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菅晖一覺睡到八點半,起來路過飯廳時看到了正在吃早飯的闵大寶夫婦,他先望望他們,再看看自己,笑了。
王老師和闵大寶在家穿的都是睡衣,見菅晖傻不愣登的笑,問:“怎麽了?”
菅晖指指他們的衣服,又指指自己的:“親子裝?”
“你說這個,”王老師點頭,“祿祿兩件我和他爸各一件。”
闵大寶聞言插嘴:“當時買的時候就覺得你老師偏心闵祿,現在由你分擔我舒坦多了。”
王老師擡手抽了他一下:“祿祿喜歡多買兩件怎麽了?”
闵大寶不服氣:“我也喜歡,你怎麽不說給我多買兩件回來?”
王老師:“我不是也只有一件嗎?”
闵大寶:“所以我那時候也沒強求你買啊。”
夫妻倆就這麽無視掉周圍人一來一回的鬥嘴,菅晖看了一會兒支着豎起來的頭發去浴室洗漱,刷牙到一半忽覺身邊有人,他側眼觀望,發現是王老師。
王老師雙手環胸慵懶地靠在門框上看着他刷牙,待菅晖漱口她道:“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菅晖怔了怔:“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王老師走上前認真查看一番後拉起菅晖的手印在他臉上幾道比較清楚的傷痕上:“還想騙我?你當我是闵祿?分不清被打和自己打自己的區別?”
菅晖噗嗤樂了,他放下手,問:“你怎麽知道的?”
王老師聽他問這個,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被人打的巴掌印不是這樣的,還有你那會兒折騰臉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
菅晖偏過頭回想了一下王老師說的事,臉上的笑稍稍收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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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生剛出來的時候菅晖還沒變态到用刀片割臉的程度,起初他是妄想用抽打把臉上凸起打平的。
那時候菅晖對自己的臉是真狠,他每每都能用手将臉打成一頰腫脹、嘴角破裂。
王老師原本不知道這件事,後來一次學校進了小偷,校長和幾位老師檢查走廊攝像頭時才看到菅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會兒菅晖已經轉校,王老師見他幾次出現在錄像中害怕這事兒與他有關立即要求調看他的行動軌跡。
偷盜當然和他無關,但真相也不那麽讓人好過,錄像證明菅晖好幾天都藏在室內體育室裏自抽嘴巴。
他經歷過的事情和心理壓力只有王老師清楚,在聽到身邊幾個老師對菅晖舉動的議論聲後,王老師離開了監控室。離開的她回到辦公室中向校領導起草了一份“關注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申請。
申請被駁回,因為王老師希望有一個心理專業的醫生作為學校的校外輔導員輔導學生,可那時候吃都吃不太好,誰會管這種精神層面的東西,但是鑒于校長本人也對菅晖那段監控錄像産生了影響,最終學校還是請了位社區民警做輔導員。
“你昨天一進來我就知道你是自己抽的,”王老師道,“下次別做這種蠢事了。”
菅晖聞言順了把劉海,他輕輕嗯了一聲:“下次我只抽他們,不抽自己。”
王老師:“……”
看王老師對自己話無語凝噎的模樣,菅晖露齒一笑,王老師瞧他的歡實樣兒拍了他一下:“今天在家吃飯吧。”
這句話是祈使句不是問句,說完王老師沒等菅晖回答便離開浴室,出去時她催促:“快把臉洗了,一會兒早飯要冷了。”
菅晖高聲應了好,然後扭頭對着鏡子收拾起自己的臉。
就在他與闵家人“合家歡”之時,好不容易有睡懶覺機會的熊梅梅慘了,他作為已知的菅晖唯一親近的朋友,在大年三十的早上接到了菅晖爺爺和爸爸的電話。
第一通電話是菅宗政打開的,他對熊梅梅的态度很不客氣,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菅晖是不是在你那兒!”
熊梅梅對這個叔叔一直無感,正逢他被吵醒沒心情跟他廢話,說了句菅晖是誰就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就在他預備睡回籠覺時,菅晖的爺爺又給他打來了電話。
老爺子的說話腔調比菅宗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先和熊梅梅聊了幾句題外話,随後把昨天的事大概說了一說。
“他走的時候那張臉都沒法兒看了,”老爺子嘆息一聲,“我就想問問他現在還好嗎?”
熊梅梅一聽這事兒關乎菅晖的臉,立即問:“他怎麽樣了?”
“我也不清楚,他手機關機聯系不上,”老爺子道,“你這意思他沒跟你在一起?”
“沒有,”熊梅梅實話實說,“他從頭到尾就沒有聯系過我。”
此話一出老爺子洩氣拍桌,這頭的熊梅梅隐約從聽筒中聽到傳來摔東西的聲音,為防波及自己,他對電話道:“爺爺,我還有事,先挂了啊。”
“好,小晖聯系你麻煩知會我一聲。”
熊梅梅:“一定一定。”
收線以後熊梅梅的睡意一點兒也沒了,他打了個哈欠從床上下來,刷牙洗臉結束給遠在大洋彼岸的親人發了新年祝福短信。
全部發完後他拿着菅晖家的鑰匙出了門。
菅晖家沒有人,保姆阿姨也早就回家過年,現在家裏除了幾包方便面外一無所有,熊梅梅瞧着冷鍋冷竈心裏有種悲涼之感,他裹進外套,又揣着鑰匙走了。
往年三十晚上的飯菜闵大寶都要忙一天,今年也不例外。知道他腰不好的菅晖想幫忙,但被闵大寶以“臉上會濺到油”這個理由拒絕了,菅晖不想吃白食打算據理力争幾句,剛說一個字又被王老師踢出了廚房,這下爹不疼娘不愛的菅晖只能回闵祿那兒尋求安慰。
他進卧室時闵祿正趴在枕頭上發拜年信息,見菅晖過來了他揮舞着爪子讓他快點過來。
“怎麽了?”菅晖上前問。
“問你個問題呗,”闵祿小聲道,“如果你之前的暗戀對象主動跟你打招呼你要不要回複啊?”
菅晖驚訝:“誰的暗戀對象?你的?”
“以前的,很久很久以前的,”闵祿急道,“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菅晖收起臉上的表情,嚴肅的說:“拉黑他。”
闵祿:“啊?”
“你想啊,”菅晖對面露不解的闵祿循循以誘之,“他是不是和你互加了微信之後就沒說過話。”
闵祿點頭。
“那就對了,”菅晖打了個響指,“這人有很大可能是來要結婚份子錢的。”
闵祿被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懷疑的問:“會嗎?”
“怎麽不會,來要小孩百露、周歲的份子錢都有可能的,”菅晖鄭重的說道,“不信你先不要拉黑,看看他怎麽說。”
“失業人員”闵祿被他這話吓的膽兒都顫了起來,他盯着微信聊天界面好一會兒,剛要拉黑卻收到對面的一條語音。
闵祿想了想,終是打定主意點開了語音。
“對不起。”那男人的聲音渾厚,還帶着點沙沙的磁性,一旁的菅晖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我始終想和你說這三個字,可過去這麽多年仍沒有鼓起勇氣,此刻我就趁着這個日子對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男人的話到這一段落後又連發了兩條,菅晖還準備再聽突見闵祿把這人拉黑了。
“你語音還沒聽完。”菅晖提醒。
“不用聽了,”闵祿将手機丢到一邊,“我想起來我為什麽不喜歡他了。”
菅晖瞧着他的臉色直覺這個故事不太美好,他咳嗽一聲:“我去外面看……”
“你要不要聽?”闵祿問他。
菅晖愣住:“可以聽?”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闵祿不在意的道,“事情都過去七八年了,我早就不難過了。”
菅晖見他這副樣子心裏無故有些不爽,他依言貼着床邊坐下,聽闵祿講述過去。
這個男人叫岑月,名字好聽,模樣不賴,曾是闵祿高中時候的同桌。
闵祿的高中是人生重要轉折點之一,那個時期的他考上了別區的高中,為了能脫離父母的掌控,他申請住校且一個月僅回家兩次。
闵大寶剛開始不同意他這樣,後來見他成績中上、老師評價不錯,他就和王老師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給闵祿一年的喘息時間。
父母的松懈讓闵祿起先略感不适,不過很快這種不适就在找到喜歡的人後消失了。
闵祿聽說每個gay都會在某個階段喜歡上一個直男,他大概算了算,好像自己在每個階段喜歡的都是直男。
可能是從沒有在身邊發現和自己同樣的人,也可能是直男身上有種吸引力吸引着他,總之闵祿一直在和直男死磕的路上,即使默默呆着不被那人注意,他也能熬着。
岑月就是闵祿第N個暗戀對象之一,也是他高中三年唯一喜歡過的人。
岑月這人成績和脾氣都好,作為中央空調存在的他對于自己這個娃娃臉同桌根本沒有脾氣,他不僅帶領着闵祿成績進步,還老與他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他對闵祿的态度一直有些暧昧和模糊,闵祿有時候覺得他喜歡自己,有時候又覺得他僅把自己當作弟弟。
在這種感覺中他想告白又不太敢,就這麽拖了一個學期,岑月突然不愛搭理他了。
他的改變讓闵祿無所适從,他開始跟在岑月後面做小尾巴,開始沒話找話。
“太卑微了,”闵祿道,“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就想給他兩巴掌。”
“所以他為什麽不理你?”菅晖問。
“沒什麽為什麽,”闵祿攤手,“那丫和我初中的暗戀對象認識,他們賭我是不是喜歡男的,岑月賭不喜歡,那人賭喜歡,結果我讓岑月輸了兩百塊錢,他就不高興搭理我了。”
菅晖抽了抽嘴角:“你不是沒告白嗎?怎麽讓他們知道的?”
“那個……”闵祿欲言又止,“我之前畢業時在我初中暗戀對象的同學錄上寫過情書,我自己都忘了,也不知道岑月從哪裏找來的,總之他們一對筆跡就看出來了。”
菅晖:“……”
“後來我就沒敢給人寫情書,我想未來遇到真正喜歡的再寫也不遲,”說着闵祿頓了頓又道:“另外,經你這麽一說我嚴重懷疑這家夥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來要兩百塊錢的。那我得快刀斬亂麻,不能讓他得逞!”
菅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