或向導。”
“對方顯然只把這些人當做一次性武器,用完就丢。”凱莉道,“問題是,他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
雷獅靠坐在檔案室辦公桌桌沿,單手捏着打印紙:“現在已經死了十三個人,那麽離他達到目标還有多久?”
格瑞盯着紙上的文字沉默了許久,這時卻突然開口道:“狂歡型殺人,他本人的身份應該也是一個哨兵,或向導。”
安迷修長嘆了口,起身将杯底最後一口茶一飲而盡,說:“看來如果不盡快找到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下一個受害者了。紫堂。”
“唉。”被點名的向導立刻應聲,走了過來。
“麻煩你安排技術隊那邊把和這些人有關的公共區域監控和車輛交通監控全都調過來,”安迷修道,“如果真的是記憶篡改,對方肯定也是第一次操作,我不相信他能做得天衣無縫。之後我們接着再看一遍,肯定找的出破綻。今晚大家就先去休息吧。”
與哨兵相比,向導的體能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普通人水平。沒有人對這樣的安排存在異議,草草道別後就各自回了市局安排好的招待所房間睡覺。預備好的标間都是雙人式,條件雖然比不上賓館,但開門進去之後也能看出設備和家具都非常整潔齊全。
金坐在床沿發愣,夾絨的牛仔外套都沒有脫下。格瑞也不說話,靜靜地坐在他對面的另一張床上看着他。
“我覺得,”金慢慢開口道,“這個人應該是在報複吧。”
格瑞抿緊了唇,等着他的下文。
“……要是我還能記得就好了,”金喃喃道,仰面倒在了床上,聲音也變得飄忽起來,“我總有一種感覺,我認識那個人,一年前或者很多年前,我肯定見過他。”
格瑞從床邊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金跟前。青年閉着眼睛皺眉躺着,眼底有肉眼可見的青黑色。金先是感到身下的床墊又往下凹了一點,緊接着頂燈的光線就被陰影慢慢覆蓋了下去。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感覺到哨兵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自己面頰上的輕微瘙癢感。對方的唇在金的嘴角流連了一秒便重新抽離開去,向導連忙伸手,抓住的卻是格瑞手腕上質感堅硬的物體。他楞了一下,坐起身子擡起頭來,正好對上格瑞紫色的眼睛。
“先去洗澡。”格瑞吩咐了一句,拍了拍金抓着自己手環的左手手背,示意他放開。金發的青年此刻卻不想領情,執着地捉住那只手腕移到眼前,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個玩意兒,你戴它多久了?”金問。
格瑞不太想回答,金卻不吃這套,整個人跨上了格瑞的腰,将人制在原地:“我問你呢。每一次你自己出那些任務,你都得戴上這個?對嗎?”
銀發哨兵摁着金的後頸,終于側面承認:“只是以防萬一而已。每次一結束,就能馬上取掉。”
金扭頭就在格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牙印不深,對哨兵的體質而言更是根本沒有任何痛覺可言,倒更像是向導在發洩什麽:“什麽萬一?你要是真的暴走了,它能第一時間注毒殺了你,半秒都不帶猶豫。你也是這麽想的嗎?寧願一點機會沒有的去死,也不願意帶我一起賭一個活下去的可能性?”
“我們的鏈接,”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語氣愈發咄咄逼人,“即使我感覺不到了,它也會一輩子長在我腦子裏了。你不信嗎?”
格瑞“啧”了一聲,把他的手拉回來:“沒有。手環是我要求的,如果我的哨兵素上升到了警戒濃度,它會先給我注射內腔裏儲存的向導素,降低失控的幾率。”
金一下被噎住,半天找不回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誰的向導素?”
格瑞的眼神在此刻才完全暗了下來,他動手将金翻了個面,覆着他的背部将人壓在了自己和床墊之間。手臂穿過腋下,将兩人的身體擠壓得越發嚴絲合縫:“你說呢?”
這個問句像是瞬間打開了什麽機關,金的腦子裏頓時嗡嗡響作一片,再說不出任何話來。他臉上的溫度飛速上升,燙得手心都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對于哨兵和向導人群來說,唾液、血液和精///液是他們信息素最大的三個來源,濃度也依次遞進。哨向結合之後,無論哪個來源中的信息素含量都會相應地呈幾何倍數提高,而哨兵天生的攻擊性讓他們對向導的身體永遠充滿着渴望,這更貼近于一種神秘的本能。
格瑞捉着金的下巴湊過來與他接吻,金幾乎沒做任何掙紮就令對方柔軟的舌頭入侵了自己的口腔。唾液夾雜着稀薄的信息素在兩人的唇齒間來回交換,在隐約水聲的襯托下竟然顯得意外缱绻。
格瑞的精神體不知何時也跑了出來,灰狼趴在床的另一側興奮地圍着向導轉圈圈。金被格瑞親得丢盔棄甲,正想睜開眼睛,卻忽然覺得小腿部分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他“唔”了一聲,雙手捧着格瑞的臉錯開一點,努力向下身看去。
一只紅褐色的小熊貓幼崽團在床腳,蓬松的環紋大尾巴正松松的纏着他的腳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