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曹風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盧龍節度使大人的親随。說是親随,似乎又和之前沒什麽兩樣,既沒有在軍中挂名,也沒領什麽實差,就像他腰間的寶刀,沒有什麽人真的會天天拿這麽名貴的刀去殺羊宰牛,但一旦佩上,便是“大人”了。

曹風憑他一點淺薄的學識,知道在更早的時候,這就叫作“門客”。

太平年間,江湖草寇做大了無非就是盼着朝廷招安,不過現在皇帝白龍魚服,偏安陪都,藩鎮間暗中較勁,倒是招徕了好些能人異士在各自麾下,其心昭然。周南雖不高調,但也未能免俗,這對一個成日在刀口上行走的游俠兒來說,倒不妨是一個佳木良選。

只不過曹風偶爾會神游一下,昔日孟嘗春申君會不會與豢養的門客睡覺?

當然周南後來一路上也沒再睡過他。将軍大人只不過是例行一個主人的權利,好比給馬打上馬蹄鐵,給狗安上項圈,給鳥拴上繩子。

唯一與曹風理解有出入的是,曹風以為自己是一柄金刀,被刻好銘文,便是主人信賴之物了,殊不知周南是個鬥雞走犬之徒,深谙“先馴而後求良”的章法,此刻将軍大人只攏緊了辔頭,長鞭尚還未至,乖不乖順不順,并不是由曹風說了算。

對此渾然不知的新上任的将軍親随跟着幽州軍一路殺伐到了泾州。另一方泾原軍與其兩面夾擊,将那吐蕃叛黨打得是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幽州軍西面而來,此番貿貿然到了泾原軍的門下,雖說是奉命會剿,到底遠來是客,于是客客氣氣紮營在城外十裏,等着雙方長官會師。

曹風獨自打着馬兒在城外溜達了一圈,興興頭頭回到将軍營帳。

未至門前,倒先聽得一陣委委屈屈的哭聲。

這哭聲抽抽搭搭,每啜泣一下,鼻音裏還帶着顫,勾着些暧昧不明的媚意,一絲絲一縷縷從将軍帳裏傳出來,鑽進了曹風的耳朵。

然後他聽見了一聲被堵在半截的呻吟,急促的抽氣聲,以及餍足的喟嘆。

将軍低沉的笑聲響起,然後是兩人耳鬓厮磨的款款細語。

曹風掀開簾子。

周南寬闊而裸露的背正好朝着此方,上邊留着幾道新鮮的抓痕,他坐在書桌上,肩頭晃悠着一條白得如雪一般的長腿,纖細的腳趾因為欲念驟至而牢牢抓緊,小腿肚上的肌肉也如崩住的弦——是可以嘈嘈切切随着對方的韻律起伏的琴弦,而不是曹風這樣拉滿便無法回頭的弓弦。

周南看也沒看曹風一眼,将懷裏的人摟得嚴嚴實實:“滾出去。”

然後被剝蔥一般的十指扣住了臉頰。

周南埋下頭。

緊接着是一串近乎是啃咬的吮`吸聲,以及兩個人默契的輕笑。

滿屋的水聲蕩漾。

書桌不遠處的地上橫陳着一張白羊皮的地毯,四個角似乎鋪得不是很平。

曹風在外邊站了許久。

走出來的人白白淨淨,一副讀書人模樣,他看起來與曹風年紀相當,神色間卻有将軍大人的成熟,只不過兩頰潮紅尚還挂着些慵懶的媚态。他細細打量了曹風半晌,曹風的目光卻被對方脖頸上密密的吻痕帶走。

讀書人忽然嘆口氣,朝周南道:“何苦來哉。”

幾個時辰之後在泾原軍和幽州軍的會師宴上,曹風得知,這個白白淨淨的讀書人名叫什鹿鳴,正是此地深孚衆望的泾州刺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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