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雍武侯和帝師已經暗中串通?倘若皇上真帶洛蓉去見了帝師,可見對她有多看重,不止後宮青瑩地位不保,恐怕朝堂上也要生變。

皇上要對曹家動手了。

自古以來外戚幹政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曹家雖奉先帝之命,但攬權不放,結黨營私也是事實,曹玄早料到皇上遲早會朝自己下手,所以才更要保住權勢,不能有分毫差錯,否則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曹铎與他們所想一致,擔憂曹家地位不保,早早做了謀劃,此刻見父母皆沉眸不語,上前兩步低聲開口。

“父親,母親,你們可聽說過巫鹹族?”

長公主眼眸轉了轉,“有過耳聞,據說以蔔筮為生,千年前曾活躍于朝堂之上,很受帝王倚重,後來巫蠱盛行,皇族內外許多人深受其害,皆歸咎于巫族,巫鹹族受到屠殺,後來不知所蹤,你忽然提起,是為何故?”

“母親有所不知,這巫鹹族族長卦象精準,上知風雲變色,下知生死禍福,且擅于奇門遁甲,五行八卦陣法,若能助我們一臂之力,何愁鬥不過那個帝師。”

曹玄眸光一亮,“此話當真?”

“兒子前幾年偶然間聽說巫鹹族,便一直派人暗中查訪,民間不少與之有關的傳言,加上史書記載,**不離十,他們世代隐居在深山峽谷,蹤跡難尋,兒子本以為找尋無望,未想前不久認識一位道人,從他口中得知其隐居之地,就在豐沮群山虞靈谷內,不過谷口設有迷障,山中亦布了陣法,是以無人發現。”

“哦?”曹玄擰眉,“那位道人也不能進入嗎?”

曹铎點頭。

長公主面向失望,“既無法子破陣,如何能收歸己用。”

曹铎笑了笑,“母親此言差異,我們雖進不去,但可以讓他自己出來。”

長公主和曹玄齊齊看着他,“我兒,你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是,”曹铎道:“巫鹹族有位長老,醫術精湛,時常會出外游歷,以江湖郎中身份治病救人,半個月前,那位道人在豫州見過他,因為以前有過一面之緣,所以認得,兒子已經派人去請那位長老了,等他到了我們曹家,他們族長還會不出現嗎?”

“好,如此甚好!”曹玄高興不已,長公主卻面露懷疑,“那位道人是何身份?又怎會認識巫鹹族長老?你可查清楚了?”

曹铎恭聲道:“道人出家于雲清觀,遠近聞名,經常出入各世家大族、官員府邸作法,母親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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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仍猶疑的樣子,曹铎索性直言,“那道人乃兒子心腹,培植了多年,絕對可靠。”

長公主這才神色松緩,與曹玄對視一眼,帶了笑意,“那就好,此事就交給你去辦,母親知道你行事謹慎,還是得提醒一句,勿要因小失大,注意分寸。”

曹铎垂首道:“兒子明白。”

與此同時,悉澤神情凝重地看着桌案上出現了幾道裂紋的龜甲,久久未動。

兇!

☆、14.雲清觀

少陽山,雲清觀。

宋昂身着青蘭八卦道袍,頭戴黑色純陽巾,白眉白須,手拿拂塵,端坐于木案之後,仙風道骨,瑞氣騰騰。

他的師父是得道高人,半個月前外出雲游,臨走時說他已學有所成,應當入世歷練,為世人排憂解難,如此方能成就大道,于是他坐在了這裏,午時之前,他是太常寺少卿宋昂,午時之後,他是遠近聞名的宋道長。

前來請他算命作法的人絡繹不絕,他很享受被百姓奉若神明的感覺,看着他們因為自己一句話或欣喜若狂,或痛哭流涕,只覺得自己渾身金光閃閃。

仆從來禀報洛府老夫人和姑娘來了時,他正将一位老伯送出去,老伯連日頭疼,聽他念了幾句咒語便說好了,朝他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狂奔而去。

自打與洛蓉退婚,這半個月來他身心舒暢,少了道枷鎖,一心追求得道,再不問紅塵俗世,未想她竟來了此處,盡管他僞裝了一番,但是相熟之人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他來此是遵師父之命,入朝為官是遵父親之命,哪邊都不能違抗,若被人識破,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最重要的是有損自己君子形象,所以肯定是不能見的。

而此刻,洛蓉幽怨地跟在老夫人身後,一臉的生無可戀。

那日從帝師府回來,祖母便将她叫去談話,內容深刻發人深省,一直進行到深夜,之後每日天不亮就來找她,阻絕了一切她開溜的機會,磨破嘴皮,就為一件事。

婚事。

老夫人認為,宋家退婚了不要緊,我孫女貌美如花,侯府地位尊貴,根本不愁嫁,但是嫁給誰,這是個大問題,她篩選了多日,總覺得都差了點什麽,聽說這雲清觀的道長極為靈驗,不由分說将孫女帶了來,想讓道長給算算姻緣,免得再走冤枉路。

這山看着不高,爬起來還真是費勁,尤其老夫人年紀大了,走兩步都要喘一喘,饒是如此,她仍固執地要自己爬上去,所謂心誠則靈。

到山頂時已經是申時,許是來得晚,道觀裏人并不多,老夫人拉着洛蓉的手,面色疲憊眼神卻是布滿光彩。

“我的孫女婿是誰,很快就能知道了。”

紫蘇和菱香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悶笑出聲。

洛蓉,“……”

跟在老夫人身後一個個神像拜過去,洛蓉只覺得每張面孔都威嚴十足,沒有哪個像是掌管姻緣的,忍不住問祖母,“奶奶,月老不是眉開眼笑的和善樣嗎,我看這都不像啊。”

老夫人一本正經回答,“月老只管善男信女,你太皮了,他老人家管不了。”

洛蓉,“可是奶奶,你知道這些神仙都是掌管什麽的嗎?”扭頭指了指最近的神像,“那是酒神吧,背了那麽大個酒葫蘆,你看都喝成什麽樣了,得拄着拐杖才能站起來。”

老夫人嚴厲批評,“別胡說,那是藥王,葫蘆裏裝的是濟救衆生的靈丹妙藥。”

洛蓉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嘴,跟着祖母去拜見主持。

待他們離開,奚澤和阿羅從神像後走出,阿羅遠遠眺望那水紅背影,搖頭嘆氣。

“族長,他并未在此,眼下該當如何?”

奚澤收回目光,回身點了炷香插入香爐,沉默看着面前神像。

半晌之後。

“走吧。”

“去哪?”阿羅問。

“國公府。”

住持已經年過百半,身材肥胖,老夫人添了香油錢,他樂的眉開眼笑,露出一口大黃牙,然後讓道童領着她們去見宋道長。

洛蓉悄悄對菱香道:“這道觀生意應該很好。”

菱香小聲回她,“姑娘,此處不是做買賣的。”

洛蓉,“那為何還收銀子,我看方才的老婦給了一個銅板,住持臉都快拉到地上了。”

菱香,“……”

宋道長屋外也站着一個道童,引領洛蓉她們的道童上前去禀告,二人叽叽咕咕一陣,道童一臉為難地回來,“施主,實在抱歉,宋道長今日身子不适,已經歇下了,施主改日再來吧。”

洛蓉看了看天色,太陽還挂在半山腰。

“小師傅可否再通禀通禀,老身來一趟不易,”老夫人有些急了,“我們不會耽擱太久。”

道童看了眼門外的人,見他搖頭,只好向貴人致歉。

洛蓉不高興了,方才還聽經過的人說見了他,這麽會功夫就一病不起了?

“我們今日非要見到他不可,”洛蓉走上前揪住門口道童的衣領,“說不見就不見,架子擺的倒大,我們添了那麽多香油錢,他憑什麽不見!”

道童驚恐地看着她,許是沒有見過這麽厲害的女香客,一時忘了反應,老夫人急忙勸她,“蓉兒,不得亂來,快住手。”

洛蓉不情不願松開,将道童衣領撫平,大眼睛瞪着他,“還不快去!”

“去,去哪?”道童吶吶道。

洛蓉眼神一凜,他瞬間明白,連滾帶爬沖進屋裏去禀告。

宋昂早知道洛蓉不好打發,以為老夫人在多少能好點,未料還是小瞧了她,外面争吵聲起時他便趕緊思索對策,眼下道童驚慌失措奔進來,他也正有了主意,耳語吩咐了幾句。

若是洛蓉一個人來,他還真摸不準她的目的,可是老夫人也來了,顯而易見,除了姻緣不會有別的。

洛蓉是個好姑娘,只可惜性子嬌橫,娶了她的人家怕是要頭疼,幸好自己已經擇出來了。

屋門打開,道童戰戰兢兢出來,洛蓉見沒有請她們進去的意思,剛要發火,道童忙奉上宋道長給的東西,看着洛蓉。

“道長已知各位來意,此行由這位女施主起,特吩咐我告訴施主,于臘祭之日,在屋前立桃梗,挂葦繩,再尋一名山,以甲子日或除日,将各長五寸、分別染成五種顏色的缯條懸挂于大石上,便能如願以償,所求必得,命定之人不日自将登門。”

說完走向老夫人,把手裏東西交給她,“此平安符贈與施主,還望施主保重身體,福樂安康。”

老夫人欣喜地雙手接過,“多謝道長,有勞師傅了。”

洛蓉撇嘴,被老夫人拉着朝屋門行禮,心裏很是不屑。

來寺廟道觀的年輕女子除了問姻緣還能問什麽,擺明了忽悠人。

從山上下來已是夕陽西下,洛蓉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豈可放過這好機會,趁着老夫人不注意,轉眼遛沒影了。

直奔帝師府,可是去了一個人也未見着,洛蓉失望地出來,見尚未天黑,便想着去國公府看看齊俊,上次累他被打,也不知傷好了沒有。

而此時的國公府,齊家三人難得一見聚在一起,齊進和洛長寧正襟危坐于上首,臉上都是少有的正經模樣,相比而言,齊俊就顯得随意許多,懶洋洋靠在椅子裏,衣袍上沾滿點心沫子,神情明顯不耐煩,手裏的茶杯蓋來來回回拿起又放下。

“你能不能安靜點?”齊進被那瓷器碰撞聲擾得心煩意亂,不悅地朝他吼。

齊俊手一松,杯蓋“啪”穩穩落在茶杯上。

“爹,怎麽還沒來,早知道我去聽戲了。”

“是你自個要等的,我又沒讓你坐這,”齊進橫他一眼,“要走趕緊走,別在這礙眼。”

齊俊撇了撇嘴,不太相信地問他,“爹,真是巫鹹族長?你沒騙我吧?你怎會認識巫鹹族長,莫非讓人給騙了?”

“一邊去,你爹我有那麽蠢嗎?”

齊俊下意識去看她娘,兩人目光一對接,同時點頭。

好在齊進恰好側身去喝水,未看到這令他心碎的一幕。

說話間,管家從外面進來,“國公爺,夫人,貴客到了。”

“快請進來,”齊進瞬間坐直身子,直勾勾盯着門口,神情竟有些雀躍。

齊俊跟着看過去,只見一個俊雅男子出現在視野,一身鑲黑邊紫袍,手中拿了把木柄竹扇,身後跟着個灰衣少年。

那衣袍料子看着頗厚實,很有質感的樣子,不是絲綢也不是緞步,與現下時興的都不一樣,發冠也不是玉制或金銀制,銀白色,随着行走微微拂動,仔細一瞧竟是羽毛的。

男子看着年紀輕輕,走起路來卻像個老頭子,倒不是彎腰駝背,而是他那步伐姿态,身形端得忒是板正,不疾不徐,比太常寺那幫老頭瞧着還沉穩。

不是說族長嗎,如此年輕?齊俊将他狐疑地目光投向上座,卻見他爹他娘一臉呆滞,眼裏全是震驚,神情如同被雷劈過。

“見過國公爺,夫人,”奚澤微微颔首道。

齊進猛地激動起身,有些語無倫次,“快坐快坐,來人,還不看茶。”

丫鬟趕緊奉上準備好的茶水,奚澤淡道:“不必了,不知國公爺此次找我所謂何事?”前幾日他收到國公爺傳信,說好今日前來。

齊進呵呵笑了兩聲,視線在屋裏掃視了圈,仆人們都識趣的退下了,只自己兒子和夫人仍泰然端坐,目光如神。

齊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了聲,洛長寧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拽着更不情不願的兒子走了。

廳裏只剩他們,齊進正欲開口,洛蓉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沒看到齊俊,掉頭就要走,忽然步伐頓住,猛地回身激動沖過來,“族長叔叔,你怎會在此?”

☆、15.如何保養

“族長叔叔,你怎會在此?”

洛蓉喜不自勝,不待他回答便道:“我方才去找你,你們都不在……”

阿羅咳嗽了聲。

洛蓉立即閉上嘴,看向旁邊一臉疑惑的齊進,“呵呵,姑父,你也在啊。”

“蓉兒,你……”齊進剛開了個口,便被洛蓉打斷。

“啊,姑父,我去找俊弟了,不打擾你了,”說完拔腿就遛,沒影了齊進才像是反應過來,咦了聲看向奚澤。

“國公爺找我何事?”奚澤淡道。

“哦,是這樣……”齊進立馬一副正經模樣,将請他幫忙之事道來,原是太後舊疾複發,病情洶湧,宮裏太醫只能暫時壓制,無法根治,他便想到了奚澤,太後是他唯一的姐姐,膝下無子,雖對皇上有養育之恩,可到底不是親生的,他作為弟弟,自當多上心些。

其實此事前幾日陳牧剛對奚澤提起,請他入宮為太後診治,随後就收到國公爺傳信,奚澤猜到可能是為同一件事,果然如他所料。

他與齊進也算老相識,初見時齊進尚未承襲爵位,還是國公府世子,他陰差陽錯救了當年的大将軍陸明成,也就是齊進的表兄,因他們表兄弟自小感情要好,齊進便将他視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很是感激敬重,兩年後洛蓉身染重病,侯爺遍尋名醫無人可治,齊進傳信請他施救,就是那時,洛蓉進了虞靈谷。

算起來,他與齊進已是十多年未見,雖然同在金陵,但從未碰過面,若非此次太後的病,恐怕仍然不會見到。

倒不是他刻意避着,而是這些年他極少出帝師府,偶然出府去的也都是清淨之地,自然不會遇到金陵第一老纨绔齊進了。

這廂齊進見他答應自己所請之事,激動的熱淚盈眶,躬身一揖道:“先生避世已久,齊進本不該提此要求,只是大姐身份原因,不能随意出宮,亦無法掩人耳目去虞靈谷,反而給先生平添麻煩,萬未料到先生竟然同意來金陵,齊進感激不盡,請受我一拜。”

奚澤虛虛扶起他道:“國公爺無須多禮,我亦有件事想請國公爺幫忙。”

“先生請講,”齊進面容一凜道。

阿羅上前遞過來一副畫卷,奚澤道:“此人乃我族中長老,眼下在外游歷,失了音訊,有勞國公爺派人尋尋。”

“先生放心,我這便安排下去,”齊進一臉鄭重,“先生舟車勞頓,先歇息歇息,暫且在府中住下,明日我再安排先生進宮。”

“好。”

齊進親自送他們去客房,走到門口時忽然想到什麽,擰眉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國公爺有話但說無妨。”

“呃,是這樣……”他頓了頓,朝前兩步,刻意壓低聲音,“先生為何與十幾年前并無多大變化,方才初見,我恍然以為在做夢,先生是如何保養的?”

奚澤猜到他會問這個,淡淡一笑,“我們巫鹹族人壽數皆高于常人,十幾年時間,于我委實算不得長。”

齊進驚訝的張大嘴,“還有這等奇事,那冒昧問一句,你們族人最長的壽數是?”

奚澤側過身,擺明不欲回答,齊進熱情卻絲毫不減,又喜滋滋道:“你們族裏可容外人……”

“不可,”奚澤直接打斷他。

齊進悻悻結束話題,“那我送先生回屋歇息,這邊請。”

洛蓉躲在假山後面,看到他們往西邊廂房而去,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方才她出來并未去找齊俊,一直在這兒等着,她曉得自己當年去虞靈谷治病,認識族長叔叔,都是小姑父從中幫忙,他們自然是認識的,卻不知今日相見所謂何事,看起來小姑父似乎并不清楚族長叔叔的帝師身份。

齊進将他們送到客房便走了,奚澤和阿羅進了屋,顯然是要住下了,洛蓉瞅着周圍沒人,輕手輕腳走過去,耳朵剛貼到門上,什麽還未聽到,那門就猛地從裏面打開,洛蓉啊了聲身子不受控制栽了進去。

“鬼鬼祟祟做什麽呢?”阿羅抱臂冷眼俯視她問道。

洛蓉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和胳膊,從地上爬起來,小聲嘟囔,“開門前也不知道說一聲……”一擡眼看到悠然飲茶的奚澤,急忙跑過去,眨巴着眼睛問他,“族長叔叔,你們怎會來我小姑姑府上?”

“有事,”奚澤言簡意赅,看到她無意識揉胳膊的舉動,眸光微微晃了下。

“那我小姑父不曉得你是帝師?”

“嗯。”

“那只有我知道?”

“嗯。”

洛蓉樂的眉開眼笑,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滿足,拍着胸脯主動向他保證,“族長叔叔,我不會出賣你的,除非你自己承認身份,否則這個秘密将永遠爛在我肚子裏,放心吧。”

奚澤,“哦。”

“可是……你為何要隐瞞身份呢?”洛蓉歪着頭不解地問他,話落自己便答了,“肯定是怕麻煩,阿羅說族長叔叔喜靜,定是不想被打擾。”

“知道你還如此聒噪,”阿羅在旁邊哼道。

洛蓉委屈地撅了撅嘴,不敢再吭聲,就那樣可憐巴巴望着奚澤。

“無妨,想說什麽就說吧,”奚澤掃了她一眼,“左右我也不一定聽。”

洛蓉笑意尚未來得及顯露,就被他後一句話打擊的消退下去,見阿羅偷偷幸災樂禍,不滿地瞪他,眼睛一轉,忽然道:“我今日陪奶奶去雲清觀看到你了。”

阿羅下意識去看奚澤,面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怎麽可能。”

“真的,”洛蓉一臉真誠,“你跟一位小姑娘說說笑笑,很是親密,我看得清清楚楚,怕你在姑娘面前不好意思,就沒有過去打擾。”

明顯胡說八道,阿羅懶得反駁,硒笑了聲,不料她越發來勁,認真對奚澤道:“族長叔叔,阿羅如今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您老人家深居簡出怕是不清楚,我可發現好幾回了,他背着你時常與那姑娘見面,兩人關系親密,不認識的還以為是對小夫妻呢,我頭一回見也不敢相信,而且那姑娘瞧着眼熟,好像是哪位禦史的千金,長得雖沒有我美,卻也是個清秀佳人,既然他們郎情妾意,不如你成全他們可好?”

她說的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樣,阿羅自己幾乎都要信了,見奚澤看向自己,急忙矢口否認,她臉上挂着暧昧的笑打岔,“男子漢大丈夫,害羞什麽,你年紀也不小了,此時談論婚事正是時候,再猶豫不決,好姑娘可都被別人家定走了。”

阿羅氣得臉色漲紅,指着她道:“你好意思說我,你自己都沒嫁出去,而且族長尚未娶妻,我,我有何好急的,況且,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哪有什麽禦史千金,族長,你別聽她造謠。”

“我從來不撒謊,”洛蓉一本正經,“我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先管好自個,別讓人家姑娘蹉跎年華一直等下去,是吧族長叔叔?”

奚澤,“……”

“哼,你随便說吧,反正也沒人信,”阿羅見說不過她,索性不再理會,轉身朝外走,洛蓉急忙拽住他,“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娶人家姑娘,好歹給個痛快話。”

“跟你有關系嗎?”

“有啊,“洛蓉手叉腰上,”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禍害我們金陵城的姑娘。”

“你放心,我就是娶妻也不會娶你們金陵城姑娘。”

“為何?”

“因為我們有族規,不得與外人通婚。”

“誰規定的?”

“祖先定的!”

争論聲戛然而止,室內靜了下來,阿羅沉默了片刻,不悅地瞪了洛蓉一眼,“現在懂了。”

洛蓉張了張嘴,“這個原因,怎麽就不能說呢?你若早告訴我,我,我……”

“我們族中事務何須向外人交代,“阿羅橫了她一眼走了。

洛蓉看了看泰然自若的奚澤,幽怨地坐到他對面。

“族長叔叔,你們為何要定這麽一條族規?”

奚澤擡眼看她,神情散漫,“有問題嗎?”

“有,大有問題!”洛蓉握緊拳頭無比認真道,卻是想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來,見他移開目光,無視自己的存在,氣勢頓時土崩瓦解,垂頭喪氣地撐着腮幫子含糊嘟囔。

“什麽破規矩,我還怎麽嫁給你啊!”

奚澤“嗯?”了聲,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

洛蓉眼珠轉了轉,試探着問道:“族長叔叔,倘若……假如……你們族人與外人成婚,會如何?”

奚澤盯着她,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神色,轉瞬消失。

“你已來此多時,該回去了。”

“你還未回答我呢,”洛蓉不情願道:“動不動就讓我走,我才剛來。”

奚澤不理會,起身走向內室,聲音随之傳來。

“出去把門帶上。”

☆、16.未來姐夫

洛蓉不情不願地從屋裏出來,深覺頭頂一片灰暗,哪還有心情去看齊俊和小姑姑,失魂落魄回了侯府,晚膳也沒用直接就歇下了,一覺睡醒,望着外面的豔陽天,沮喪之感一掃而空,梳洗之後精神振奮地準備朝國公府進發。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奚澤乃族長,只要他願意,廢掉那條族規也不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于,如何讓他瞧上自己,洛蓉做不來那種多番試探猜測的事,她決定今日去直接問他,如果娶妻會娶什麽樣的女子,然後朝着這個方向去努力。

計劃很完美,奈何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洛蓉剛從屋裏出來,便被洛譽攔住去路,非要讓她陪自己玩,洛蓉道有事在身,他便嚷着要跟去,不允就抱着她大腿不讓走,握着小拳頭威脅要去爹娘處告狀。

洛蓉無奈,只好帶上他一道,到了國公府想将他甩給小姑姑,誰料他今日不但粘人,還格外警醒,小短腿掄的飛快,寸步不離她左右。

等到奚澤所居院落已快午時,院子裏靜悄悄的,似乎沒人,她找了個丫鬟問過才知,原來一早奚澤和小姑父進了宮,尚未回來。

洛蓉原本每日只顧吃喝玩樂,對宮裏的事一無所知,皇上罰她抄寫佛經之後,她才從紫蘇和菱香閑聊時得知太後生病之事。

太後是齊俊姑母,因着洛蓉自小與小姑姑一家親近,時常陪齊俊入宮探望,在太後面前嘴甜乖巧,是以很得她喜愛,眼下她病了,洛蓉是真心擔憂關懷,抄寫佛經時不覺認真許多,希望她能早日康複。

小姑父請奚澤來大約也是為了給太後治病的事,洛蓉心想着,不知何時才會回來,這廂念頭剛過,就聽院外傳來腳步聲,激動地回頭,卻見齊俊搖着扇子吊兒郎當地進來,手裏拿了兩顆蠶豆抛來抛去的。

“我聽管家說你來府上了,一直在花廳等着,表姐,你怎跑這兒來了?”

洛蓉失望地收回目光,順手從他掌心撚了顆蠶豆塞進嘴裏,懶洋洋道:“這兒風景好。”

話音未落便呸了聲,将嘴裏東西吐出來,“這豆子壞了吧,太難吃了。”

“是嗎?”齊俊嘗了嘗,眉頭一皺,“好像是,幸好只拿了兩個。”

說着吩咐丫鬟端茶水來漱口,瞧見洛蓉心不在焉的模樣,眼神轉動似有所悟,“你壓根不是來找我的吧?”

洛蓉哦了聲,“不是。”

“姐姐是來找住在此的貴客,”洛譽天真地插嘴,“方才還問外面的人他去了哪裏,何時回來,俊哥哥,你知道他是誰嗎?”

齊俊刮了下他的小鼻子,“俊哥哥當然知道了,他是你未來姐夫。”

洛譽驚訝地張大嘴,“真的嗎?”

齊俊揶揄地看洛蓉,洛蓉避開他的視線,睫毛顫了顫,志氣昂揚道,“對,沒錯!”

“我這麽快就有新姐夫了嗎?”洛譽開心地蹦了幾下,“姐姐你真厲害!”

洛蓉,“噓,謙虛,做人要謙虛。”

齊俊啧啧了兩聲,“若非我娘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也認識那族長,原來這些年你三番五次出走都是為了他呀。”

昨日奚澤登門,齊俊見父母面露驚色,好奇追問之下,國公夫人才将過去之事道出,包括國公爺與他如何相識,洛蓉又如何去到虞靈谷與他結緣,齊俊聽得一愣一愣,震驚的整夜都沒有睡好,一直以來他所認為向往江湖的表姐,是懷揣着一顆行俠仗義之心,所以才屢屢相幫,甚至不惜被舅舅責罰,可真相竟然是為了一個男人,雖然這男人長得還不賴吧,可年紀委實與她相差太大。

“小姑姑怎會曉得?”洛蓉聽他此言頗是驚訝,她以為自個的小心思只爹娘知道,小姑姑是何時看出來的,她可從未在她面前提過。

齊俊撇嘴,“你意圖那般明顯,我娘又不傻,也是我什麽都不曉得,若知道你小時候險些病死,是那族長救了你,你還嚷着長大要嫁給人家,我也一早看出你離家出走打的什麽主意了。”

洛蓉,“那你現在知道也不晚,他現今住在你府上,你可得幫我多照顧着些,若是他出了什麽差錯,我饒不了你!”

“呦,這還八字沒一撇呢就如此維護了,”齊俊道:“他能不能成為我表姐夫還不一定呢,我娘可是當做笑話講給我聽得,而且舅舅……肯定也不會同意的吧。”

洛蓉氣勢頓消,沮喪了一陣,斬釘截鐵道:“反正我只願嫁給他,旁人都不行!俊弟,你得幫我!”

齊俊不自覺後退了兩步,“我可不敢明目張膽與舅舅作對,再說……這種事我怎麽幫,他若中意你自然會去侯府提親……”話至此處瞧了眼她的神色,試探道:“別是你自己一廂情願,人家并無此意吧?”

洛蓉心虛地垂下頭,嗫嚅道:“我,我這不是剛見他嗎,哪有那麽快……”

正說着,瞧見齊俊驀地變了臉色,抱着肚子一副痛苦模樣。

“你怎麽了?”

他張了張嘴,話尚未出口便忍不住撒腿跑了,看樣子像是吃壞了肚子,洛蓉幸災樂禍笑了聲,準備去旁邊亭子坐坐,剛邁出半步,面容一僵。

肚子裏翻江倒海,如同洪水洶湧奔騰,大有洩閘之勢,洛蓉不敢耽擱,急忙朝茅廁狂奔。

洛譽追了兩步沒追上,在後面喊,“姐姐你去哪?”

“你先在那等着,別亂跑,”洛蓉勉力交代了一聲,轉瞬沒了身影。

洛譽悻悻地走回院子,四下轉了轉,實在無趣,見屋門未鎖,便推開進去了。

裏面靜悄悄的,桌上放着兩盤點心,他墊起腳拿了幾塊,打算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吃,今日走的路有點多,這會稍微有些乏了。

在屋裏掃視了一圈,洛譽目光落在床榻上,立即高興地爬上去,盤腿坐在床中間,一邊吃一邊等姐姐,吃着吃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奚澤和齊進回府後,先去偏廳用了午膳,然後才回到住處。

太後已是病入膏肓,堅持不了多久,只能用藥養着,盡量減少她的痛苦,齊進雖沒報多大希望,但聽奚澤與太醫所言無甚大差,免不了心裏難受,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頭回出現黯然神色,飯也沒吃多少,望着一桌子菜呆坐了許久。

知道奚澤不喜人打攪,所以齊進未安排伺候的丫鬟,洛蓉和齊俊離開後,院子裏便人影全無,四下寂靜,阿羅跟在奚澤身後進屋,放下藥箱去桌旁倒水,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腳步一頓,看向身後床榻方向。

床上歪歪扭扭躺了個小面團子,睡得正香,不知夢到了什麽,不停地咂嘴,糕點沫子撒的到處都是。

阿羅看向奚澤,見他神色平靜,沒有任何表情,上前将小面團子搖醒。

洛譽揉了揉眼睛坐起,含含糊糊道:“做什麽呀,我還未睡夠呢。”

“你誰家孩子,為何睡在此處?”阿羅冷臉問他。

洛譽呆了片刻,小腦袋清醒過來,眨了眨眼睛反問,“你是誰呀?為何在此處?”

他長得與洛蓉小時候有七八分相像,奚澤一看到他的臉便猜了出來,直接吩咐阿羅道:“去找人送世子回去。”

洛譽聽到聲音,從阿羅後面探出頭,看到他先是一喜,繼而從床上爬下來,噔噔噔跑到他面前。

“你知道我是世子,那你一定是我姐夫了。”

奚澤,“……”

“你姐夫?你姐姐是誰?”阿羅奇道。

洛譽嘟了嘟嘴,“我姐姐是金陵第一美人洛蓉,這你都不曉得。”

阿羅,“……”

“族長,你何時成了他姐夫?”

奚澤瞥了他一眼,看着洛譽,“誰告訴你我是你姐夫?”

“俊哥哥說住在這裏的人是我未來姐夫,不就是你嘛?”洛譽歪着小腦袋思索,“唔,姐姐也說是。”

阿羅,“你姐姐胡說八道,我們族長尚未娶妻,以後就算娶也不會娶她。”

“你才胡說!”洛譽氣鼓鼓推了他一把,沒推動,自己反而噗通坐在了地上,屁股摔得劇痛,大眼睛裏迅速蓄滿淚水,卻是倔強地不肯哭出來,握着小拳頭道:“瞧不起我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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