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篇
冬日,暖和陽光懶洋洋地從窗外瞟進來,撒下一地金沙。
窗前雕花架子花瓶上插着的幾支冬梅正迎風得意洋洋地扭動着腰肢,一雙赤足在暗紅地毯上移動着,赤足的主人用手指彈了彈花枝,又走回挂在房間正中央的巨畫前,偏頭看着,手指不自覺地伸向一側的雕刻着精致蝴蝶木架子,一排畫筆靜靜地等待着主人的臨幸。
門外傳來腳步聲,來人腳步聲放得很輕。
但輕微的聲音還是被房中人捕捉到了,伸出去的手倏忽收回來,不甘地掃一眼架子上的畫筆,微嘆氣。
“宮主,藥來了。”房門沒關,來人站在門外朝裏恭敬道。
“嗯。”畫前的常夢宮主轉身,眉眼與畫中人一致,柔和嬌美,一襲華麗的長裙,輕紗曼麗,重重疊疊,複雜的金絲銀線缭繞,卻給人輕盈之感,常夢走到榻前坐下,看着來人:“着墨,你用鈎吻嗎?”
随伺的丫鬟從門旁取來鞋子,幫着墨換上,着墨端着碗走進房內:“是的,此次提煉藥物,并增加分量和輔助藥草,估計藥效比前幾次都要猛烈。”
常夢宮主接過藥碗,手指剛好按在紅色的花紋上,指腹似乎也要被染紅,她嗅兩下,皺眉:“很難聞。”
着墨頓了頓:“味覺和嗅覺不同,聞着和喝下去總是不一樣的。”
常夢狐疑地看向着墨:“你喝過?”
還未研究出解藥,喝過怎麽可能還站在這裏?
着墨低頭:“未曾,這都是由毒草藥熬制而成。”
常夢猶豫不決,沉吟:“它會有效嗎?”
着墨沉默,對常人絕對有效,但對宮主……
常夢晃了晃碗,藥汁在白瓷碗中晃蕩着:“如果無效,而且又難喝,那我豈不是白喝了?”
着墨正色道:“宮主不妨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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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夢将碗放到榻幾上,內心天人交戰,掙紮着:“我怕吃虧。”
着墨無言,兩人相對靜默。
許久,常夢終于下定決心,擡頭看着墨:“我房中梳妝臺第二個抽屜有冰雲間的鑰匙,我死後要在冰雲間靜養。”
着墨糾正:“死人何來靜養一說。”
常夢偏頭,嬌憨動人:“你不是已經知道宮主的秘密嗎?”
着墨篤定地看着常夢:“你必定不會死的。”
常夢瞪向着墨:“你是說這藥無效?”
無辜的話題又繞了回來,着墨郁悶不語,靜靜地看向榻上茶幾的藥。
常夢皺着眉頭,最終還是端起碗,一副“壯士一去不歸”的表情灌下藥,剛擱下碗,着墨就遞過蜜餞。
甜蜜霸占整個口腔。
常夢沉默地看向門外,陽光極淡。
似乎有水從嘴角滲出,常夢用手背擦了擦,納悶着:“我吃蜜餞一般不流口水……”
猩紅血液在手背抹開,常夢難以置信地看向手,再看看着墨:“這是……”
着墨瞬間慌了:“宮主哪裏不适?”
不适你個頭!常夢剛想這麽說,卻嘔出一口血,血噴在暗紅的地毯上,了無痕跡,着墨慌忙伸手去為常夢把脈,剛握上那手腕,常夢就揮開着墨的手:“無礙,就是流點血罷了。”
着墨不信,再次伸手上前時常夢已經站直身子,臉色與平常無異。
着墨稍稍放下心,若是藥效發作,面前此人早就一命嗚呼。
常夢拖曳着長裙走到門前,看到外面居然下雪了,雪花輕飄飄地打着旋兒,飄在庭院裏,隐約可想到不久的将來,院外大千世界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無限風光,常夢回頭看向着墨:“似乎,你又失敗了。”
着墨定定地看着常夢:“失敗方好……”
話音未落,站在門前那人直挺挺地倒下去,毫無預兆,砸得地板發出沉悶的響聲。
着墨呆若木雞,腦中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辛未建章八年十月,盡出天子之師的東方常夢山上百年不倒的雲夢宮突然關閉宮門,謝絕來客,是年,西涼六王爺勾結草原部落匪寇,揮軍直壓大齊邊境,南蠻之地的部落應之而起,侵占了南部幾座無關緊要的城池,齊國內亂還未平靜,外患卻突然暴動,京師聖上慌得不知所措,日日召集大臣詢問應當如何是好,但大家難得一致地商量不出對策。
主和與主戰派相互傾軋,皇上猶豫不決,始終未下決心。
前段時間慘遭打壓的丞相突然成為頂梁柱,在巨大壓力下沉思良久,最終提出兩個建議,一是問策雲夢宮,二是請隐居南山的青居居士出山,穩定天下局勢。
是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