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波瀾又起(一)

從寧城傳回消息,冬青受傷了。

消息在雲夢宮炸開,不安籠罩着常夢山。

雲夢宮三位武藝高強的先生中,冬青武藝居其首,山明次之,朱石最後,雲夢宮的第一高手在寧城受傷,無疑給雲夢宮帶來了一驚雷。

衆人被驚得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着墨坐在院中看信,朱石占着大樹下的位置,山明站在着墨對面。

着墨擡頭,對兩人道:“信中寫道,冬青傷勢不重,異居折損兩位侍從。”

山明皺眉,頗為擔憂:“你連異居都動用上了,冬青還會受傷……”

着墨扯着嘴角,冷笑道:“看來,寧城這一淌水,不如我們想象的那般清明。”

山明看向着墨:“如今玉霄城定,雲夢宮也無大事……”

着墨打斷山明的話語:“無大事?和合塔失竊一事,還未解決。”

山明搖頭:“這事我幫不上。”

着墨沉默片刻,方道:“再過兩日,兩日後大概能得出結論,宮主曾經遇刺一事也能水落石出,屆時,若你還堅持要去寧城,我不攔你。”

山明不語,着墨将信件遞給朱石,朱石轉身就走。

山明也退下。

雲夢宮通往前院的石拱門。

雙星站在石拱門前回望,身後三重一模一樣的石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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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星停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南紗走在雙星身側,一同走向前院。

江源坐在前院藏寶閣前的石板凳上看書,看着兩人走出,大聲招呼道:“雙星先生,南紗姑娘,你們要去哪裏?”

雙星與南紗停在院中央。

南紗朝江源道:“到山上看看。”

江源颔首,朝兩人一拱手,便坐下了繼續翻着自己的書本,雙星與南紗出門。

門前,一位侍從牽來一匹馬等待着,見兩人出門,将馬繩遞給南紗。

南紗颔首,侍從退下,南紗将馬繩遞給雙星。

雙星狐疑地看着南紗。

南紗笑道:“馬是趙安是送來的,我與侍女道想騎馬外出散心,就有人将它牽來了。”

雙星将一封信遞給南紗,回頭看向身後雲夢宮的大門。

門上,一牌匾書着“雲夢宮”三字,字體遒勁有力,力透紙背。

南紗催促雙星道:“走吧,聽聞,冬青受傷了,雲夢宮會慌亂兩個時辰吧。”

雙星上馬,朝南紗道:“這樣離開,他日回來着實不易。”

南紗聳肩:“将和合塔帶得遠遠的,并且,不再以雙星先生身份示人,他日歸來,着墨定會容你。”

雙星不置何否,一扯缰繩,馬飛馳而去。

南紗站在院門,待了片刻。

朱石腳步匆匆追出正門,看到南紗,視線一略而過,就要往山下追去。

這視若無睹的功力,非短時間能練就。

南紗嘴角抽了抽,慌忙道:“朱石先生,且聽我一言,不會耽擱你追雙星的。”

朱石腳步頓下,依舊保持着前行姿勢,頭卻轉了回來:“說!”

南紗清了清嗓子,道:“将和合塔追回來後,你們打算如何安置它?讓它埋在宮中,時不時警惕它炸開?”

朱石冷哼一聲,不悅道:“與你何關?”

南紗噎住,朱石正要走,南紗慌忙追上幾步道:“雙星帶走和合塔,必定惹禍上身,比将和合塔放在雲夢宮中要好。”

朱石氣哼哼地轉身瞪着南紗:“好不好也不是你說了算!”

南紗一愣,随即笑道:“也罷,确實不是我說了算。”

朱石繼續瞪着南紗,南紗擡手,将一封信朝朱石的臉上砸去:“這是雙星的信件,他道,事情所有經過都寫下了,若你看了還要下山追他,請便,畢竟,還未出玉霄城,你們就不難追上,若決定不追了,便請将信件交給着墨,是我私自助雙星下山,若着墨要責怪,便讓他來找我,我這兩日還會留在雲夢宮中。”

朱石狐疑地接過信,極不信任地瞟了南紗一眼,扯開信封。

南紗轉身,朝上山的小道走去。

常夢山在群山中,不高不低,天下如常夢山這般的山多如牛毛,常夢宮選擇了這座山,并且将這座山取名常夢山,因雲夢宮緣故,常夢山竟也聞名天下。

也只不過一座普通的山。

山道兩旁長着衆多樹木,溪流毫無章法地流過土壤岩石枯枝爛葉,一座小橋,橋上迎面走來一位樵夫,南紗往旁邊一讓,樵夫朝南紗颔首,下山去了。

那是樂居村的村民。

橋下流水清澈,拐了一個彎,流水就朝山下流去。

南紗繼續往山上走,幾只不知名的昆蟲在眼前飛過,蹿入了林子裏。

靜谧的山中,偶爾聽得鳥啼,仰頭看,天空只剩下一小條藍帶,如這山中道路一般狹窄。

行了半日,終于走上山頂,山頂平整,一座孤零零的亭子立在一邊,亭子的彎角上站着兩只灰色的小鳥,正聒噪地叫喚着。

南紗擦了一把汗,走進亭中。

從亭中望向山下,視野開闊,整座山蒼翠欲滴,遠處,樂居村露出的一小角,小得如煎餅,攤在平整的大地上,南紗坐在亭子一側,風将臉上的汗珠一一吹幹。

南山未有這般景致,卻有同樣的風。

南紗皺眉,突然坐直身子,看向亭外。

山明站在不遠處:“聽朱石道,你上山了。”

南紗颔首,看向山下,沉聲道:“曾想過,要上山看日出,終是做不到。”

山明搖頭:“何必眼巴巴地跑上山來,哪裏的日出不是日出。”

南紗扯扯嘴角,轉移話題,問道:“朱石呢,下山了嗎?”

山明皺眉:“為何要下山?”

南紗低頭,沉聲道:“因為雙星,雙星曾傷了常夢宮主。”

山明狐疑:“你如何得知?”

南紗笑道:“偶爾知道,雙星是九王爺的遺子,有報仇的理由,同時也是皇族,也有保家衛國的理由,常夢宮主助得楚辛國成,有家國之感,同時,與楚辛皇族情誼深重,有勸誡的理由……這世上,想找到理由着實容易。”

山明突然壓低聲音:“你說,他傷了宮主?”

南紗颔首:“按你們所言,他着實如此。”

山明握着劍,突然轉身走了。

南紗看着他的背影,遠遠道:“朱石會放過雙星,着墨也會理解雙星,你卻不會放過他,是嗎?”

山明聲音漸遠,一字一字地砸在南紗心上:“我為何要放過他!”

南紗突然喊出一聲:“因為常夢宮主的計劃!行動前與着墨商量,想必會找到更好的解決答案!”

聲音漸散,也不知下山的人是否聽到了。

南紗轉頭看向山下,又仰頭看看那晴朗無邊的天空,喃喃道:“也不知是否做對了……世事總是難料。”

這座宮中,最為心疼常夢宮主的,山明就排在首位,縱使宮主本身并不弱,在山明眼中,該是時時需要呵護的……嗎?

念頭生,南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倚在亭子內。

心情郁悶,天空,幾只飛雁追着流雲而去,無聲無息。

早晨,晨光淡淡地灑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南紗坐在房檻上,低頭看着地板上的陽光。

幾只螞蟻悄悄地在石板上爬過,小小的身影帶來幾點可忽略不計的陰影。

可析推開院門而進,質問道:“為何擅自讓雙星下山?”

南紗擡頭看了可析一眼,又低頭:“事情已經做下了,現在責怪也無用。”

可析氣結,徑直走到南紗前面,那幾只悠閑的螞蟻竟被可析踩于腳下,南紗慌忙推開可析的腳,經這一打岔,可析胸中郁積的氣散了大半,往旁邊走了幾步,那幾只螞蟻躲在磚縫裏,竟也完好如初。

南紗從地上撿一草根,驅趕着螞蟻。

可析一臉看不懂的表情:“你在做什麽?”

南紗擡頭看了可析一眼,夷鄙道:“你的眼睛是長來裝飾的嗎?”

可析一掌砸在南紗頭上:“雙星之事與你何關?為何私自幫助他下山?”

南紗雙手抱着腦袋,嘴角一翹,挑釁道:“無關,我樂意。”

可析瞪着南紗:“理由?”

南紗丢下草根,看着可析:“理由在事情之後,其實無多大用處。”

可析不語,繼續瞪着南紗。

南紗拍了拍裙裾,道:“你看了雙星留下的信件了嗎?”

可析走到門檻另一側,嘆氣,道:“看了,宮主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們也無法責怪雙星。”

南紗颔首:“你曾經告訴我,當今聖上還是太子之時,訪雲夢宮時曾誓言,他日登基,定要讓六皇弟回來,此言頗得常夢宮主之心,後來,聖上登基,便将六王爺徹底遺忘,這件事情,你想過宮主的态度嗎?”

可析皺眉:“宮主?”

南紗看着從臺階處長出的一根雜草:“其實,常夢宮主是希望六皇子回來,也希望楚辛屹立不倒,情緒并不矛盾,要實現它也并非不可,只是,棋差一着,聖上終究讓宮主失望,雙星之事,宮主不願再管,讓雙星自己處理,無論結果如何,興許,會少了許多遺憾。”

可析側頭看向南紗:“那只是你自己推測而已。”

南紗颔首:“我自己尋得答案,然後自己行動,不管對錯,我會為我做出的事情負責。”

可析不語。

南紗看向可析,笑道:“雖然解決了和合塔在宮中并不安全的問題,助雙星下山也能得到大家的理解,但是,雲夢宮的諸位,還是對我心生不滿,自說自話,不與他人商量,擅自管了雲夢宮的閑事。”

可析赧然:“也……并非如此。”

南紗偏頭:“當真?”

可析移開視線:“确實有些一意孤行了。”

南紗長長嘆氣,環視院子四周:“其實,我要下山了。”

可析詫異地看向南紗:“為何?雙星之事,不至于此。”

南紗搖頭:“并非為了雙星一事,是為了我最初到雲夢宮的目的,雖然知道前方艱險,卻依舊不得不前行。”

可析驚呼:“艱險?”

南紗突然又笑了:“其實,雙星一事,我确實做得不妥,如此處置,雖有事後總會得到你們理解,避免事前不被理解而不能速決和合塔之意,但,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人,有時候會忍不住地愚蠢一把。”

可析惘然地看向南紗。

南紗轉頭看向可析:“可析,雲夢宮波瀾已定,宮中是否還要堅持教化天下,這就是你們先生的事情的,曾聽聞博正先生,正是當年太子師的人選了,如今到了雲夢宮,也不能屈才,樂秋雖然曾做下錯事,但,原諒別人總比記恨來得輕松。”

可析皺眉:“怎麽突然提起這些。”

南紗一臉嚴肅道:“并非教訓之言,只是作為朋友,臨別時的一些忠言。”

可析眉頭皺得更緊了,搖頭道:“倒像臨終贈言。”

南紗啞言。

可析看向南紗:“南紗姑娘還會回到雲夢宮嗎?”

南紗頓了頓,道:“興許,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斷言,我今日決定,也并不代表着,就是明日決定。”

可析颔首。

南紗站起來,彎腰拍了拍裙子,道:“我要去見着墨了。”

可析扯住南紗衣角:“南紗姑娘還未道清,雙星一事中,姑娘抱何私心?”

南紗皺眉,用力地扯開可析的手:“衣服要皺了,皺了……”

可析松手,南紗挑眉,快步走了,可析要追,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搖搖頭,往小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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