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人都是壞蛋,大壞蛋!”

阿羅頭疼地上前扶他,他不高興地揮開,“你說我姐姐壞話,我讨厭你!”

阿羅無奈看向奚澤。

洛譽亦看向他,忽然自個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抱住他大腿,仰着臉問他,“哥哥,你會娶我姐姐的對不對?”

☆、17.姐夫哥哥

“哥哥,你會娶我姐姐的對不對?”

奚澤盯了他片刻,伸手将他抱坐到自己旁邊,“疼嗎?”

洛譽點頭,又搖了搖,“譽兒是男子漢,這點疼不算什麽。”

奚澤唇角含了一抹笑,“我看看,”說着去扒他褲子,洛譽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被他摁住趴在坐榻上。

白白嫩嫩的小屁股左邊有點青了,可見那一下摔得不輕,奚澤叫了聲阿羅,他立馬會意拿來藥膏。

洛譽捂着小臉,身子還不停扭着,奚澤拍了下他小屁股,“別動,否則明日更疼。”

洛譽立馬安分了。

奚澤抹好藥揉了揉,幫他整理好衣着,洛譽偷偷從指縫看他,忽然吃吃笑出了聲,“姐夫哥哥,譽兒喜歡你。”

姐夫哥哥?這什麽稱呼?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弟,阿羅暗自嘀咕,對上奚澤的眼神,默默閉上了嘴。

“你姐姐呢?”奚澤問洛譽。

“姐姐……跑了,”洛譽噘起嘴,“姐姐讓譽兒等她,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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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颠三倒四,奚澤沒明白,卻也大致猜出來,估摸着是甩掉這個小跟屁蟲自個去哪玩了。

這廂正打算将洛譽送走,門口啪地一聲響,洛蓉就扶着門走進來。

“姐姐。”

洛譽歡喜地喚她,她擡眼看過來,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

“姐姐,你怎麽了?”

洛蓉搖搖頭,腳步虛浮,踉踉跄跄,眼看要跌倒,奚澤一個箭步過去穩穩扶住她,同時握住了她手腕。

“族長叔叔,”洛蓉順勢靠在他懷裏,瞧見阿羅淩厲的眼刀朝自己飛過來,虛弱地挑了挑眉。

“你吃什麽了?”奚澤聲音有些冷。

洛蓉擡頭看着他下颚,“沒吃什麽呀,”頓了頓,感覺他似乎有些不高興,神智稍微回來一些,“哦,俊弟不知從哪拿了兩顆豆子,我就吃了一顆,不過太難吃了……對了,應該就是那個豆子害得,他也成這樣了。”

“你不是廚藝精湛麽,什麽豆子能不能吃都分不清。”

洛蓉委屈地垂下眼眸,“我當時未注意。”

奚澤扶她坐下,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什麽,拿過來遞給阿羅,“去煎藥。”

阿羅接過去,朝洛蓉哼了聲,“活該,”然後快步走了。

“姐姐,你怎麽了?”洛譽見她彎腰抱着肚子,擔憂地湊過去,小手放到她肚子上,“可是這個疼?譽兒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方才姐夫哥哥就這麽給譽兒揉的。”

洛蓉有氣無力地嗯了聲,猛然擡頭,“姐夫哥哥?”

“是啊,”洛譽拉住奚澤手将他拽過來,焦急道:“姐夫哥哥,姐姐好像很疼,你快給她也揉揉。”

洛蓉呆了一瞬,腦子裏轟地一聲炸了開來,面紅耳赤朝洛譽道:“譽兒,你你你,你別胡說。”

洛譽一臉無辜,“不是你說住在此處的人是未來姐夫嗎?譽兒又沒有叫錯。”

洛蓉,“……”

“姐姐,俊哥哥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他也不舒服……”

“那譽兒去看看俊哥哥,”洛譽小大人道:“你們兩個一點都不乖,方才還好好的,這麽一會兒就折騰的這兒疼那兒疼,小心爹爹打你們屁股。”

說完又看向奚澤,“姐夫哥哥,譽兒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幫我好好照顧姐姐哦。”

奚澤微微笑了笑,洛譽放心地邁着小短腿走了。

屋裏只剩下他們倆人,一室寂靜。

洛蓉想看又不敢看他,緊張地絞着手指,良久沉默後,終于鼓足勇氣開口,“族長叔叔。”

奚澤垂眸看向她。

“譽兒,譽兒還小……”

“童言無忌,”奚澤打斷她道:“我不會放在心上。”

洛蓉心中抽了一下,擡頭望着他,嗫嚅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奚澤眼神平靜無波,轉身朝書案走去。

洛蓉猛地站起來,“族長叔叔,”見他停住腳步,一鼓作氣道:“蓉兒喜歡你,蓉兒想嫁給你。”

奚澤眼神微晃,久久沒有吭聲,屋裏安靜的可怕,洛蓉心口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緊緊盯着他後背,大氣都不敢喘,手心出了一層細密汗珠。

“喜歡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奚澤的聲音才響起,聽不出是何情緒。

洛蓉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道:“蓉兒,蓉兒從小就喜歡你,從沒忘記過你,爹娘自小教育蓉兒,做人要言而有信,不能背信棄義,蓉兒小時候說了要嫁給你,就一定會嫁給你,除非,除非……”後面聲音弱了下去,“除非你不喜歡蓉兒。”

奚澤回身看着滿臉通紅的小姑娘,輕笑了聲,“因為我長得好看?”

洛蓉誠實地點頭,稍頃又認真道:“無論族長叔叔是什麽樣子,蓉兒都喜歡。”

話落不見他反應,洛蓉心慌地看了他兩眼,發覺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麽,不自覺咬了咬唇。

“蓉兒心裏憋不住話,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族長叔叔可是不高興了?”

奚澤依舊無動于衷。

“族長叔叔是不是不喜歡蓉兒?”洛蓉唇角垂下來,幾乎都要哭了。

奚澤眼眸動了動,看向門口,似是聽到腳步聲,未幾,阿羅端着藥走進來,感覺氣氛不太對,放下藥碗就走了,“我去看看世子。”

洛蓉置若罔聞,目不轉睛盯着眼前紫衣男子。

奚澤走過來将藥遞給她,她沒有接,就那樣定定望着他。

“族長叔叔,你不喜歡我哪點,我可以改,”洛蓉眸中起了一層水霧,“我知道女兒家應該矜持端秀,知書達理,可我已經成這樣了,你若因此而讨厭我,我,我改就是了,你喜歡什麽樣的,告訴我可好?”

“先喝藥吧,”奚澤将她摁坐下來,猶豫了一瞬,舀起一勺藥湯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洛蓉固執地看着他,牙關緊咬。

“張嘴。”

她不肯,一動不動。

“張嘴!”

奚澤板起臉,聲音也沉了下來。

洛蓉瞬間就慫了,乖乖喝下去,直到一碗藥喂完也不敢再開口。

“這幾日忌食生冷食物,”奚澤淡淡囑咐,“回去喝點熱粥,肉食也先別動。”

“哦,”洛蓉半趴在桌上,手指扣着桌面應聲。

奚澤看了她一眼,在旁邊坐了下來。

洛蓉立馬端正身子,緊張地注視着他。

“你不用為任何人改變,亦無須委曲自己,恣意而活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懂嗎?”

洛蓉眨巴了兩下眼睛,試探着道:“所以……你是不讨厭我了。”

奚澤看着她,緩緩點頭。

☆、18.招供

齊俊趴在床上長籲短嘆,方才阿羅送了藥來,他才明白自己鬧肚子是因為那兩個巴豆,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怎麽曉得那是巴豆,去膳房找吃的時随手撚了來,還以為是蠶豆,殊不知是廚娘近日有些便秘,聽從大夫建議,買了幾顆巴豆準備磨成粉做藥膳,哪想轉身的功夫就少了兩個。

洛譽站在床頭教育他,“叫你貪嘴,你看我就沒問你要。”

“好好好,你最懂事了,”齊俊言不由衷道:“表姐怎麽樣了?”

“姐夫哥哥在照顧姐姐,不用你操心。”

“姐夫哥哥?”齊俊眼睛一轉,猛地坐起來,“你見他了?你叫他姐夫了?”

洛譽害羞道:“叫了,姐夫哥哥很好,譽兒喜歡他。”

“那他什麽反應?”

“他……他對我笑了,還……還給我揉揉。”

“揉揉?”

洛譽拍了拍自己小屁股,“譽兒不小心坐到了地上,可疼了。”

齊俊滿臉不敢置信,神情驚吶,半晌沒有說話。

“俊哥哥?”洛譽奇怪叫了聲。

他慢慢回過神來,臉上浮現看好戲時才出現的笑容,“一語成谶,表姐這會只怕要樂瘋了。”

“為什麽呀,為什麽姐姐會瘋?”洛譽天真問他。

齊俊摸摸他腦袋,“因為你姐姐可能很快就會嫁出去了。”

洛譽一臉懵懂。

洛蓉這會兒确實很高興,得知奚澤并不讨厭自己,心裏陰霾瞬間一掃而空,正待再接再厲,問問他日後可會喜歡自己,齊進忽然闖進來,看到洛蓉很是驚訝,“你怎麽在這兒?”

“小姑父,”洛蓉悻悻叫了他一聲,“我來看姑姑。”

“你姑姑在這兒嗎?”齊進困惑地瞅了瞅周圍,“我沒看到啊。”

洛蓉,“那可能剛走。”

“哦,”齊進作恍然大悟狀,“那你怎麽沒走?”

“我正要走,”洛蓉起來,朝奚澤福了福身,“族長……哥哥,我先回去了。”

“嗯。”

齊進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目送她離去,猛然間醒悟過來,朝她背影喊,“先生是你的長輩,你要叫叔叔,不能亂了輩分,記住沒有!”

洛蓉回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嗨,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齊進眼睛一瞪,準備追上去,奚澤先一步開口。

“國公爺找我有事?”

“對,差點忘了,”他剎住步伐進屋,神情變得嚴肅,“先生托我找的人有消息了。”

奚澤眼皮一跳。

“今日清晨剛被帶進曹府。”

洛蓉去齊俊處歇了歇,待體力恢複差不多了才帶着洛譽告辭,回到侯府天已經黑了,洛禾和薛氏正等着他們用晚膳。

回來的一路上洛蓉千叮咛萬囑咐,不能告訴爹娘今日發生之事,姐夫哥哥是他們的小秘密,洛譽滿頭答應,一坐到薛氏懷裏,就竹筒倒豆子,這一整日去了哪做了什麽全招了,洛蓉提醒都來不及。

雖講的颠三倒四,洛禾和薛氏也聽得雲裏霧裏,但姐夫哥哥這個稱呼卻是異常清晰地從他嘴裏蹦出來,而且出現頻率頗高。

洛禾懷疑地看向洛蓉,等着她解釋。

未等她想好措辭,洛譽就巴拉巴拉又開始了,“姐夫哥哥長得很好看,人也很好,給譽兒揉屁股,還給姐姐揉肚子……”

洛蓉趕緊捂住他的嘴,然而已經來不及。

洛禾臉色大變,“到底怎麽回事?”

洛蓉咯噔一下,弱弱道:“不是他說的那樣。”

“那是什麽樣,你倒是說說。”

“我,我在小姑姑府上誤食巴豆,他幫我把脈……診治,”洛蓉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爹,“就這樣,沒有任何逾矩之舉。”

洛禾神色稍緩,“怎麽會誤食巴豆?難怪看你面色不佳,我讓人去傳大夫。”

“不用了,”洛蓉趕緊擺手,“喝了藥已經好了。”

洛禾觀察了一番她的臉色,沒再堅持。

“所以譽兒說的是國公府的醫士?”

洛蓉埋頭喝粥,“算,算是吧。”

“那為何會叫他姐夫?”

“俊哥哥說住在那間屋子的人是譽兒未來姐夫,”洛譽趁機又插嘴。

洛蓉掩面嘆氣,悄悄轉身打算溜走。

“你是現在主動交代,還是過會再說?”洛禾涼涼道。

洛蓉脊背一僵,緩緩回過頭嘿嘿笑了笑,插科打诨道:“哦,俊弟故意逗譽兒呢,騙他的。”

“沒有,俊哥哥沒有騙人,”洛譽義正言辭道,以為他姐不承認他姐夫,急忙拉扯薛氏衣袖,“姐夫哥哥很好,譽兒喜歡他,譽兒就要他當姐夫。”

洛禾和薛氏目光如電盯着洛蓉。

洛蓉哀怨地瞅了眼洛譽,聽到洛禾猛地拍桌,吓得一蹦而起,并手并腳端正站好。

“還不說!”

洛蓉縮了縮脖子,沒骨氣地開口,“我說……”

“他,他……是族長叔叔,”在爹娘的壓迫下,洛蓉不得不坦誠,結結巴巴說完,沒聽到聲響,偷眼看了看他們。

洛禾神情複雜,薛氏亦眉頭緊皺。

“先生來金陵了?”

“何時來的?”

二人目光又同時投向閨女,洛蓉發誓道:“這個我真不知道,我是去小姑姑府上碰見的。”

洛禾和薛氏又沉默了,良久之後,洛禾才鄭重開口,“當年先生救了蓉兒,我們一直無以為報,如今他既來了金陵,總得去探望一番才是。”

薛氏點頭,“趕早不趕晚,那便明日吧。”

“嗯,”洛禾同意,面容一凜看向洛蓉,“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待在府裏。”

“為何?”洛蓉不滿。

“還有半個月就是太後壽辰,你佛經抄完了嗎?”

洛蓉,“……”

翌日。

天未破曉,洛蓉便偷偷從侯府溜出來,跑去了國公府,管家見她這麽早來,還以為有何要事,将她迎進去準備禀報國公夫人,洛蓉打着哈哈擋了,自個去了暖閣打盹,讓丫鬟盯着,父親來了去通知她。

她和小姑姑一家感情好,自小闖了禍就躲避于此,出入國公府比侯府還勤快,就跟國公爺親閨女一樣,府裏下人早就習慣她随意來去,都将她視為自家姑娘伺候着。

府裏有她專門的居所,不過離大門太遠,出入不方便,除非是過夜她才會去,平常小憩都是在偏廳或暖閣。

洛蓉前腳走,洛禾後腳就出門去上朝,昨日乍一聽奚澤入京了,他心裏着實有些慌張,擔心是來拐走自己女兒的,後來琢磨了一陣才明白,大概是為太後治病而來,這才松了口氣,卻仍是不太踏實,故早早入了宮,準備問問齊進奚澤如今可曾娶妻,誰料他直到早朝開始前一刻才打着哈欠進來,散朝後溜得比兔子還快,一不留神就不見人影了。

洛禾急追出去,在大殿前看到他,忙快步上前,尚未開口,他就着急忙慌地撒腿便跑,“大哥,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洛禾一口氣堵住,面容沉下來,朝前走了走,卻見他急匆匆下了臺階,朝曹玄大喊,“曹大人留步。”

☆、19.彭長老

曹玄聽到聲音步伐停住,回頭見是齊進,眸中閃過疑惑。

這老纨绔找我做什麽?

齊進氣喘籲籲地在他跟前站定,拱了拱手,“曹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曹玄回禮,随他走到一側僻靜處,道:“國公爺有話請講。”

齊進看着他,嘿嘿笑了兩聲,“那我便直說了,齊某有位故人,如今在貴府做客,他曾許諾,倘若入京,必來我府上探望,卻不知為何自進了貴府便杳無音信。”

曹玄臉色變了變,“國公爺此言何意?”

齊進道:“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曹玄眼底暗藏鋒利,盯着他看了一陣,忽然哈哈大笑,“府上每日都有來客,曹某不知,國公爺口中故人是哪一位?不如你說說他生的何等模樣,年齡幾何,曹某回去也好吩咐下去,盡快送貴客去您府上。”

齊進似笑非笑,“大人當真不知?”

“曹某一把年紀,還能騙你不成。”

齊進回想了一下奚澤給自己的畫像,大概形容了一番,曹玄狀似聽得很認真,待他說完誠懇道:“此人曹某确實無甚印象,國公爺稍安,待我回去問問管家,若是在府上,定派人告知國公爺。”

齊進,“……”老東西!

曹玄從宮裏出來,立即乘轎回了曹府,他沒想到齊進竟然與巫鹹長老是故人,一個老纨绔,怎會與之結識,他有些不相信,但齊進言之鑿鑿,對彭長老相貌形容分毫不差,卻又由不得他不信。

曹府北院一處廂房內,一個白胡子老頭坐在桌前大口朵頤,只見得那嘴一張一合,不斷咀嚼,沒多久所有盤子便被掃蕩一空,連酒壺也見了底。

幾個丫鬟躲在角落竊竊私語,不經意看到曹玄過來,忙散開來,低眉垂首上前去行禮。

彭長老打了個飽嗝,懶洋洋靠在軟椅裏,自顧感慨,“許久未吃到如此山珍海味,痛快!痛快!”

曹玄笑了笑,微微颔首,“老先生住的可還習慣?”

“習慣,當然習慣,”彭長老樂呵呵道:“就是這些丫頭太無趣了,跟一群呆頭鵝似的,你府上就沒有機靈點的嗎?”

曹玄看了眼那幾個丫鬟,不待開口,她們便吓得噗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彭長老煩躁地揮手,“出去出去,都出去,哭哭啼啼的忒是晦氣。”

丫鬟們立即住了聲,聽到曹玄讓退下,慌忙關上門出去了。

彭長老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睥睨的眼神看着曹玄,“有話快說,說完滾蛋。”

放眼整個金陵城,誰敢對他這種态度,曹玄胸膛起伏了幾下,勉強忍了,盡量平靜道:“老先生可認識齊國公?”

“不認識,”彭長老道:“托你的福,老頭子我頭一回來天子腳下。”

曹玄神情微變,默了默不欲多說,揖了一禮後正要出去,他卻又冷不丁開口,像是才想起來。

“啊,你說齊國公啊。”

曹玄正色看向他。

“确實未見過。”

頓了頓,“不過他跟我們族長頗有淵源。”

曹玄眸中閃過驚色,立即猜到齊進是代那族長前來要人,心思百轉,一時情緒極其複雜。

他打算收歸己用的人竟早已與老纨绔齊進交好,雖然齊國公府只享尊榮,沒有實權,國公爺和世子也都不成器,但是國公府與雍武侯府同氣連枝,會不會那族長已是洛禾的人了?

聯想起洛蓉前幾日時常出現在帝師府周圍,很可能洛禾已經與帝師見過,而他籠絡巫鹹族長就是為了對付帝師,如今卻被國公府搶了先,曹玄越想越心驚,片刻也待不下去,立即告辭離開。

待他腳步聲遠去,四周歸于寂靜,彭長老忽然眉開眼笑道:“出來吧。”

話落,屏風後傳來細微響動,随着聲音漸近,一片紫色衣角閃現,奚澤緩緩踱步而出。

“果然是為了招攬你,”彭長老坐直了些,“你什麽打算?”

奚澤面容沉靜,掃了眼一片狼籍的桌案,“看來長老在這兒住的很自在啊。”

彭長老嘿嘿笑了兩聲,“還不賴,就是沒人陪我聊天,頗是無趣,”說着眼珠轉了轉,身子朝前倚,興致勃勃道:“诶,那個小時候說要嫁給你的小丫頭在何處?你将她帶來讓我瞧瞧,看看現今長成何等模樣了。”

奚澤無語轉身,“你準備在這裏住多久?”

“再說,”彭長老盤腿而坐,白胡子抖了抖,“他們費盡心思将我請來,這千裏迢迢的,一路上我可沒少受罪,總得撈回點本吧。”

說完不見他反應,咧嘴一笑,又轉回方才的話題,“我記得她老爹是雍武侯,你這些年在金陵可曾去拜訪過?有沒有将婚事定下來?那丫頭算起來也有十七八了,可以成親了,你打算何時迎娶?”

奚澤,“長老忘了族裏的規矩了嗎?”

彭長老神神秘秘地一笑,“放心,我早有準備,倒是你,究竟是否與她相認。”

奚澤抿着唇不吭聲。

彭長老眼睛一瞪,“你這棵鐵樹都多少年未開花了,若再不上點心,這輩子都讨不到媳婦。”

門外響起腳步聲,應是丫鬟奉命來收拾盤子,奚澤看着彭長老道:“你當真不随我走?”

“不走不走,”彭長老窩進太師椅中,“除非你帶小媳婦來。”

奚澤無奈,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再多說,快步轉入屏風後面,悄無聲息從窗戶離開。

曹玄回到東廳,見曹铎在裏面,便将彭長老所言告訴了他,曹铎也剛準備向他禀報探子傳來的消息,聽他說完先安撫了幾句,這才道:“國公府上最近來了位貴客,前幾日還進宮為太後診治,若兒子沒有猜錯,應當就是那巫鹹族長。”

曹玄颔首,“齊進今日态度篤定,認定了他要找的人在我們府上,我猜如你所料,那巫鹹族長眼下就在國公府,想來已為齊家或洛家所用。”

“父親先別急着斷言,”曹铎道:“依兒子看,那族長雖與國公爺有交情,卻未必為他籌謀,步入這漩渦之中。”

“此話怎講?”

“巫鹹族世代隐居,讓他們族長出山,豈會輕易而成,齊進吊兒郎當不思進取,何德何能得他輔佐,洛禾一介莽夫,絕不會有招攬謀士之舉,兒子已打探清楚,那族長醫術高超,只是入京幫太後治病,似乎并無攪弄風雲之意。”

曹玄眼神轉動,曹铎接着道:“昔日文王拉車八百步得良相姜公,換來八百年基業,昭烈先主三顧茅廬,拜請卧龍先生為軍師,成就一番大業,舉凡有才能之人,大都清高自傲,不會輕易出山,父親切莫心急,徐徐圖之方是上策。”

“有道理,”曹玄思量了片刻道:“先派人盯着那個族長,有什麽情況立刻來報。”

“是,兒子已經吩咐下去了。”

“嗯,”曹玄點點頭,“你母親呢?”

曹铎微微一笑,“父親可是忘了,今日母親會去侯府提親。”

☆、20.國公府三寶

洛禾早朝回來,換了常服準備去國公府探望奚澤,聽到福海禀報長公主登門,還以為洛蓉又與曹家二姑娘起了争執,生氣地數落了幾句,這才出去見客。

卻見長公主身後還随了一位冰人,正是金陵城最有名的官媒,自進來便笑開了花,洛禾面上不解,心裏已豎起一道銅牆鐵壁。

互相見禮後先是一陣客套,漸漸長公主就轉了話題,提及洛蓉的婚事,聲稱自己次子對她情深難忘,想求娶為妻,态度倒是誠懇,冰人舌燦蓮花在旁幫腔。

洛禾臉色鐵青,直接打斷她們的話拒絕,且不說曹家豺狼之心,那曹永風流成性,處處留情,如何配得上我家蓉兒,這門婚事絕無可能!

長公主臉色變了變,又是一番軟語請求,洛禾鐵了心不為所動,死活不肯松口,長公主慢慢動了怒,自己已然放下身段,他竟如此不識好歹,真以為自己姑娘是天上的仙女?就那副德行,若非為了保住青瑩的地位,白送上門我們曹家也不稀罕。

她曉得洛禾頑固不化,私以為多少會顧忌自己身份,頂多推诿不應,不料他拒絕的如此幹脆,連理由都沒有!

長公主骨子裏的傲氣被勾了起來,甩袖離開侯府,直接進了宮,請求皇上賜婚,她料定自己先開口,皇上即便不應,也無法不顧臉面自己納了。

洛禾擔心皇上被長公主說動,真下旨賜婚,焦躁地來回踱步,也顧不上去國公府了。

而此時的洛蓉在國公府暖閣裏睡得正香,一個翻身不甚從貴妃榻上栽下來,哎喲叫了聲瞬間清醒,在丫鬟攙扶下起身,看到外面天色大亮,急忙詢問父親可曾前來,得知尚未見到頗是疑惑,按說這會兒早該到了呀。

或許有事耽擱了,洛蓉猜測着,打算去找奚澤,從花廳經過時,被洛長寧叫住。

齊家三人都在裏面,齊進和洛長寧正興致勃勃圍着幾幅畫研究,齊俊歪坐在旁邊吃果脯,瞧見她進來,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

洛蓉尚未理解他那個眼神,就被洛長寧拉了去,數幅美男畫像随之闖入視野。

“蓉兒,你看看,這些都是姑姑精心挑選的好兒郎,你看看可有合眼緣的,姑姑幫你作媒。”

洛蓉不動聲色往後縮,齊進會錯意,貼心地給她讓出自己的有利位置,“來來來,你坐姑父這兒慢慢挑。”

洛蓉,“……”

“姑姑,我……”

“什麽都別說,姑姑懂,”剛開了個口就被洛長寧打斷,“蓉兒,你就是姑姑的親生閨女,姑姑不待你好待誰好,不用感動,這些都是姑姑應該做的。”

齊俊撲哧笑出來,洛長寧橫了他一眼,一臉嫌棄道:“你看看你那樣子,等你日後議親時,估計連被挑選的資格都沒有。”

“娘,我是你親生的嗎?”齊俊不滿地嚷嚷,“我這樣子……還不是跟爹學的,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混帳東西,什麽都往我身上賴,”齊進沖過去一巴掌呼在他腦門上,“自己不學好怪你老爹,你怎麽不怪你老爹生了你呢。”

齊俊大呼小叫着躲閃,廳裏一團亂,洛蓉趁機往外溜,剛挪了兩步就被洛長寧拎了回去。

“姑姑,我不想選,你別逼我了……”洛蓉可憐巴巴地看她。

洛長寧剛要語重心長教育,唯恐天下不亂的齊俊忽然插嘴,“別白費功夫了,我表姐不是都已經将自己許出去了。”

洛長寧想起來,笑道:“小孩子玩笑話哪能當真。”

“我沒有玩笑,”洛蓉一臉認真,“我就喜歡族長叔叔,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正在毆打兒子的齊進登時停下來,臉色立變,“先生是你的長輩,你怎能如此亂來,真是荒唐,我不同意,你你你,把你那心給我收一收。”

洛蓉委屈地看向洛長寧,“小姑姑,你從小看着蓉兒長大,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此事……”洛長寧面現為難,“你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作對,給自己找不痛快。”

洛蓉撅着嘴不說話。

洛長寧瞅了眼她,眸光閃了閃,“不過你要是獲知族長的保養秘訣,我豁出這條命也一定幫你勸你爹。”

洛蓉,“好,說話算數!”

“絕不反悔。”

一旁齊進和兒子無聲對望,默契地保持沉默。

奚澤回到國公府,遠遠見自己屋前立了一嬌俏身影,腳步稍緩,未等細看,那人影已瞧見了他,一陣風似的飛奔過來。

除了洛蓉還能是誰!

不等她站定,阿羅便道:“你又來做什麽?”

洛蓉只當聽不見他的話,歡喜地看着奚澤,“族長哥哥,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找我有事?”

洛蓉嘻嘻一笑,直言道:“我姑姑讓我問你是如何保養的,這麽大歲數了看起來竟還如此年輕。”

奚澤幽幽道:“我歲數很大麽?”

洛蓉立即搖頭,違心改口,“其實……比我沒大多少。”

“那你還問什麽?”奚澤瞥了她一眼,邁步朝屋裏走,洛蓉一時未反應過來,愣了片刻追上去,猶猶豫豫道:“族長哥哥,你可是……會巫術?”

奚澤停步,無語看她。

“不然……你皮膚為何如此好?”洛蓉眨着眼睛,朝前兩步指着他眼角,“半點皺紋也沒有,比姑娘家都嬌嫩。”

那指尖幾乎戳到了他臉上,且還有往前的趨勢,一股少女獨有的香甜味道不經意鑽入鼻間,奚澤身子下意識後仰,垂眸盯着面前小姑娘,語氣稍顯急促。

“天生的。”

洛蓉噗嗤樂了,亮晶晶的眼睛注視着他,“那族長哥哥的娘親一定是個大美人,否則怎能生出如此天生麗質的俊美兒子。”

奚澤眼眸微沉,沒有說話,轉身朝前走。

阿羅一記眼刀從旁邊飛了過來。

洛蓉一頭霧水,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麽,讪讪地跟在他後面,随手從旁邊花架上摘了朵芙蓉花邊走邊把玩。

直到進屋,奚澤再未吭聲,雖然他一向也不大說話,但今日明顯有些不同于之前,洛蓉惴惴不安,偷眼瞧了他半晌才鼓足勇氣開口。

“族長哥哥,我知道你們族裏秘術都是不外傳的,我不問了,你別生氣了可好?”

奚澤聲音平平,“我沒有生氣。”

“那你……”洛蓉張了張嘴,驀地福至心靈,捧着一張真誠的臉湊到他跟前。

“你會巫術也沒什麽,我一點都不怕,真的!”

☆、21.曹不要臉

說話的同時,她拿着花的那只手舉至耳側,像是發誓般,眼神格外堅定,剛摘下來的花兒還很鮮豔,上面沾着幾滴水珠,越發襯得小姑娘面若芙蓉,粉腮絕豔。

奚澤看着她,心神一陣恍惚,眼前徐徐展開一副畫面。

洛蓉見他盯着自己半晌沒反應,歪頭不解地叫他,“族長哥哥?”

奚澤眼神動了動,收回視線,以手扶額倚靠在坐榻上,似是要休憩。

洛蓉只好起身告辭,不敢再打擾,行至門口處時,卻聽他忽然開口,“阿羅,送她回去。”

洛蓉瞧了眼一臉不情願的阿羅,慌忙擺手,“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奚澤閉着眼睛沒反應,渾身散發不容置喙的氣勢。

二人對視了眼,小聲退了出去。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阿羅跟在洛蓉身後,始終與她保持五步距離,一路無話。

洛蓉曉得他性情冷淡,一直不愛搭理自己,從未多想過,這些時日下來,那根粗神經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盡管他之前也是冷冰冰的,現在卻分明多了些防備,似乎就在她坦承對奚澤的心思後,他就如防狼般防着她了。

難道就因為自己不是巫鹹族人?洛蓉頗是忿忿,人生而有情,系于心間,故有緣起,故有緣落,皆因心是活得,随所經事長發生轉變,此乃自然規律,豈可受困于無形的條框規矩,将自己縛于其中,那才是違背天道。

巫鹹族隐居數百年,與外界隔絕,所以她理解他們內部消化的原則,但并不代表她承認這種規定是對的,感情之事由心不由人,更與對方是何身份無關,緣起自有其道理,上天都給予了機會,又何必執拗于老舊規矩。

可惜這些她只能默默在心裏嘀咕嘀咕,奚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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