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個問題展凝最後還是回答了, 她無視了程謹言期待說:“你還是顧好自己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別閑得慌到處沒事找事。
都是聰明人,哪可能聽不懂。
但程謹言最後還是選擇了裝傻,因為當聰明人會讓他失去很多東西。
第二天在他偷偷摸摸又溜進這個院子時, 展凝沒有覺得意外, 畢竟這人不管是哪一世都有前科。
她只是冷冷的扔過去一眼後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
程謹言沒有打擾她,一個人在院子裏逗了會狗, 跟保姆似的又打掃了一遍衛生,臨近中午時他湊了過去, 一只腳剛邁進工作室。
展凝頭也不擡的喝道:“出去!”
程謹言針紮般的将腳縮了回去, 他抿唇看着忙碌的展凝, 有心想說什麽,最後怕挨罵又忍住了。
他想了想,轉身走出院門。
而展凝工作的時候最不喜被人打擾, 當來打擾的人是程謹言時,忍耐程度當然更下降很多。
她擰着眉,沒管人走沒走,連個眼神都吝啬給。
等手上這一階段的活告一段落, 時間已經快到下午一點。
展凝摸了摸有了饑餓感的肚子,準備出門去吃點東西。
坐院子裏正發呆的程謹言一聽見動靜連忙回頭,見到是她, 立刻起身狗腿的說:“姐,餓了沒,我做了些吃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邊廚房是有, 很小的一間,由于她的廚藝水平有限,搬過來後還沒用過。
展凝掃了眼幹淨的四周,原地站了幾秒,轉身走去廚房。
小圓桌上擺了四盤菜,一碗湯,已經冷卻,但香味還是很濃郁。
程謹言先一步上前,有些緊張的樣子:“我去熱下,很快的。”
“不用了,随便吃點吧。”看着嶄新的碗盤,展凝最終沒有拂他好意。
在被程謹言囚禁的那段時間裏,這人只要有時間就會下廚,所以展凝知道他廚藝不錯,只是那時候也沒什麽心思去品味,畢竟和現在的心境不一樣。
她夾了筷牛腩塞嘴裏咀嚼,程謹言坐對面看着她,輕聲問了句:“還可以嗎?”
展凝點了下頭。
程謹言沒咧着嘴笑,但大眼裏因着她的反應而有了亮光,顯然是很開心的。
一頓飯結束,他又開始自覺收拾餐具,站在水槽前幹的很有勁頭,跟洗碗小弟能拿工資似的。
這天過後展凝再也不用為自己的三餐發愁了,程謹言每天變着花樣的給她搗鼓,好像他人生的唯一目标就是這些東西。
季節轉換時連着下了快一星期的雨,冷空氣随之入侵,南方的駭人的冬季來了。
雨勢有點大,上午還沒停過,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展凝撈過手機剛訂完外賣,院門被人撞了開來。
程謹言一手舉着一把彩虹傘,一手拎着一袋東西慢吞吞走進來,身上被雨淋濕了大半,臉上不知是被凍得還是什麽,沒有一點血色。
他勉強笑了下:“不好意思,今天我來晚了,我馬上去做。”
說完轉身朝廚房走去。
展凝在他身後說:“我訂完外賣了。”
程謹言腳步頓了頓:“那……我把東西先整理一下,明天再做。”
長長的屋檐下,男人步伐艱難的走遠,消失在一道小門裏。
展凝看着沉沉的天色,好一會才朝那個方向走去。
不大的廚房裏,他買回來的食材亂七八糟的堆在角落,自己則趴在小圓桌上,整個人都在止不住輕顫。
展凝目光往下,桌子遮掩下他的右腿抖得更厲害。
“你又是何必呢。”展凝說。
程謹言倏地自雙臂間擡起頭,讷讷的看着來人:“姐。”
展凝在他對面坐下:“程謹言,我不願去怪你什麽,但要我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看待你,這也不太可能。”
那些黑暗的過去,直到現在都會讓展凝時不時的做噩夢,她永遠都忘不了,由此也無法很好的面對這個人。
她看着已經傻在那的人,輕聲說:“這段時間我的态度還不夠明顯嗎?”
一直沒把話說太死,是多少對現在的程謹言存了些憐憫,給彼此留點餘地,不代表她就接納了他。
她一直以為程謹言自己會想明白,會做出最适合的抉擇,但就現下來看似乎完全不可能。
程謹言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知覺的攏成了拳:“姐,今天下雨我才來晚了,我……”
展凝擡手制止他的話:“你懂我的意思的。”
“我只是想這麽做。”他滿臉無助的看着展凝,企圖從這人身上尋出點柔軟來,結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展凝:“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折騰自己?”
什麽樣的日子算好呢?
錦衣玉食?吃喝玩樂?家業有成?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這些都算。
可對他而言并不是,能讓他覺得是好日子的生活或許就是能日日看到展凝,盡自己所能的去照顧她,這是他餘生裏唯一想做的事情了。
可展凝并不接受……
程謹言突然就像荒原中迷途的羚羊,周邊是危機四伏,唯一的救援說要放棄他。
他能怎麽辦……
程謹言:“姐……”
展凝起身往外,邊說:“多喝點熱水,等腿舒服了,就回吧。”
随着話音的終止,她的背影也消失在了廚房門口。
程謹言愣了好久才驀地紅了眼眶。
但是這一天的談話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程謹言依舊每天過來按時報到,只是不敢再跟展凝說話,每天離得遠遠的,只敢抱着那只狗一個人杵着。
他也還是做飯,做完了就放在那,沒再跟展凝一個桌坐過,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此希望換來展凝對他留在這的應允。
展凝是無奈的,無奈中漸漸的又覺得有點好笑。
某天展銘揚拎着一小箱草莓過來找展凝,一腳踏進院子,沒心沒肺的喊完一聲姐,扭頭就見到了一個大瘟神。
展銘揚吓得臉色大變,下一秒就将拎着的草莓狠狠的砸了過去:“滾,誰他媽準你來這的?!”
他沖過去,一把拽住程謹言的領子将人給提了起來,轉手一拳砸了上去。
眼前的人差點害的他失去了最親愛的家人,他對他的恨意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因着幼時的陪伴,在這份恨意中包含了更多的東西,程謹言毀掉的不單單是展凝,還毀了他一個絕好的兄弟。
“還手啊你,擺着一副任人打罵的模樣又算個什麽事?怎麽?現在後悔了?認錯贖罪來了?”展銘揚猛地把人一推,赤紅着眼大聲吼道,“我告訴你晚了!滾吧!”
整個院子都是展銘揚暴躁的叫罵,原本見到人興奮的要迎上來的狗吓得已經縮在了角落一動不動。
程謹言則狼狽的倒在了地上,沾了一地灰不說,臉上很快也起了明顯的紅腫。
他單身撐着坐起來,拿手背碰了碰見血的嘴角,埋着頭一聲不吭。
展銘揚擡腿就是一腳踹過去:“我叫你滾!”
程謹言疼的瑟縮了下,輕聲說:“小揚,我改好了。”
展銘揚忽然呼吸不暢似的抖了下,鼻子一堵,眼眶瞬間泛起了熱。
他想到了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的小男孩,總是像小大人一樣的跟他說小揚不能幹這個,不能幹那個,不然姐就要罵了。
小男孩漸漸長大成了俊朗的少年,他話依舊不多,但對着自己總是會多點笑容,由此害得他還被班裏女生嫉妒。
這個少年是誰呢?是他那比親兄弟還親的發小。
可眼前的人又是誰呢?
程謹言低低的強調了下:“真的,我真的改好了。”
展銘揚猛地轉身跑進了展凝的工作間,大力甩上門,背靠着門板喘粗氣。
一扭頭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展凝,靜靜的對視片刻,展銘揚低着頭走過去抱住展凝,很快展凝的脖子上有了些潮濕的東西。
展凝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原本坐着的人可能是累了又躺回了地上,縮在角落的狗走出來挨着他的身子也躺了下來。
那邊的一人一狗在想什麽她并不知道,只是展凝隐約的也覺得這人挺無辜。
展凝拍了拍展銘揚的背,說了句:“小揚,不怪他。”
始作俑者并不是眼前的程謹言,只可惜這一點只有展凝跟程謹言知道,而其中原由不可能細枝末節的告知外人。
展銘揚情緒平複後沒再失控的接着去揍人,但任由程謹言留在這也是不太可能,要走的時候他一把拽住程謹言要拖着走。
程謹言死活賴在地上沒動。
展銘揚喊了聲:“還不滾!”
程謹言搖頭:“我不走。”
“媽的!”
展銘揚直接上手抱住人就拖,程謹言到這時才掙紮起來,兩成年男人這個下午在地上滾成了一堆。
最後雙方都筋疲力盡,展銘揚忍無可忍的說:“我他媽小時候都沒跟你這麽打過!”
一句話說完,兩人都愣住了,展銘揚最後面色的難看的放開他,翻身坐到一邊,沉默的又過了半晌起身走了。
而展凝始終在工作室忙自己的,一直沒去管他們。
等太陽落盡時,展凝走出去,看到了灰頭土臉的程謹言,整個下午居然也沒想着要回去拾掇拾掇。
展凝說:“明天別來了。”
拒絕的話聽多了也就麻木了,程謹言無動于衷的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抓着狗耳朵揉捏。
展凝緊接着又加了句:“我要出遠門。”
程謹言霍然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