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天坎蒂絲很早就醒了。
倒不是不困了,她渾身都疼,特別累,肯定也想多睡會,但是,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值得一提的是,她醒來的時候,裏德爾居然還在休息,而且看起來也沒被她的動靜吵醒。
他側躺在床的外側,兩人睡在一張單人床着實有些擠了,他把大部分位置都讓給了坎蒂絲,坎蒂絲睡着的時候整個人窩在他懷裏,他的胸膛上還有她金色的發絲。
坎蒂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發絲捏了起來,握在了掌心。
她盯着他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如果不是心裏有事,她可能會沉迷于男色無法自拔。
她很快就支撐着疲憊的身體下了床。
她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當房門關上之後,背對着門口的裏德爾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慢慢坐了起來,目光淡淡地打量着淩亂的床鋪,對于巫師來說,清理是最簡單的事情,只要一個咒語就可以搞定,但他和坎蒂絲誰都沒那麽做。
他安靜地注視着這帶給他們彼此第一次的房間,像是要把它的每一個角落都刻進心裏。
坎蒂絲離開卧室之後去了一樓的魔藥室。
這是她和父親平時做魔藥的地方,父親最近幾天一直沒回家,這裏的一切都還是坎蒂絲離開家時的樣子。
她随意地将金發攏在一起,然後支起坩埚,準備熬制魔藥。
裏德爾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身後。
“你要做什麽。”他的聲音忽然響起,吓了坎蒂絲一跳。
她回過頭去,拍着胸口道:“你起來了?”
裏德爾微微颔首,他斜倚在門邊,只穿了件白襯衣和黑色長褲,襯衣領口的紐扣沒有系,露出一片白皙精瘦的胸膛,上面依稀可見昨天晚上她留下的點點吻痕。
坎蒂絲的臉又開始紅了,她有些羞愧地轉回了頭,盯着空空的坩埚道:“我要熬魔藥。”
裏德爾聞言,直起身緩步朝她走來,他站定在她背後,兩人的距離那麽近,她幾乎可以隔着布料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
他從她身後緩緩攬住她的腰,問她:“你想做什麽,我來幫你。”
裏德爾的魔藥成績在霍格沃茨敢說第一,就沒人敢說是第二。
甚至連斯拉格霍恩教授都不一定能拍着胸脯保證自己的魔藥就一定做得比他好。
能讓他主動要求幫忙的,在整個魔法界也沒有幾個人了。
但坎蒂絲拒絕了他。
“你不會做。”她低聲說了句,便拉開他的手,去櫃子裏找材料了。
裏德爾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他不會”什麽。
他的好勝心一起,态度就變得頗為強硬。
“我還不知道有什麽魔藥是我不會做的。”他走上前,用身高優勢擋住了坎蒂絲拿材料的手,垂下眸子盯着她道,“你要做什麽,告訴我,我肯定會做。”
看他那麽自信,坎蒂絲一時無言,其實她也不是覺得他不會做,只是……只是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半晌,見裏德爾不肯妥協,坎蒂絲因為擔心來不及,還是把自己需要的魔藥說了出來。
她紅着臉尴尬道:“你……你不希望這麽快就當爸爸的話,那你應該知道我需要什麽魔藥。”
裏德爾微微一怔。
片刻後,他稍稍眯了眯眼,轉開了視線不再看坎蒂絲。
他安靜地從櫃子裏取出了避孕魔藥需要的材料。
看,他的确是什麽都會做,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但這種魔藥……
實在是有些難以啓齒。
坎蒂絲說完之後,臉上的熱度就一直下不去。
她坐在一邊,看着裏德爾認真地熬制魔藥,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動手做魔藥,他們不同年級,幾乎沒有機會一起上課,唯一一次一起上課,還是他替斯拉格霍恩教授代課的時候。
他人本來就生得英俊,認真的時候就更有魅力了,坎蒂絲始終注視着他,漸漸地有些失神。
等裏德爾完成了魔藥,走過來遞給她時,她才在他的呼喚中回神。
他緩緩蹲在她面前,仰頭望着她說:“為什麽發呆。”
坎蒂絲端着魔藥不知該如何開口,便把喝藥當做幌子,急匆匆地吞了下去。
意外的是,這副魔藥喝起來完全沒有它該有的怪味,還有一股甜甜的橙子味,她驚訝地望向他:“你在裏面加了什麽?味道真好。”
“加了可以讓它不那麽難喝的東西。”他的回答毫無意義,但他交給了她一張配方。
“我想你以後大概會經常用到,所以……”
他的話還沒說完,但已經足夠坎蒂絲不好意思了。
她飛快地接過配方收起來,然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還冠冕堂皇地找了個理由說是去做飯。
裏德爾立在魔藥室裏,他沒什麽表情地注視着姑娘消失的方向,接着慢慢擡起了左手,注視着左手中指上那顆安安靜靜的複活石戒指,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他昨天騙了坎蒂絲。
并且不止騙了她一件事。
在他看來,最值得他困擾的,就是戒指的事情了。
複活石戒指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但當它變成了魂器,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冒出來。
它昨天很不老實,給他鬧出了不小的亂子,險些讓他在坎蒂絲面前出醜。
這是不應該的。
并且,哪怕他盡力在壓制了,但戒指中依然會有細微的黑魔法痕跡冒出來。
這對年輕的巫師來說也許無法察覺,但如果鄧布利多看見……
他得想個辦法。
他要讓這枚戒指不管從哪裏來看,都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才行。
哪怕這種效果只能維持個兩三年,那也足夠了。
另外還有……
孩子……
其實坎蒂絲不一定需要避孕魔藥的。
因為他不一定能生孩子。
在講到魂器的某一本書中,有關于影響孕育子嗣的描述。
那意思大概就是,制作魂器可能會導致他無法有自己的孩子。
當時他覺得這沒有任何問題,永生的、全勝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當他足夠強大,不死不滅的時候,有沒有子嗣來繼承他的血脈就已經無傷大雅了。
但是坎蒂絲似乎很想有個孩子。
她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安穩畢業,結婚生子,平凡地度過一生。
他可能無法完成她最後一個期望,畢竟他這一生注定不凡,那麽……
他總可以滿足她的前兩個願望。
他會想到辦法打破魂器帶來的禁忌的。
他深信不疑,在魔法的問題上,絕不存在他無法解開的難題。
新的一學期,坎蒂絲成為了格蘭芬多五年級的女生級長。
遺憾的是,弗利蒙沒能成為男生級長,男生級長是隆巴頓。
作為級長,在乘坐霍格沃茨特快時會到級長包廂,和其他學院的級長一起坐。
坎蒂絲和隆巴頓一起到達級長包廂時,拉文克勞、赫奇帕奇和斯萊特林的級長都已經到了。
坎蒂絲的視線控制不住地落在裏德爾身上,他左邊坐着斯萊特林今年的五年級級長,右邊的位置空着,而斯萊特林新的五年級女生級長格林格拉斯就坐在他對面,六年級的沃爾布加·布萊克今年七年級了,她卸任了級長,成為了女學生主席。至于裏德爾,他今年六年級,會再當一年級長,不出意外的話,七年級的時候他就是男學生主席了。
坎蒂絲有些猶豫,隆巴頓熱情地邀請她和他一起坐到赫奇帕奇的級長身邊,這看起來是最明智的選擇了,坎蒂絲也沒打算拒絕,點點頭便要坐下,但裏德爾攔住了她。
他從書本裏擡起頭,微笑着說:“你坐在我身邊。”他指了指他身邊的位置,“我特地讓格林格拉斯小姐把位置讓出來了。”
坎蒂絲下意識看了看格林格拉斯,她略顯尴尬地坐在對面,雖然沒有表示歡迎,但至少沒什麽厭惡和不懷好意。
倒是隆巴頓一臉吃驚。
他嘴快,沒過腦子就說了句:“你們複合了?”
這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這個包廂裏本來人就不算多,他這話可真是平地一聲雷,炸得大家都沒辦法假裝不在意了。
他們目光迥異地落在坎蒂絲和裏德爾身上,坎蒂絲倒是沒怎麽難為情,雖然她耳根有點泛紅,但還是很快坐到了裏德爾身邊。
她張張嘴想說什麽,但裏德爾的聲音在她之前響起。
“我從來沒說過我們分手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很有力度,“是她單方面在鬧別扭而已。”他溫文爾雅道,“我很高興暑假能有機會哄好她。”
他的話讓隆巴頓漲紅了臉,他不好意思地坐到了下來,不敢再說什麽了。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了半晌,都默默地将上學期鬧得沸沸揚揚的格蘭芬多之花和校草分手的事,當做了是他們之間不值一提的小別扭了。
坎蒂絲坐在裏德爾身邊,說實話這個位置真的不太舒服,因為格林格拉斯就在對面,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飄,她不自在極了。
她有些拘謹地拉了拉裏德爾的衣袖,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格林格拉斯小姐老是盯着我,我很不自在,換個位置坐行嗎?”
裏德爾反手握住了她拉着他衣袖的手,低柔地說:“她不會再盯着你了。”
坎蒂絲想反駁,但她很快就發現,他說得是對的。
裏德爾不過擡眼瞥了格林格拉斯一眼,她便立刻轉開了臉,始終望着車窗外,不再看他們了。
“……”那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就心安理得地在這裏坐着吧。
霍格沃茨特快雖然是特快,但速度也不算快了,它需要行駛一天才能到達霍格沃茨,所以途中有很多學生會選擇小憩一會。
坎蒂絲也是其中一員,半路上她實在頂不住睡着了,人不自覺地靠在了裏德爾身上,裏德爾正在看書,他感覺肩膀一沉,側目望向女孩沉睡的臉,莫名想起了暑假裏那個夜晚。
他面色溫和,動作很輕地撐起肩膀,讓她靠得舒服一點。
做完這一切,他回過頭望向前方,格林格拉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似乎很驚訝他會對一個女孩那麽好。
裏德爾似笑非笑地回望她,伸出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格林格拉斯直接被這個手勢搞得脊背發冷,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了。
盡管,她心底裏還是有些意難平,搞不清楚為什麽原本他只是為了傷害坎蒂絲·貝爾才和她在一起,最後卻會對她這麽好,還幾次三番地拒絕和她分手。
搞不懂這件事的其實不僅僅是她。
在開學之後,大家都知道裏德爾和坎蒂絲複合了之後,學校裏又掀起了一陣八卦浪潮。
不過這陣浪潮沒有幹擾到當事人就是了,裏德爾那邊是無人敢來打擾,坎蒂絲這邊則是要準備五年級的初級巫師考試,又要進行魁地奇訓練,壓根沒時間搭理那些人。
她是真得忙,忙到飛起,就好像五年級時的裏德爾一樣,幾乎沒有什麽私人時間。
這讓坎蒂絲默默地開始反思自己去年是不是太矯情了?她自己沒嘗試過五年級的忙碌,就覺得他沒幹好事沒安好心冷落自己,好像太不負責任了一些。
但不管怎麽說,去年她鬧了分手之後,裏德爾是真的有所改善了。
哪怕她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也總能找對時間碰上她,或是她魁地奇訓練結束的時候,或是她吃完飯準備去圖書館看書的時候,他總有辦法找到她。
他們也重新開始一起看書了,作為霍格沃茨知名學神,他還提供給了她不少考試的重要心得。
“我本來還擔心會考不過,但現在我覺得這次我也能拿個好成績了!”作為坎蒂絲的好友,安妮塔和露易絲都沾了她的光,得到了裏德爾的一對一輔導,倆人現在都不再像開學初那樣為自己的初級巫師考試發愁了。
“只是可惜了尤菲米娅。”安妮塔長嘆一聲道,“這麽好的機會,她因為弗利蒙不肯來,也是難為她了。”
露易絲小聲道:“坎蒂絲,你不會是為了初級巫師考試才跟裏德爾複合的吧?”
坎蒂絲正在吃比比多味豆,聽到她這點話差點沒嗆死,還是安妮塔替她回答了露易絲:“在你眼裏裏德爾就那麽差勁嗎?除了考試之外沒有一點利用價值了?”安妮塔誇張道,“想想他那張臉吧親愛的露易絲,就他那張臉,哪怕只是為了他的一個笑容,也有的是女孩願意上刀山下火海!”
坎蒂絲咳嗽完了,就表情嚴肅地問:“誰?都是誰那麽甘心為了他一個笑容上刀山下火海?”
安妮塔下意識道:“多着呢,格蘭芬多就有好幾個,诶不對,你這不是在套我的話嗎?”她用書本護在胸前,“坎蒂絲,你可不能見色忘義,大家都是同學,雖然他是你的男朋友,但別人也至少可以花癡一下吧?”
坎蒂絲正想說什麽,弗利蒙和尤菲米娅迎面走了過來,于是她們三個全都閉嘴了。
弗利蒙今年也五年級了,他個頭竄高了不少,人也比過去成熟了許多,他最近迷上了制作各種美容藥劑,坎蒂絲她們是第一批受益人,幾人的頭發都蓬松而靓麗。
“嗨,你們看完書了?”尤菲米娅先和她們打了招呼。
坎蒂絲點點頭,問他們:“你們正要去嗎?”
弗利蒙笑着說:“沒有,我是來找你的坎蒂絲,伍德隊長抓人去訓練,他馬上就要畢業了,為了今年能拿個冠軍,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坎蒂絲臉色一白,盡管她非常喜歡魁地奇,但這樣的訓練強度也還是讓人有點畏懼。
“十一月份才比賽,現在才十月份,他是不是過于緊張了?”坎蒂絲嘴上是這麽說,但還是跟着弗利蒙走了,她邊走邊說,“我看他最近狀态很不好,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他應該抽時間去希爾夫人那兒看看。”
誰說不是呢,弗利蒙也認同她的看法,但伍德隊長毫不在意,仍然堅持着他的拼命式訓練,沒過幾天就出了事。
他直接從掃帚上摔下來了。
要不是弗立維教授及時趕到,怕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伍德被緊急送進醫療翼,隊長都不在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自然也就不需要訓練了,坎蒂絲得了休息時間,很想去找裏德爾,但她算算時間,今天似乎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蟲俱樂部活動日,她因為魁地奇訓練而推辭掉了,裏德爾現在應該在參加聚會吧?
……算了,先回宿舍,等他聚會結束,再雙面鏡聯系他好了。
裏德爾此刻的确在參加鼻涕蟲俱樂部的活動。
今天參加活動的人不算多,算上他也不過六七個人,并且全都是他的人。
他們幾個人圍坐在大腹便便的斯拉格霍恩身邊,坐的椅子都比斯拉格霍恩的要硬和矮。
裏德爾在這些青年之中,是面孔最英俊的一個,也是看上去最放松的一個,他右手漫不經心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放在桌面上,左手中指上的複活石戒指十分顯眼。
“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在一片交談中,裏德爾和斯拉格霍恩說着話。
斯拉格霍恩搖晃着他沾滿糖霜的手指道:“湯姆,湯姆,這件事哪怕我知道,也不能直接告訴你。”他眨眨眼笑眯眯道,“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教職員知道得都要多。”
裏德爾微微一笑,他一開口說話,其他男孩都閉上了嘴,他們和裏德爾一樣微笑起來,朝他投去欽佩的目光——他們聽得出來斯拉格霍恩話裏的贊賞。
“你這個鬼靈精,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又會小心讨好重要的人——順便謝謝你的菠蘿,湯姆,你又猜中了,這是我最喜歡的——”斯拉格霍恩喋喋不休地說着,并沒注意到裏德爾眼中快速閃過的一絲厭惡。
聚會就在這樣虛假的好氣氛中進行着,直到斯拉格霍恩書桌上的金色小鐘敲向十一點。
“梅林,已經到時間了?”斯拉格霍恩說,“該走啦,孩子們,不然我們就有麻煩了。萊斯特蘭奇,明天交論文,不然就關禁閉。你也一樣,埃弗裏。”他指着兩個青年說道。
被點名的兩個青年露出懊惱的表情,快步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裏德爾在他們後面,他注視着斯拉格霍恩從椅子上站起來,把空杯子拿到桌前。
他也沒有急着離開,當所有人都離開這裏之後,斯拉格霍恩才對他說:“快點兒,湯姆,你不想被人抓到你宵禁時間還在外面吧,你是級長……”
裏德爾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先生,我想問您一點事兒。”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斯拉格霍恩催促道。
裏德爾微微點頭,用輕微宛轉的聲音道:“先生,我想問您知不知道……魂器。”
斯拉格霍恩聞言一怔,胖胖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輕撫着杯腳,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他才語調輕微地說:“黑魔法防禦術的課題,是嗎?”
黑魔法防禦術怎麽可能教這個?
斯拉格霍恩肯定知道這不是學校的課題,他是故意這麽問的。
裏德爾異常坦然道:“不是,先生,我在書上看到的,不大理解。”
斯拉格霍恩皺皺眉,低聲說道:“嗯……是啊,在霍格沃茨很難找到一本詳細介紹魂器的書,湯姆。那是非常邪惡的東西,非常邪惡。”
“但您顯然很了解,先生。”裏德爾的聲音很誠懇,十足的謙卑好學生,“我的意思是,像您這樣高超的巫師,如果連您都還不能告訴我這個答案,那也就沒有其他人會知道這個了。所以我就想問一問——只是問一問。”
他用一種恰到好處,猶豫的、不經意的語氣,帶着巧妙的恭維,詢問的态度一點都沒有過火,他明顯是一個從別人嘴裏套取信息的行家,大約也為此次談話籌謀了一段時間。
斯拉格霍恩并沒有直接注視裏德爾。
他把玩着菠蘿蜜餞盒子上的緞帶道:“當然,給你簡單介紹一下不會有什麽壞處,只是讓你理解一下這個名詞。魂器……”他壓低聲音道,“它是指藏有一個人部分靈魂的物體。”
“可我不太明白那是怎麽回事,先生。”裏德爾語态平靜地說。
“就是說,你把你的靈魂分裂開。”斯拉格霍恩道,“将一部分藏在身體外的某個物體中。這樣即使你的身體遭受到襲擊或者摧毀,你也死不了,因為還有一部分靈魂留在世間,未受損害。但是,當然,以這種形式存在着……”他的臉緩緩皺了起來,“很少會有人可以接受以這樣的方式存在着,湯姆,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死去反而更痛快一些。”
裏德爾笑了笑,看不出來他是否贊同斯拉格霍恩的說法,他只是緊接着道:“那您知道怎麽分裂靈魂嗎?”
這個問題可把斯拉格霍恩吓了一跳,他半晌才很不安地說:“哦,你必須明白,湯姆,靈魂應該保持完整無缺,分裂它是一種違逆行為,它是反自然的。”
“我當然知道,先生,我只是比較好奇而已。您知道我,我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學生。”裏德爾溫和地說。
斯拉格霍恩這次沉默得時間更久了,裏德爾顯得很有耐心,在斯拉格霍恩終于開口時,他也沒有顯露出什麽特別的期盼來。
“通過邪惡的行為——最邪惡的行為,通過謀殺!”斯拉格霍恩壓抑地說,“殺人會使靈魂分裂,想要制造魂器的巫師則利用這種破壞,把分裂出的靈魂碎片封存起來……”
“封存?如何封存?”
“有一個咒語……哦夠了,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斯拉格霍恩像被蚊子叮煩了的大象一樣搖着腦袋,“我看上去像是試過的嗎?我像殺人犯嗎?”
裏德爾輕飄飄道:“當然不是,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哪裏,哪裏,沒有冒犯。”斯拉格霍恩粗聲粗氣道,“對這些事情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有才能的巫師總會被魔法的另一面所吸引。”
“是的,先生。”裏德爾微笑道,“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僅僅是出于好奇,我想問的是,一個魂器的用處大嗎?靈魂是不是只能分裂一次或者兩次?多分幾片會不會更好,能讓人更強大?比如說,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七個——?”
“我的梅林啊,湯姆!”斯拉格霍恩叫道,“七個!想殺一個人還不夠邪惡嗎?無論如何……分裂靈魂已經夠邪惡了,而分成七片,這難以想象會造成什麽可怕的後果……”
斯拉格霍恩現在看起來非常不安,他瞪着裏德爾,探究着他的意圖到底是什麽。
裏德爾立刻換了一個輕松的表情道:“先生,我們談論的這些都只是假設,只是學術性的而已。”他擺出一副嘲笑的表情道,“誰會真的去制作魂器呢?制作它肯定要付出一定代價不是嗎?那種代價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斯拉格霍恩的表情到這時才好了一點,他點點頭說:“你說得沒錯,孩子,制作魂器所造成的危害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了的,只有完整的靈魂才能使巫師變得更加強大,靈魂被分裂之後,就相當于自身的肉體失去了一部分力量,而不完成的靈魂,也無法将魔法的高深之處釋放的淋漓盡致,甚至,分裂過靈魂的巫師,他們很大可能無法有自己的後代……”
裏德爾聞言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他話裏的可取性,他不着痕跡道:“我覺得您說得非常有道理……您見過這樣的例子嗎?分裂靈魂之後的巫師……分裂出多片靈魂的巫師,他們會變成什麽樣子?”
“沒有幾個人有那樣的能力,湯姆,而真的那樣做的人,他一定會變成瘋子!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可怕的瘋子!”斯拉格霍恩顯然已經不打算再談論這個話題了,他為菠蘿蜜餞已經付出太多了。
“好了湯姆,我們所講的這些,所讨論的這些,你千萬不能說出去。人們知道我們聊過魂器的話,會非常不高興的。這在霍格沃茨是被禁止的,你知道,鄧布利多尤其激烈……”
“我當然不會說出去的,先生。”裏德爾低聲道,“請您放心,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他很清楚今天在斯拉格霍恩這裏問不出什麽了,也不再勉強,說完話就離開了。
他走出魔藥課教授辦公室,朝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貼身存放的雙面鏡在這時熱了起來。
他微微側目,看了看周圍,确定無人之後,才鑽進牆壁的角落,取出了雙面鏡。
坎蒂絲的臉很快出現在雙面鏡的另一邊,她應該已經休息了,依稀可見白色睡裙的領口,一頭濃密的金色長發也披散着,有些淩亂地遮擋着她小部分臉。
“聚會終于結束了嗎?”坎蒂絲小聲問道。
裏德爾輕聲說道:“你已經是格蘭芬多的五年級級長了,應該已經搬進了級長寝室單獨居住,為什麽還那麽小聲說話?房間裏有其他人嗎?”
其他人?這個猜測可真是毀人清白,坎蒂絲皺眉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只是還不太習慣而已,總覺得自己還在以前的寝室,身邊還有別人。”
“這沒關系,你總會習慣的,不過就算你一直無法習慣也沒關系,我總會在你身邊的,你總能收到我的提醒,所以會忘記什麽、不習慣什麽都沒關系。”
裏德爾語調随意地說着話,這只是他習以為常地在遷就她,讨好她而已,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怎樣的承諾,這話又會對女孩有多大影響。
坎蒂絲臉有些點熱,她注視着鏡子對面的英俊臉龐道:“今天怎麽這麽晚?聚會不是該在十一點就結束嗎?你好像還在外面?沒回寝室嗎?”
“我單獨留下跟院長讨論了一些問題。”他竟然如實回答了。
坎蒂絲有點好奇:“什麽問題?”
裏德爾沉默了一會說:“你想見我嗎?”
坎蒂絲愣住了:“現在?”她是想見他來着,但現在時間都這麽晚了,他們又不在同一個學院,這實在是有點……
“就是現在。”裏德爾閃身出了角落,抽出魔杖給自己用了一個幻身咒,“你只需要回答我想或者不想。”
坎蒂絲咬了咬唇,堅定地說:“……想。”
“那就好。乖乖等我,我馬上就到。”
他快速說話,說完就切斷了訊號,搞得坎蒂絲一頭霧水。
他的意思好像是讓她在寝室裏等着?
他要幹什麽?
身為一個斯萊特林,他要擅闖格蘭芬多寝室,而且還是女生級長的寝室嗎?
他們倆要是在一個學院也就算了,可……可這是跨學院啊!胖夫人會放他進來嗎?
顯然,坎蒂絲的擔憂實在是沒有必要。
因為胖夫人對裏德爾來說實在太好打發了。
他幾乎沒費什麽功夫,就走進了布滿了金紅色的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然後很快找到了顯眼的女生級長寝室。
他掃了一眼門上挂着的寫有坎蒂絲·貝爾的銘牌,抽出魔杖無聲地使用了開門咒,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坎蒂絲早在裏德爾讓她等待時就離開了床,她正光着腳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開門聲響起時,她吓了一跳,卻也并不怎麽意外。
裏德爾的身影在一片虛無中慢慢顯現出來,坎蒂絲驚訝地望着他,沖過去快速關上寝室的門,不安地問:“你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
裏德爾望着她說:“我沒有大搖大擺,我用了幻身咒,沒人能看見我。”
坎蒂絲心頭一動:“……那是七年級才會學習的咒語吧?不對,七年級應該也不會學習吧。”
“我總是擅長掌握別人無法掌握的咒語。”裏德爾微笑着說完,往前走了一步,直接環住了女孩纖細的腰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是問我和院長都談了些什麽嗎?我想親口告訴你。”
坎蒂絲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你們談了些什麽?”
裏德爾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她說:“我問他,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坎蒂絲:“……”這……這是犯規吧!
怎麽可以現在就找院長問這些問題?他們都還沒畢業呢!
她還有兩年多,而他還有一年多才可以畢業,現在問這個也太早了吧。
不過……
“那他是怎麽回答的?”她止不住好奇地問道。
事實上,裏德爾今天問斯拉格霍恩的話,不單單只是想知道制作多個魂器是否安全可行,更是想确定它是否會真的會帶來無法有後代的後果。
斯拉格霍恩的話最終證明了他在那本書上看到的內容,分裂過靈魂的巫師,很大可能是無法孕育後代的,但是……沒關系。
他會找到辦法的。
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這件事也是一樣。
“他說他孤家寡人,無法回答我的問題。”
最後,裏德爾這樣回答坎蒂絲:“但沒關系,我可以以後向貝爾先生讨教這個問題。”
坎蒂絲這下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從裏德爾懷裏鑽出來,跑回了床的帷幔裏躲着。
裏德爾不疾不徐地走向那張床,腦海中還在思索從斯拉格霍恩那裏得到的另外一個信息。
分裂過多次靈魂的巫師會變成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只有靈魂完整的巫師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斯拉格霍恩雖然在某些地方虛榮貪婪得令他讨厭,但作為一個和鄧布利多年紀相仿,擁有不少閱歷的強大男巫,他的話還是非常有可信度的。
那麽看起來,做七個魂器這個計劃需要暫時擱置了。
畢竟,他的确是想永生不死沒錯,但有兩個魂器也能達到目的。
雖然無法做七個,可與其成為一個永生的瘋子,放棄他認為具有魔力的七這個數字,做一個永生的智者,這似乎更加可行。
拿定了主意,裏德爾松了松領帶,揮動魔杖給寝室的門下了禁锢咒,确保安全無虞之後,掀開床的帷幔,抓住了還要閃躲的坎蒂絲。
欲望的種子飄散在夜晚的每一個角落。
呢喃的聲音帶着癡迷與醉意。
不知不覺間,似乎有個模糊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它被送進了坎蒂絲昏昏沉沉的意識中,她仿佛聽見那聲音在說——歡迎來到地獄。
坎蒂絲驚醒了幾秒鐘,卻又很快陷入迷蒙,氤氲的水汽彌漫在她眼前,她漸漸服從于與她最親密的青年,仿佛只有他才能帶她到達極樂的天堂。
這個時候的她根本不知道,這個能将她帶上天堂的男人,也注定将會親手将她推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