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像個好人

安進看着面前态度誠懇、談吐斯文的泥瓦匠周定興,又想了想那個在堂下粗聲粗氣、言之鑿鑿的李翠花,他的心漸漸偏向了面前這男人。對安進來說,臆想症這種東西并不陌生,就是現代的妄想症,精神疾病的一種。

比起相信面前這男人在院子裏偷人,他倒寧願相信那是翠花的幻覺。這毫無緣由的信任是怎麽回事?嗯,反正安進不會承認他是只“顏狗”。

“大人,翠花常年在外幹活,甚是辛苦,加上她老是覺得自己長得有些…磕碜,總是害怕我不要她了,所以難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長年累月下來,就産生了幻覺,老以為自己夢到的就是真的。坦白說,這不是她第一次冤枉小民了。”周定興看起來略帶傷感,似乎很是擔心妻子的精神狀況。

“前幾次,小民都不甚在意。昨夜我幹了一晚的農活,身軀疲倦、心下煩悶,一時沖動就沒控制好自己的脾氣,打了她一巴掌。小民,甚是後悔啊……”周定興說着就錘了錘自己的胸口,看得衆人不禁扼腕嘆息。

這麽好的丈夫,去哪裏找啊?安進要是女的,都想嫁給他了。

“诶,你也無須太過自責。雖然你打人是不對,但是既然真心悔改,就是條好漢子。”安進右手緊緊握住了周定興溫暖厚實的手掌,左手拍了拍他健壯有力的臂膀,贊賞地說道。在此聲明,他絕對不是揩油。

“謝大人理解,謝大人關懷。”周定興禮貌地笑了,給安進鞠了個躬。

嗯,任務完成,安進準備打道回府了。周定興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攔住了他們一行人。

安進正疑惑着,只見這高大男子跑到田裏,迅速地摘了許多土豆、胡蘿蔔、辣椒、白菜、黃瓜,塞到了一個布口袋裏,興沖沖地遞到了捕頭手裏。

“大人,這是小民種的一些蔬菜,小民一個人在家也吃不完,大人肯賞臉帶些回去,就太好了。”

啧啧啧,安進內心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這是怎樣一個知書達理、溫潤如玉的男子啊,其他的不說了,就單單他這一舉動,這個朋友,安進就交定了。

安進看了看布口袋裏的蔬菜,一個個飽滿新鮮、嬌豔欲滴,這一點兒都不比白仵作種的差呀。再想想周定興那幾畝田,雖然不似白仵作種的那麽整齊(變态),但這才是真正的農田啊,白仵作那叫什麽,那叫QQ農場。

安進很高興,再次拍了拍周定興的肩膀,微笑着問道。

“定興啊,你這菜種得相當不錯啊。不知你可願意給本大人當一回師父,教教我怎麽種田?”

“大人客氣了,只要大人需要,随時派人傳喚小民就是。別說教您種田,就是給您種田,小民也在所不辭啊。”周定興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雖然話說得很客氣,但态度卻不卑不亢,竟有些文化人的味道。

安進與他再三握手才戀戀不舍的惜別。心裏琢磨着,等衙門明年的款子發下來,他定要把這周定興聘來給自己幹活,種種田、弄弄花、補補房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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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周定興看起來似乎不錯呀,這案子應該不用咱操心了吧。”晚上安進和趙慶兩人在小廚房吃着飯,趙慶邊大嚼着土豆片炒肉,邊向安進說道。

土豆片炒肉正是用的周定興送的土豆,味道确實不錯,比大廚房廚娘買來的都好吃,軟糯粉甜,随便一炒撒上些鹽就是一道美味。

“嗯,不用操心了。對了,你明兒個就去把他叫來。劉縣令這土地也荒廢了一段時間了,讓他教教咱怎麽給拾掇起來,咱也該種點好東西了。”

咱?趙慶心下一沉,五兩銀子一個月還得幫衙門種田?罷了罷了,反正近來無事,就當鍛煉身體吧。

對了,為啥安大人上任以來,平安城這麽平安?這跟以往三天兩頭殺人的情況不太一樣啊,莫不是……暴徒們還在觀望?

第二日,安進穿着一身粗布青色薄衫,帶着個草帽,拿着把鋤頭就到了屬于他的土地邊上。有地的感覺,真好!

周定興早已站在了田埂上等着他,見他過來朝這邊遠遠鞠了一躬。安進微笑地揮了揮手,慢慢向那邊走去。走着走着,安進覺得好像不大對,怎麽周定興背後似乎還有什麽白色的東西在飄動。他定睛一看。

“……”白骨精!他為什麽在這?!

只見白古負手而立,一襲白衣被陽光照得反光,十分……嗯,刺眼。他向走到身前的安進躬身行了個禮,也沒說什麽話,眼中似乎還有些忿忿。

安進有些尴尬。他不會還記着自己偷吃他西瓜的仇吧,這人忒小氣了。你看看人家定興,彬彬有禮、斯文可愛,重點是還主動送了一袋子蔬菜。

定興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驗屍。他要是會驗屍,就沒你白古什麽事了。

原以為白古站在旁邊肯定跟個木樁似的一聲不吭,沒想到他跟周定興倒是聊了起來,似乎還頗為投契。真是稀奇啊!定興果然有魅力。

安進向身邊的師爺馮言低聲問道,“他怎麽在這?”

馮言湊到他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今早仵作來衙門領工具,聽到趙慶和我說今日周定興要來教大人種田。可能是聽到我們誇了周定興的田和菜,他說他也要來見識見識。”馮言将聲音再次放低了一度,補了一句,“小的覺得,他是不服氣。”

“噢!”安進恍然大悟,這确實有些像白古的性格,唯我獨尊嘛。

安進悄悄溜到了倆人身後,想偷聽一下他倆聊什麽聊得這麽投緣,白古很難得地在頻頻點頭,周定興也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樣。

原來是在聊種菜啊,這…安進就完全插不上話了。倆人正在交流什麽翻土、施肥、曬種之類的,聽起來還挺專業。

兩人穿得一灰一白,都是身材修長、面容清俊,這麽看去竟還挺惹眼。安進墊了墊腳,比白骨精矮一截這個事實讓他有些不爽。

周定興接過趙慶遞上來的鏟子,開始給安進講解起來翻土的重要性,這塊土地太久沒種植了,先要将土地翻松一些再種,這樣能保持土壤的肥力。安進聽得似懂非懂,拿着工具的右手早已迫不及待了。說那麽多幹嘛,開幹吧。

他跟着周定興下了田,開始學着他的模樣翻土。不就是一鏟子鏟下去,再撬上來嗎,這有何難?

他興沖沖地幹了起來,雖說以前他沒幹過農活,但也見過農民在地裏忙活,他覺得這種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自己沒幾天就能趕上白古的程度了。

大約鏟了十分鐘,嗯…手有些酸……不行,不能這會兒放棄,人家定興還在幹得熱火朝天呢。重點是,那個一臉看好戲的白骨精此刻正站在田埂上盯着呢,可不能被他看了笑話。

大約又鏟了十分鐘,嗯…腰也開始痛了……不行,再堅持一會吧。白骨精怎麽還沒走?等他走了,我要立馬扔了鏟子躺地上,我的老腰喲……

安進邊鏟邊放慢了速度,偷偷向田埂上瞄去。白古一襲白衣随風飄揚,面無表情地臉正看着這個方向,陰沉沉的目光始終在安進和周定興之間掃來掃去。

我去,你倒是回家呀,你還要看一下午怎麽着?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腰、我的背…感覺都要廢了。

安進從前不知道下田原來這麽累,他此刻暗暗發誓,再也不浪費糧食了,大廚房給啥就吃啥,再也不偷偷倒掉了。

安進正在考慮怎樣名正言順地要求休息又不被白古嘲笑的時候,周定興放下鏟子走了過來。他笑眯眯地對安進說道。

“大人,小民想着這會兒日頭正烈,咱幹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吧。大人第一次幹農活,切不可勞累了身體。”

啧啧啧,知我者莫若定興啊。安進丢掉了鏟子,沖上去抱住了定興,重重地拍了幾下他硬朗的後背,內心甚至有點想跟他做結拜兄弟。

在定興的盛情邀約下,他們一行三人決定去平安城街上的小茶攤坐坐,他說那兒的茶特別好喝,而且位置好,街上人來人往的,能見到不少新鮮事呢。

安進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白古一起喝茶,在他心中,白古壓根就不是個會喝茶的人。說他是喝血長大的,倒還讓人信服一些。白古之所以願意來喝茶,安進懷疑他不過是想從定興的口中盤問走他種田的秘訣罷了。

三人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走到茶攤,安進差點沒吐血。茶攤離衙門也就最多十分鐘的步程,可這白仵作走起路來,雖說風度翩翩、潇灑飄逸,可就只有一個缺點,慢。

安進和周定興每走幾步就得停下等他一會兒,本想催他麻利點,但一對上他那恍如深淵的冰冷眼神,安進很自覺的閉了嘴。

三人邊喝茶邊聊天,當然,定興是這場三人聚會的核心。要麽是白古跟他聊種田,要麽是安進跟他瞎扯淡。反正他不說話的時候,場面一度就會非常尴尬,安進和白古之間似乎無形中夾雜着些仇怨。

這一點也令周定興頗為奇怪,縣令大人和仵作大人到底是誰得罪了誰啊?

三人友好的茶攤聚會每隔幾天就會舉行一次,安進反正清閑得很,讓他意外的是,白古似乎也很積極。這又是為何?

他記得師爺說過,白古來了三年從來不交朋友。莫非……他對定興有意思?

當然不是,安進是從這第五次的茶攤聚會才解鎖了白古的神秘技能,他似乎能……洞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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