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可奈何周向晚

吳涼站在門口,透心涼——人間不值得。

“走吧,去物業。”吳涼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自認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心态倒是沒崩,只是胃疼加劇,疼得他幾乎邁不動步子。

吳涼慢慢走了兩步,發現周向晚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十分無語。

但見人高馬大的周向晚背對着他,彎腰拱背把眼睛湊到貓眼處,一動不動,活像中了邪。

“你在做什麽……”

周向晚:“你家的虹膜鎖是不是壞了?”

“我用鑰匙開門。”

公元2029年,電子鎖全面普及,除了乞丐,已經很少有人用鑰匙開門了。周向晚轉身,糟心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住在垃圾樓裏嗎?”

“跟上……”吳涼拖着悶痛的胃,踏着碩果僅存的一只拖鞋,出了電梯。

周向晚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道:“我背你。”

“不用。”吳涼頓了頓,“普通胃疼而已。”

周向晚不依不撓:“背你,抱你,選一個。”

吳涼:“……”他一想到周向晚可能會沖過來不管不顧地公主抱,就覺得畫面不忍直視,渾身雞皮疙瘩霎時就立起來了。

吳涼沉吟片刻,拔腿就跑,周向晚一愣,高興地啊了一聲,奮起直追。

吳涼爆發出了畢生的潛力,低頭猛沖,但沒跑兩百多米,就被周向晚撲了個正着。

“我抓到你啦!”徐徐晚風,混着縷縷栀子的香氣,周向晚抱着吳涼,眼睛閃閃發光,“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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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晚三兩下把鞋子蹬下來,逼着吳涼穿上,像野狗一樣往前掠了十幾米,回頭張開手臂,蹦跶幾下興奮道:“快來抓我,快點!”

吳涼:“……”

吳涼邁着沉重的步子,懷着沉重的心情,發出沉重的聲音:“你往那條路跑……物業在那邊。”

周向晚深谙你來我往的游戲之道,放水放得好似開閘洩洪,跑幾步就往回頭吳涼身邊紮,被抓住了之後還賊開心,要抱着吳涼跳來跳去,吓得吳涼又是好一頓魂飛魄散地奔逃。

就這樣,兩人你追我,我追你,周向晚光着腳,跑得熱氣騰騰,開開心心,吳涼提着一只拖鞋喘成老狗,終于來到了物業部。

一邁進門,就聽見保安大爺指着周向晚一聲大叫:“是他!就是他!那個開法拉利的!”

原來,吳涼住的小區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進的,周向晚一路開車,撞飛的門口藍牙杆,打趴三個保安,錢盟伏低做小,好說歹說,賠了好幾萬才勉強了事。

“吳先生,你這怎麽搞成這樣啊……他誰啊?”

吳涼笑笑,接過備用鑰匙,道:“一個朋友,他喝醉了。”

周向晚哼了一聲:“朋友?我明明是你……”

吳涼不知道周向晚要說什麽,只是有某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忙捂住他的嘴,道:“閉嘴。”

保安面色古怪,低語道:“他說他是來捉奸的。他老婆呢?”

吳涼:“……”

拿了鑰匙走在路上,周向晚依舊充滿活力,拍拍吳涼的背,道:“這次還是你先跑吧,我喜歡追你!”

吳涼這次真的是跑不動了,胃痛得不行,一心一意只想回家躺屍。四下看了看,發現人丁稀少,一陣激烈的心理鬥争後放棄了抵抗,“你贏了,你背我吧。”

“好。”周向晚先是有些失望,又很快興奮起來,背對着吳涼半跪下,“快上來!”

怎麽說,吳涼從來沒被人背過,趴上去的時候緊張得身體都僵了,手不知道擱哪裏,腿也不知道怎麽放,羞恥得不行,出了一身汗。

周向晚托着吳涼大腿站起來,往上推了推,吳涼吓得摟住周向晚脖子。

周向晚站一步一步穩穩地走着,忽地站住,緩緩道:“往哪邊走?”

吳涼指出方向,問道:“你剛才想說,你是我什麽?”

周向晚想了想,往前蹦了幾下,步子輕快,語調也輕快,大聲道:“我是你的小天使!”

吳涼:“……”默默空出一只巴掌,在寥寥路人的迷之注視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臉。

一番折騰,兩人終于回了家,周向晚打了個哈欠——“我想睡覺。”

吳涼相當感動,打開客房的大門,道:“洗漱品在右邊第一格櫃子。”

周向晚在床上滾了幾下躺好不動了,吳涼如釋重負,快速洗了個澡,圍着浴巾打開卧室的門。

一秒後,吳涼渾身一僵,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來自西伯利亞惡勢力的暴擊。

簡約的室內裝修,雪白的床,雪白的被子,中間盤腿坐着一坨目光炯炯的周向晚,且,不着寸縷,是光溜溜一坨。

吳涼瞪大眼,心理落差瞬間彈開了十萬八千裏,心态崩得嘎嘣脆——為什麽他又又又出現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周向晚,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向晚無動于衷,拇指撚着食指,就像用手指比了個小心心,朝着吳涼神神秘秘地招手:“你來看。”

吳涼沉着一口氣,湊近周向晚的的手指,生硬道:“看什麽?什麽也沒有。”

“你再仔細看看。”

吳涼眯着眼看了看,逆着光,看見了一根短短的頭發,道:“怎麽?豌豆公主,你的床上一根頭發都不能有?這頭發會戳破你嬌嫩的肌膚嗎?”

周向晚沉聲道:“你的發質細軟偏黑,我是長頭發,這根頭發又卷又粗還分叉,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是誰的,不言而喻。

吳涼受不了和別人睡一張床,他會感覺到無比的焦慮,還有一種私人領域被人侵犯的強烈不适感,往往一個晚上都合不上眼。所以,他從來沒和杜楓睡一起,杜楓平時都睡在客房,這也是杜楓經常拿出來和他吵架的理由,不過,不管怎麽吵,吳涼絕不接受別人睡他的床!

“你竟敢讓我睡死人渣躺過的床?!髒死了。”周向晚哼了一聲,往下一躺,“我要睡你床。”

吳涼堆積了一個晚上的情緒到了臨界點,當下邪火就蹿起來了。

“你睡沙發,”

吳涼拉着周向晚的手臂,用力往外扯,“你去睡沙發!要不然睡地板!”

“我不,你家沙發那麽短,我腿沒地方放!地板還很硬!”周向晚拉着被子一卷,冒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在床上扭來扭去,耍賴道:“我要睡這裏!我就要睡這裏!”

這麽一卷,就出了事——周向晚将吳涼腰上圍着的浴巾扯下來了!

那一瞬,卧室光溜溜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半晌,周向晚喉結動了動,突然站起來,小聲道:“我不睡床了,我想睡你。”

吳涼退了一步,背靠着衣櫃,如果他有毛,必然是渾身都炸開了,他指着周向晚吼道:“你別動,你敢動!我敢動我剁了你!”

周向晚委屈地眨眨眼,道:“我不敢動。不敢動。”

吳涼拉開衣櫃,閃身躲了進去,窸窸窣窣了幾聲,從櫃子裏彈出幾件衣物,和一道悶悶的聲音:“如果你不想我報警,就穿上。”

周向晚慢騰騰地套上了淡黃色的海綿寶寶睡衣,袖子短了一截,背上也繃得很緊,不滿道:“好小啊。”

吳涼躲在櫃子裏,聲音依舊悶得慌,“不小!你覺得小是因為內褲是剛買的!”

“我還開始沒穿內褲。”周向晚捏着手指拎起四角內褲,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滿臉嫌棄。

“醜。我不穿。”

吳涼咬牙道:“……你給我穿。”

周向晚抿了抿嘴,笨拙地套上內褲,繃出一圈噴張的形狀,道:“太緊了吧。”

“你穿好了嗎?”

周向晚乖乖穿上褲腿短了一截的條紋睡褲,道:“穿好了。”

吳涼摸黑穿好衣服,出來才發現他穿錯衣服了,上衣是灰白條紋,下面是嫩黃的海綿寶寶睡褲,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吳涼相當心塞道:“我最後再說一遍,你去睡沙發。”

周向晚眼睛亮亮的,“那我能睡你嗎?”

“周向晚,你是不是在裝醉?哪有人喝醉酒這麽精神的?”

吳涼氣得眼睛發紅,顫抖道:“我這就把這床燒了,今天晚上,我們誰也別想睡!”

“無法無天,無恥無聊,無理取鬧!”

周向晚嘴唇動了動,一臉懵懂。

“得寸進尺,不可理喻,喪心病狂!”

周向晚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但是知道吳涼是在罵他,他茫然地望着吳涼的臉,覺得吳涼連罵罵咧咧都要追求罵得對稱,罵得押韻的樣子很迷人。

“打火機呢!我明明放在櫃子上的!”

周向晚抱着被子坨在床上,眯着眼睛,幾次張嘴想說話都被堵了回去。

吳涼滿房間亂翻,突然發現床頭櫃上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上面系着一條厚重的絲帶,在燈光下能看見上面金色的絲線閃着暗光。

“這什麽?!”

“哦,這個。我剛才就想說,但是你太激動了。”周向晚挪到盒子邊上,拆開蝴蝶結,打開蓋子。

一股巧克力的清香苦氣在鼻尖萦繞開來,臺燈下,是一塊正方形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晶瑩剔透,樹枝似的蠟燭。

那蛋糕有兩個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寶藍的底色,斑駁的黃色,花紋扭曲又混沌,吳涼一眼就認出,那是梵高的星空,星月綴以細細的金箔,既璀璨又優雅。

“啪。”

周向晚擡手關了燈,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只能看見空調機上暗紅的指示燈。

忽然,噠的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黑暗裏冒出一撮金藍相間的火苗,照亮了周向晚的臉,一半隐藏在陰影裏,另一半被燭火塗上了油畫般的柔和色彩。

原來打火機在他手裏。

微微濕潤的亞麻色卷發別在耳後,周向晚拿着打火機低頭點蠟燭,纖長濃密的睫毛,流暢高挺的鼻梁,微微收緊的下巴,全都染上一層淺金色的淡淡明光。他确實是混血的寵兒,遺傳了歐美人分明的輪廓,卻又擁有亞洲人細膩的皮膚。

打火機清脆的聲音短的只有一秒鐘,又仿佛被無限無限拉長。

那光,混着熱,混着甜點的香氣,一點一點蔓延,像魚尾在搖,又似小荷尖尖,一朵一朵,顫顫地在光的漣漪裏晃蕩。

一圈一圈又一圈,光芒照亮了房間裏每一個角落,牆壁上的人影半重半離,連綿起伏,晃晃悠悠。

吳涼直直地站在櫃子前,盯着燭光一動不動,眼裏波光粼粼,周向晚倚在床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扣子只扣了兩顆,露出來的大片胸肌随着呼吸起伏着。

“祝你生日快樂。”周向晚對着吳涼笑,還拍了拍手,“要許願嗎?什麽願望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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