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軌與臆想症

堂下跪着的女子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皮膚黝黑,穿着花布衣裳,頭上綁着豆綠頭巾,安進猜測她可能是個農家婦女。

“先說說你是何人,家庭情況。”安進有些洩氣,看來這不過又是一場雞毛蒜皮的家庭糾紛,多半勸兩句就了結了。

“大人,俺是周家屯的人,俺叫李翠花。”

周家屯?安進回憶了一下平安城的村落分布,周家屯好像是坐落在平安城西北角的五月山下。這個村子有些偏僻,村民不多,戶與戶之間隔得較遠。

“俺今年二十歲,是幾年前從李家莊嫁過來的,俺丈夫叫周定興,是周家屯的泥瓦匠。”翠花半跪着,向安進敘說起來。她腰身有一些發福,衣服被撐得緊緊的,跪着似乎有些吃力。

二十歲?安進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驚訝。這翠花有些顯老啊,她的兩只手都有些粗糙脫皮,嘴角眼角也開始有了皺紋,說起話來也有些粗聲粗氣的。

“嗯,繼續說,說重點。”安進打算随便問兩句,就把他交給師爺處理,對這種小糾紛,他興趣缺缺。

“俺丈夫平日沒活兒的時候就在家種田種菜,他平日對俺是很好的,家裏的事都是他在做。俺一直在財主家洗衣服、掃地做些雜事,俺不常回家,俺……”

“說重點。”

“是是,俺說的就是重點呀。俺懷疑俺丈夫背着俺偷人。”翠花邊說邊委屈地擠出一滴眼淚。

“……”他雖說想當偵探,想破案,但并沒有想當私家偵探查出軌啊……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所以你倆就吵架了,他就打你了?”安進望着頭頂的房梁,數着蜘蛛網。

“不是的,大人,昨夜俺在睡覺,半夜裏醒來發現俺丈夫還沒睡,他平日裏也喜歡晚上幹點農活啥的,俺就沒放在心上。可是,過了一會,俺突然聽到後院裏有女人說話的聲音,俺就生氣了。俺想着,他一定是在外頭偷人,就穿上衣服出去找,也沒找着女人。就見他一個人在澆水,那賤人肯定是藏起來了。俺就賭氣說要鬧到衙門去,他聽了就沖上來打了俺一巴掌。嗚嗚嗚……”

翠花說到傷心處,竟然嗚嗚大哭起來,安進最怕女人哭了,連忙示意師爺上前安慰。師爺愁眉苦臉地湊了上去,遞上一張帕子。

“嗯,本縣令了解了,你懷疑丈夫偷人,丈夫打了你。你現在是想和離是嗎?”安進放低了聲音,害怕把她又惹哭了。

“俺…俺不想和離……俺…俺就是氣不過,俺想您幫俺把那個賤人找出來,俺不想俺男人跟別人跑了。”翠花斷斷續續地哭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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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進仰頭長嘆一聲。所以,他現在的任務是,要幫面前的李翠花找出那個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第三者,然後勸她丈夫周定興不要出軌。是這個意思吧?

“好了,本縣令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先想想辦法。”安進用非常官方的語言将李翠花送走了,然後走進書房,躺在了他的搖椅上。

沒錯,他壓根就沒打算管這事。夫妻吵架嘛,說不定回去就和好了。他去哪找這個第三者,他又沒有開天眼。

“大人,這事兒就這麽放着了?”師爺馮言坐在桌子邊,正擺弄着安進用竹葉編的幾個蛐蛐。

“不放着能怎麽辦?難道我躲到她家裏去捉奸啊?”安進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

“大人,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是想說,您最好還是去看一看。”師爺若有所思地說道。

“噢?這又是為何?”安進看着師爺嚴肅的臉,不像是開玩笑。

“之前劉縣令在任的時候,也鬧過這麽一件夫妻吵架的事,也是丈夫打了妻子,妻子來告狀。當時縣令手上案子太多,也就沒在意,連看都沒去看。結果……”

“結果怎麽了?”安進好奇地問。

“結果出人命了啊……唉,後來上頭怪罪下來,劉縣令還被罰了半年俸祿呢。”師爺似乎對這個劉縣令印象還不錯。可憐的劉縣令啊,他老人家怎麽這麽背呢。

“丈夫把妻子打死了?”在安進眼中,家暴的男人都是最無能的男人。

“是妻子把丈夫大卸八塊了。”

“……”古代女子也挺彪悍啊。

“走吧,叫上趙慶,咱仨一起去周家屯看看。”安進被馮言的話警醒了。

他好歹是這個平安城的父母官,當然要為民做主,別看現在是小事,稍不留神就會演變成大事。到時候被革職查辦的可就是他自己了,還是去走個過場吧,能勸勸就勸勸。

“正好大人也去周家屯轉轉,散散心,打發一下時間。”師爺聞言高興地附和道。

“……”為什麽說得本大人很閑似的。但事實就是如此,安進到現在都想不通,劉縣令哪來的那麽多案子?

安進帶着兩個下屬春風滿面地坐着馬車來到了周家屯,看着不像來查案的,倒像來送溫暖的。

“大人,前面就是周定興和李翠花的家了,這一片沒啥住戶,這棟房子和後面的院子、田地都是他們家的。”趙慶指着前面一棟黑瓦紅磚的尖頂平房向安進介紹道。

屋子的大門是鎖着的,不知家裏有沒有人。李翠花在山的另一邊給財主家打雜,多半是不在家的,安進也是想趁着翠花不在的時候跟周定興好好聊聊。讓他不要那麽暴躁,對老婆溫柔一點,翠花二十歲的年紀看着就跟三十多歲似的,可見其也很辛苦啊。

安進背着手,繞着房子慢慢踱到了屋子後頭,到處打量起來。屋子後頭是個小花園,裏頭種了各種各樣的花。此時正值盛夏,花兒都開得挺鮮豔,遠遠就聞到一陣陣馥郁的芬芳,令人心神暢快。

“嗯,真不錯,這個男人雖然脾氣爆了點,手藝倒是挺好。”安進琢磨着自己衙門裏是不是也能弄個這樣的小花園。

你看,這麽多品種的花聚在一起,多美啊。有紅花、藍花、黃花、白花、紫花……對不起,安進一個都不認識,總之很美就對了。

他們聞夠了花香,又朝着花園後頭的田地走去。遠遠就看見一個高挑健碩的男子,正挽着袖子和褲腿在忙活着什麽。

那男子穿着藍色的粗布麻衣,深灰色的寬腿褲子,腳上穿着一雙草鞋,頭上包着一塊白色的頭巾。皮膚黝黑,肌肉結實,遠遠看去似乎還很俊朗。

他正在給田裏的向日葵澆水,沒錯,安進确定那是一株株高高的向日葵。黃色的花瓣圍成圓圓的一圈,花盤正對着日頭,長勢十分喜人。旁邊還倒放着幾株,似乎是在等待移栽。

這人…就是周定興?

周定興轉身之際,正好看到了安進一行人走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鋤頭,微笑着迎了過來。

“小民周定興見過縣令大人。”周定興躬身抱拳行了禮。近看此人,安進更加驚訝了,這男人果然長得不賴。一張寬闊的國字臉上挂滿了晶瑩的汗水,劍眉星目,聲音溫和而具有磁性,談吐彬彬有禮。

要不是翠花來告狀,安進真不敢相信面前這人居然會打老婆。

“嗯,起來吧。”安進沉聲說道。自己是來家訪的,還是得拿出點縣令該有的威嚴。

“你的妻子李翠花到衙門擊鼓鳴冤的事,你想必是知道了吧。對此,你有何解釋啊?”

安進原以為他一定會把責任推到妻子身上,死不承認自己的家暴行為。沒想到,周定興卻臉上一緊,眼露悲傷地嘆了口氣,才徐徐說道。

“大人,此事屬實,小民不敢欺瞞大人。我…委實不該打翠花,我一時沖動我罪該萬死啊……”那懊悔的樣子,就像恨不得立馬以死謝罪似的。

“……”安進本來想好的臺詞,現在一句都用不上了。你怎麽不按劇本演?

“額…知錯就好,知錯就好,以後不要再犯就行了……你妻子還是挺在意你的,她也不想和你分開。”安進想起翠花的模樣,再看看周定興的模樣,就理解翠花為什麽總懷疑他出軌了。

眼前這男子确實條件不錯,又有一門混飯吃的技術,這花園、這田地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重要的是長得還眉清目秀的,說起話來也不像個普通莊稼漢。

“小民絕不再犯,還請大人放心。”周定興雙眼炯炯有神,鄭重地承諾道。

嘿,不錯,這小夥子還行,安進對他還挺有好感。沒想到任務這麽順利就完成了,正準備走人,突然想起似乎還有點事沒問。

“對了,你老婆說你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是怎麽回事?還說你都帶到家裏來了。”安進盯着周定興的臉,想從他的眼神和表情裏看看他有沒有撒謊。

微表情這種東西,安進在美劇裏沒少看,只是不太記得哪個表情代表什麽。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大人……”周定興果然面露難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湊到安進面前說道。

“大人,不瞞您說,有件事…小民懷疑了很久了。”

“呃?什麽事?”安進有些莫名其妙。

“小民懷疑,翠花…翠花她得了臆想症……”

什麽?!她說你出軌,你說她臆想症,你們倆到底誰有問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猜猜是誰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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