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與衆不同的房子
四人再次聚在了議事廳裏,安進有些懷念這樣的日子——群策群力、集思廣益,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領導都喜歡開會。
“趙捕頭,說說什麽情況。”
趙捕頭?自己今日怎麽用上了尊稱,或許是趙慶帶來了好消息的緣故吧。
“是,大人。”趙慶略微有些振奮,站起身來,鄭重地彙報了起來。
“胭脂坊一名叫流朱的女子于昨夜失蹤,與前面幾人一樣,也是自己收拾包袱跑的。但不同的是,這次打手們追到了周家屯才不見蹤影的。”
“周家屯!”安進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
又是周家屯,怎麽可能這麽巧?這平安城雖是小縣,但也管轄有差不多三十個村落,怎麽會偏偏就是周家屯呢?
“周家屯住戶不多,我們唯一認識的就是周定興……”師爺也舉着毛筆,雙眼放光地說道。
安進與白古對視了一眼,希望他能給出點意見。白古果然不負衆望,保持着一貫的沉默。
安進很後悔當初撤掉了輪守的侍衛,如若不撤掉他們,這名叫流朱的女子或許就不會消失在周家屯。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抓住兇手,确切的是,抓住周定興,比什麽都重要。
“昨夜殺人,今日定要去抛屍。走,咱們火速趕去他家,看看他在幹嘛!”
安進站起身正欲走,想了想又對趙慶說:“你待會帶幾個人繼續在外頭候着,我怕有危險。”
安全第一,咱性命最要緊。
安進決定搞個突然襲擊,雖然這樣确實令人生疑,但提前派人通知就難免打草驚蛇了。
“記住,他并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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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進本想說“你們千萬不要緊張”,但看了看身邊氣定神閑的白古,然後看了看與自己抖動頻率比較一致的師爺馮言。
他默默地湊到師爺面前,把“你們”換成了“我們”。師爺頭點得跟縫紉機似的,停不下來。
“師爺……”安進同情地看着他,“要不,你還是留在馬車裏吧……”
“謝…謝…謝謝謝大人。”
“……”他拍了拍馮言瘦削的雙肩,跟白古兩人并排朝前走去。
“白仵作,咱們此次拜訪,找個什麽理由呢?”安進邊走邊問,眼看就要走到他家門口,心跳也驟然加快。
他會看到什麽景象呢,周定興正在分屍?或者?流朱還沒死,只是囚禁在此?
想到這裏,他回身看了看埋伏在樹後面的趙慶等人,今日恐怕難免一搏了。
“看望朋友,需要理由嗎?”白古只是很淡定地反問一句。
“朋…朋友?”安進轉頭詫異地看着白古諱莫如深的側臉。那高挺的鼻梁反射着陽光,亮成一道筆直的光束。
他…他怎麽可以稱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為朋友?
“嗯,朋友。這便是今日我們的身份。”
他停下腳步微微轉頭,斜眼睨着安進,嘴角微微勾起,右手用力地扣在了木制的大門上,發出幾聲沉悶的撞擊。
安進被他那轉瞬即逝的表情震懾了心神,一時半會兒沒有緩過來。他…剛剛是對我笑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把安進拉回了現實,他懊惱地握了握拳頭,現在不是想什麽笑不笑的時候。白古說得對,不要忘了他們今日的身份,演戲要演全套。
“誰啊?”裏面傳來了周定興渾厚的聲音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好了,他在家。
“周兄,我與安大人前來拜會。”白古語氣十分自然,帶着一些平日裏慣有的的淡漠和慵懶。
哇靠,影帝!安進內心無比崇拜,緊張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他堂堂縣令,不能被區區一個仵作比下去。
“呀,安大人、白大人,今日怎的有空來小民家裏,快進來快進來!”周定興滿頭是汗,褲腿還沒放下來,手上沾着一些泥土,似乎剛從田地裏跑過來。
他依舊是笑容滿面的樣子,沒有一絲慌張和不安,對他們的到來可以說甚是驚喜。安進看了看周定興,又看了看白古,這場影帝角逐,自己只能陪跑了。
“呵呵,我和白仵作正在五月山上踏青,途徑你家,想着來讨口水喝。沒打擾你吧?”安進這個跑龍套的男配此刻竟然超常發揮,演得像模像樣。
“安大人太客氣了,二位大人稍等,在下去打水來。”周定興忙不疊地就跑出去打水了。
安進和白古一人望風,一人快速在屋子裏搜索起來。
“沒有。”白古搖了搖頭,用唇語告訴他。
怎麽可能,安進不相信。
周定興的屋子是非常老式非常普通的平房,沒有地下室也沒有任何密道。屍骨不可能憑空消失,凡存在過,必留下痕跡。
白古坐在凳子上,将這屋子反複細致地打量了半晌,然後沖安進眨了兩次眼。
又…有眉目了?
安進急于想聽白古的發現,趕緊喝了幾口茶就要告辭,這剛燒出來的開水差點沒把他舌頭燙出泡。
周定興笑着把他們帶到菜地裏,非要摘些蔬菜送給安進,邊摘還邊抱怨起來。
“唉,前些日子小民去外地走親戚,回來發現田地裏似乎被什麽野豬野狗刨過,不過還好,菜倒是沒壞。”
“……”安進心虛地呵呵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好像被罵了。
待四人又齊齊聚到議事廳裏,安進這才氣憤地罵了起來。
“居然敢說咱衙門的人是野豬野狗,我真想分分鐘廢了他。”
“大人,別動氣,他也不知道是咱們啊……”師爺在一遍小聲勸慰起來。安進一想,也對,不知者不罪,這确實不能怪他。
“白仵作,你快說說,有何發現?”安進想起白古在屋子裏對自己擠眉弄眼的,應該是有大發現吧。
“快說說快說說。”趙慶和馮言也急切地催促道。
“在下知道屍骨所藏之地了。”白古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好像他的發現沒有多重要似的。
“什麽?!”三人沒料到他竟已悄然破案,震耳欲聾的高呼差點把屋頂掀翻。
安進“啪啪啪”地鼓了三次掌。白骨精到底是白骨精!本大人宣布,從此對你另眼相看了。
“白仵作藏哪兒了?”捕頭趙慶比安進還要急性子。
“……”怎麽說話呢,什麽叫白仵作藏哪兒了?
“白仵作屍體藏哪兒了?”
“……”師爺馮言的話也好聽不到哪兒去。
“大家安靜,都聽白仵作分析。”安進攔下了他那些嘴瓢腦笨的下屬。
“大家還記得,周定興是做什麽的嗎?”白古喝了口茶,淡淡問道。
做什麽的?
安進慢慢陷入回憶,周定興會種田、會養花、會修工具、會飼養雞鴨,幾乎什麽都會,自己倒真的不太記得他本身的職業了。
“他是個泥瓦匠。”白古見其餘三人都一臉望天一副癡呆表情,微微嘆了口氣,還是自己答吧。
“噢!對對對!泥瓦匠!”三人點頭如搗蒜。
泥瓦匠又怎麽樣?
“大家有沒有覺得,他家的屋頂有些不一樣?”白古掃了一眼衆人,打算讓他們自己去聯想。
“屋頂?!”
安進記得周定興家的屋頂跟別人家沒什麽不同啊,尖尖的頂,蓋着黑色的瓦片。屋頂怎麽藏屍,那豈不是老遠就能被發現。
白古見他們三人冥思苦想卻又毫無頭緒,而且還憋着不敢問。算了,還是自己來吧。
“今日去他家時,我遠遠望去就發現屋頂有塊瓦的顏色不太一樣,黑瓦中夾了一塊青瓦。上次去時還不曾換過,而且近來并無雨天,為什麽要特地把瓦換了呢?”
“……”安進此刻眼裏全是小星星。
白骨精好厲害!這麽小的變動都被你發現了,本縣令服氣!
白古的眼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驕傲,說起話來都精神了不少。
“白某在屋子裏,細細觀察過他的屋頂,發現原來大有玄機。普通人家的屋頂可以直接從屋內看到上頭的房梁和瓦片,可是他的屋頂卻隔着一層厚厚的木板,密不透風。你們說,木板上頭,是什麽?”
安進剛剛還渾身冒汗的身體,此刻只覺得徹骨的冰冷,連穿堂風都帶着一股腐朽、陰森的氣息鑽過他的脖子。
他小時候看過一本鬼故事,故事裏的兇手把屍體砌在了牆裏,夜間牆壁裏若隐若現的女人鬼臉曾經是安進很長時間的童年噩夢。
現在白古說的話,比那鬼故事更加滲人。安進只要想到周定興夜裏躺在床上,擡頭就能欣賞自己的“傑作”,這才是真正的變态啊。
他仿佛看到周定興仰面躺在床上,透過木板凝視着屍骨,發出一聲聲詭異的冷笑。
“那咱們還等什麽,明日就去掀了他屋頂!”趙慶站起來,精神抖擻地吼道。
“是啊是啊,趕緊把他抓起來,免得他再殘害百姓。”馮言也附和道。
“嗯,明日……”安進正準備說明日帶着官兵齊齊上陣,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對……”
白古卻沒有一絲興奮,反倒顯出從沒有過的疑惑和苦惱,眉頭緊緊皺着,完全不似破案之後的舒暢。
安進越想越覺得屋頂是關鍵,這是唯一一個他們沒有搜過的地方,以周定興如此扭曲的人格來看,屍骨十有八九就在那裏。
四人舉手表決,除了白古棄權(自顧自思考中),其餘三人都同意明日搜屋頂。
“師爺,今日說的話都記錄下來了吧?”安進拿過馮言手上的紙張掃了一眼。
“嗯,很好。大家早些休息吧,明日之後,一切就結束了。”
明日之後,我的《平安城探案錄》第一案就告破了。名垂千古,指日可待啊!
作者有話要說: 白古:名垂千古,先得等你死了才行。
安進:滾球。
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