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洛蓉好像聽到他說了什麽話, 可惜沒聽清, 膝蓋突然一陣劇痛,揪着床單的五指瞬間泛白。

奚澤動作精準快速, 幾針下去, 痛意逐漸松緩,洛蓉額上全是冷汗,喘了口氣,淚眼迷蒙看向他。

“奚哥哥,你跟以前一模一樣, 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奚澤唇角微揚,“沒人教我。”

“也是,”洛蓉虛弱道:“彭爺爺一個老光棍,自然是沒有這方面經驗的。”

奚澤收起針, 幫她整理好中衣,看到她額頭的汗, 沒摸到帕子, 便用衣袖拭了拭。

洛蓉乖巧地看着他, 待那衣袖将将離開時猛地伸手拉住, 眼裏露出笑意。

“奚哥哥, 這回你真得對我負責了。”

奚澤輕笑打趣,“你是賴定我了。”

“那你就不會走了吧, ”洛蓉一臉認真,“留在這陪我好不好?”

“你爹娘快回來了,”奚澤摸摸她額頭, “我不能久留。”

洛蓉噘着嘴不說話,明顯不高興。

“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奚澤柔聲道,停頓了一下妥協,“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洛蓉這才不情願地松了手,卻是看着他不肯閉上眼睛。

奚澤被她看得有些意亂,與她目光交織,竟無法分開,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乖,聽話。”

洛蓉眼睛眨了下,方才褪去的熱意轟然卷土重來,臉紅的如同被燙過,本能地閉緊了眼睛,身子縮進被子裏,不好意思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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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澤恍然回神,人生幾十年,頭一次做這種親密之舉,瞧見她害羞的模樣,比她更加羞窘,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倉皇離開。

腳步聲消失後,洛蓉終于忍不住樂出聲來,一點疼都感覺不到了,深覺這次落水太值,定要好好謝謝洛婵,正琢磨着,她就端了雞湯進來,一坐到床邊,洛蓉就猛地起身将她抱住,洛婵大驚,“蓉姐姐,你怎麽了?”

“婵兒,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洛蓉在她臉上親了下,自個接過雞湯咕嚕嚕喝下去。

洛婵抹了抹面上口水,一臉困惑。

太後薨逝,皇上下旨辍朝三日,舉國停曲樂祭祀百日,停嫁娶官員百日,軍民一月。

奚澤和洛禾都在朝中為官,所以要百日後才可辦喜事,不過定下的婚期在百日後第七日,倒也不受影響。

卧床休息了幾日,洛蓉精神好了許多,腿也不疼了,瞧着外面霧氣消散,天慢慢放晴,想着去看看小姑父和齊俊,洛譽洛婵一聽也要跟去,姐弟三人便一起出了門。

洛譽自打奚澤教他念書變得懂事許多,不如以前那麽頑皮,此刻安靜坐在馬車裏,不吵不鬧,只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洛蓉倒還有些不習慣,捏了下他的圓臉,正待開口,馬車忽然劇烈搖晃了一下停住了。

“怎麽回事?”

“姑娘,前面堵住了。”

洛蓉探頭出去一看,發現前方寬闊路面有一半讓樹枝擋住了,應是昨夜刮了風,道旁有顆樹被攔腰吹斷,此刻尚未清理,只留一半路容同行,而對面恰巧也過來一輛馬車。

那馬車富貴精美,上面刻着曹府徽記,停下之後,曹永從裏面出來,看到洛蓉眼神一暗,沉默了片刻,吩咐車夫讓行。

裏面曹青苑聽到聲音卻不樂意了,掀開車簾與洛蓉對峙,神态倨傲。

眼下是喪期,曹家又是皇親國戚,哪怕心裏樂開了花,也該做做樣子,而她雖一身素服,妝花首飾可是一樣不落,且都是金黃鮮豔之物,襯得她容光煥發,神采飛揚,與洛蓉甚至周圍所有人成鮮明對比。

曹永低聲對她說什麽,她臉上神情明顯不高興,抓着簾子不願進去,而且呵斥了車夫一聲。

洛蓉見狀,吩咐後退讓他們先走,車夫甚是驚訝,尚未動作,便有個小厮從後面匆匆跑來查看路況,原是這一僵持的功夫,後面又有馬車跟上來,洛蓉讓那小厮告訴他家主子退後一些放對面先行,小厮也沒說什麽,作了個禮就回去了。

不多時,車夫道可以走了,洛蓉颔首坐回了車裏,放下簾子的前一瞬,瞧見曹青苑得意地笑了。

“蓉姐姐,是曹姑娘嗎?”洛婵方才在車裏,只從縫隙看到個大概。

洛蓉點頭,“懶得跟她計較。”

洛婵笑了聲,“這可不像蓉姐姐的性格,還是奚先生厲害,以前伯父伯母如何教導都不曾有改變,現在不止譽兒,蓉姐姐性子也變好了……”

“奚哥哥說這叫近朱者赤,”洛譽一本正經地插嘴。

洛蓉輕拍了下他的小腦袋瓜,“笨蛋,是這樣用的嗎?你意思爹娘都是墨嗎?小心他們聽到了揍你!”

洛譽鼓了鼓嘴,“姐姐曲解我的意思,姐姐才是笨蛋。”

“嘿,你個小兔崽子,敢說我是笨蛋,那我就先替爹娘教訓你一頓!”洛蓉張牙舞爪撲過去,洛譽大叫着躲到洛婵後面,嘴裏還嚷着,“我是小兔崽子,姐姐就是大兔崽子,姐姐冒犯爹娘,我要回去告訴他們,看爹娘揍誰!”

“好啊,還敢告狀,”洛蓉伸手抓他,“跟奚哥哥別的沒學到,就學會頂撞你姐姐了是吧!”

洛婵好笑地護住洛譽,“才說你們倆有長進,這麽快就原形畢露了。”

洛蓉這才松了手坐回去,洛譽不放心,緊挨着洛婵坐好。

馬車駛過那段路,外面忽然響起一聲,“車裏可是雍武侯府的姑娘?”

聽着像是從洛婵那邊傳來,洛蓉給了她一個眼神,她掀開車簾,看到并行的馬車中,露出一位年輕公子的臉,氣質頗是清雅。

洛婵微微颔首,“正是,公子有事嗎?”

“哦,方才姑娘讓家仆傳話,此番特意問候一聲,并無要事,”那人彬彬有禮道。

洛婵心靈聰慧,立即反應過來,微笑朝他道了聲謝,将窗簾放下。

“是剛剛堵在我們後面的馬車主人。”

洛蓉哦了聲,“哪家的公子?倒是挺有禮。”

“沒見過,不過看那出行陣仗,應該非富即貴,”洛婵道:“興許是入京奔喪的哪位皇親吧。”

洛蓉也是随口一問,并無多大興趣,聽她這麽說,便沒再多言。

國公府裏死氣沉沉,全無往日興盛,裏裏外外一片肅穆,仆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走路都靜悄悄的不敢發出聲來。

三人來到花廳,沒看到國公爺,只有洛長寧和齊俊母子倆精神恹恹地坐在那裏,進去寬慰了幾句,問到小姑父,得知他在東邊花園內,便與齊俊一起去找了。

雪尚未化完,園子裏銀裝素裹,放眼望去滿目素白,零散支棱着些許光禿禿花枝,齊進一動不動坐在涼亭裏,背影看着很是蕭索,被風卷起的頭發一下下拍打着後背,露出裏面夾雜的縷縷銀絲。

齊俊心中驀地湧起一股澀意,眼眶忍不住發熱,上前解下自己披風給他披上,關切道:“爹,外面冷,您保重身子。”

“我沒事,屋裏太熱,悶得慌,出來透透氣,”齊進裹緊披風,望着滿園子殘枝慢慢道:“等春天的時候,這裏的花都開了,特別美,你姑母以前未出嫁時不喜歡繡花,就愛侍弄這些花花草草,每逢花開時節,在這園子裏常常一待就是一整日。”

齊俊眸中水光閃爍,仰頭緩了緩,輕聲開口,“爹,我知道,”停頓了一下,“表姐跟婵兒他們來看您了。”

洛蓉從後面看到齊進手動了動,然後起身回過頭來,臉上已挂了笑意,眼眶卻是紅的。

“這麽冷的天,你們怎麽來了?”

洛蓉将喉間酸澀壓下去,也露出了個笑容,“小姑父,你還記得廣林苑養的羌犬嗎?去年還小,你說今年冬天帶我們去看,如今應該長大了。”

齊進想了想,笑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那羌犬兇猛,你真敢去?”

“有何不敢,”洛蓉挑眉,“怕是小姑父害怕,故意裝作不記得了吧?”

“胡說,我還能不如你一個小姑娘,”齊進眼睛一瞪,“走,現在就走!”話落看向小面團子洛譽,“譽兒,你去找你姑姑玩,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不,譽兒要跟你們一起去,”洛譽拍着小胸膛,“譽兒是男子漢,也不怕。”

齊進哈哈大笑,“好,那就一起去,讓姑父這個老纨绔帶你們開開眼。”

“小姑父哪裏是纨绔,明明大智若愚,”洛婵柔柔道:“聽說廣林苑的梅花開得也特別美,不如叫上小姑姑,與我們同觀。”

“還是我們婵兒會說話,”齊進一副很受用的樣子,嫌棄地瞥了眼洛蓉,“你呀,好好學着點。”

洛蓉露出受傷的神情,“婵兒生來比我聰明,我怎麽學都是趕不上的,你們不安慰我,反倒以此嘲笑,哼,我不高興了。”

“自己不成器還這般理直氣壯,”齊進搖頭失笑,“好好好,我不該笑話你,你看小姑父也沒比你強多少不是,我們……”想用個成語來着,思索了半晌沒想起來,随口道:“嗳,都差不多,差不多。”

洛蓉沒忍住噗嗤樂了,幾人一起朝花廳走,齊進落後幾步,難得正經地朝她道:“替我謝謝先生,若非他……我恐怕見不到長姐最後一面。”

“小姑父自己去謝,你們總讓我中間傳話,明明是老朋友,”洛蓉不樂意,看了看他的神色,驀地福至心靈,“該不是如今他與我定了親,小姑父就端起長輩架子了?”

齊進佯裝生氣,敲了下她腦袋,“你這丫頭,就不能給你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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