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了一步

“大人認為幾個人裏頭,誰的嫌疑最小?”白古很少直接說出答案,總是試圖引導他思考。

“呃……”安進撐着下巴,“三少爺和他未婚妻柳二小姐吧,他倆似乎與此事關系不大。”

“那就從他們下手。”白古斬釘截鐵地說。

“為…為什麽啊?你從哪看出來他們不對勁?”安進大惑不解。

“白某只是反大人之道而行之,往往會有收獲。”他一本正經地回道。

“噢……”反大人之道而行之……

“!!!”你什麽意思?!

安進半晌才明白,白古那文绉绉的話是在說,跟他安大人對着幹準沒錯……

氣歸氣,但一想也不無道理。嫌疑輕只能說明他動機小,動機小也只是暫時被發現,或許能問出點什麽線索呢。

三少爺出外未歸,那就只能從柳南湘身上找線索了。

安進吩咐捕頭派人通知了柳家,明日讓其到石板街上的茶館裏會面,這樣也可少些閑言閑語。

白古譏諷地看着他:“大人對柳二小姐挺關心的嘛?”

“……”不關心她,難道關心你?本大人這是尊重女性好嗎!

柳南湘身着鵝黃色錦緞長裙,身段修長,面容姣好,舉手投足間自有大家小姐的知書達禮。

安進帶着白古與馮言前來問話,三人神情嚴肅,端坐對面。柳二小姐難免有些局促,眼神裏透出一絲緊張,舉杯飲茶的手也有那麽一絲慌亂。

安進見狀,溫和一笑,照例表達了這是例行問話的意思,要她無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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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湘微微點頭,神色收斂,默不作聲。

“二小姐,豐管家遇害當晚,你在哪裏,在做什麽?”安進并沒有過多地懷疑面前這柔弱女子,于是開門見山,先問不在場證明。

“民女在睡覺,在明和的隔壁房裏,民女什麽都不知道。”她說完急切地尋找安進的目光,眉頭輕輕皺起,頭微微搖動。

可惜古代沒有監控,睡覺這種不在場證明,無人可佐證。

“你對豐管家印象怎麽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民女與他不熟,想來人應該不錯吧……”柳南湘垂眸輕聲說道。

她明亮清澈的眼睛又那麽一瞬的失焦,閃過一抹陰冷的恨意,垂眸複又擡起時,便煙消雲散了。

安進不動聲色看向白古,後者眨眼示意,三人又随便聊了一會兒,便與柳南湘告辭而出。

顯然,柳南湘眼神中那抹恨意太突然了,令議事廳裏的幾人激烈地讨論了起來。

“大人,這柳二小姐跟豐離難道也……”師爺聽安進和白古讨論完,循着他們的發現,也細細思索起來。

“那還有假!這些豪門大戶裏頭亂着呢!”沒參與問話的捕頭此刻興致勃勃。

“沒道理呀……”安進摸着下巴,“這三少爺文質彬彬、容貌不俗,不比管家差哪啊……而且這兩人青梅竹馬的,柳南湘怎麽就見異思遷了呢?”

“大人,您對錢家三少爺似乎印象不錯嘛……”師爺不無打趣地說道。

“去去去,本大人只不過是喜歡脾性溫和、寬厚有禮之人,有錯嗎?”安進随口回道,卻沒注意到對面射來兩道冰冷的寒光。

他裹緊了身上的長袍,秋天這麽快就來了,忽然覺得好冷喔……

“白兄,你有沒有覺得,柳南湘今日分外緊張?”安進總覺得她的緊張超過了普通人被問話的程度,似乎像藏着什麽秘密似的。

白古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怎麽突然又鬧起起別扭來了,誰又招惹你了?

“白兄,有什麽看法,說說呗……聰明機智善良勇敢的……白兄?”安進笑嘻嘻把臉湊上去。

趙慶和馮言對視一眼,心想縣令大人何必找死。随即兩人吃驚地發現,白仵作居然沒推也沒躲!怎麽回事?!

“蒙汗藥與砒/霜,确實更像老弱婦孺善用的手法。”

一語驚醒夢中人,白古的話令安進靈光一閃。對噢,之前自己也想過體力懸殊這點,柳南湘一個柔弱女子可不是體力懸殊的代表人物嗎!

“趙慶!”安進感覺自己找到了此案的突破口,“你派人去查查錢明和與柳南湘的感情生活,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相愛。”

“是,大人。”趙慶領命,正打算走,又被叫住了。

“悄悄地查,不要聲張,以免惹人非議。”安進囑咐道。

第二日中午,趙慶便帶來了好消息,果然如大家所料,三少爺和未婚妻并非傳說中那麽情投意合。

“錢三少爺和柳二小姐确實從小就認識,但也沒到青梅竹馬的程度,不過是童年玩伴而已。後來錢老爺與柳老爺一拍即合,将兩人牽到了一起,算是世家聯姻吧。”

“那也就是說,他倆互相之間沒有感情?”安進尋思着,沒有感情的婚姻最容易出問題,不過“父母之命”在古代卻是尋常現象。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感情,平日裏看着也挺好的……就是,客客氣氣吧……”捕頭摸着腦袋,複述了一遍打聽來的小道消息。

客客氣氣?那不就是沒有感情嗎?

“慶啊,我跟你說啊,當你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你脾氣大着呢!客客氣氣的,那都是愛得不深,知道嗎?”安進笑着搖了搖頭,一副情場老手的模樣。

在場的三名下屬均愣住了,白古直勾勾地盯着他,趙慶半天沒合上嘴,師爺擦了擦眼鏡,一臉興奮。

“大人,恕小的眼拙,沒看出來啊,您這方面懂得還不少呢!”師爺笑眯眯地誇贊起來,無非是想安進多傳授點兒情場經驗,讓他早日摘了這“老光棍”的帽子。

“哪裏哪裏,都是往事,往事啊……”安進謙虛地擺擺手。

嗯,确實是往事……這話還是當年在大學宿舍裏,號稱“校草”的上鋪兄弟在寝室夜話時講給他們這些母胎單身狗聽的。

安進在計算機系裏是出了名的籃球達人,也是出了名的不解風情,不是沒有女生倒追他,不過轉眼就被他的“多喝熱水”吓跑了。

“咳咳……”安進咳嗽兩聲,把幾個各懷心事的下屬拉了回來,“繼續讨論案子!感情的事……以後本大人再給你們上課。”

“趙慶,有沒有打聽豐離與柳南湘的關系?”

“大人,小的按您說的,沒有直接問,只是旁敲側擊,但錢家下人都說豐管家與柳二小姐不怎麽熟絡。”

“是嘛……”本以為案子終于柳暗花明,卻又進入了死胡同。

“白兄,你怎麽看?”

“等。”白古最近說話越來越精簡。

“等什麽?”

“三少爺。”

對啊!三少爺再過兩日就回來了,屆時就可以向他問話了,想必這次能問出不少東西!

安進數星星盼月亮地把錢明和盼了回來,可惜他因雷雨天氣,行船不便,于深夜才返回家中。

安進只得決定第二日早上再去錢家拜訪,不成想,這一耽擱,便出了大事。

當趙慶匆匆忙忙、大喊大叫地撞開他的房門之時,安進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趙慶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壞消息——三少爺死了。

“什麽?!”

“走,叫上白仵作,迅速去錢家!”趕去錢家的路上,捕頭向他介紹了具體情況。

錢家小厮一早按例打水進門叫三少爺起床,沒成想叫了兩聲裏間沒回應,掀開簾子一看,才發現三少爺倒在了桌邊的地上。死者表情猙獰恐怖,身子已經涼了。

安進趕到之時,錢家幾人均焦急地等在門外,門口兩個侍衛把守不準他們進去。錢老爺由兩個下人攙扶着,顫顫巍巍地迎了上來,一下仿佛老了二十歲。

安進心下一酸,安慰了衆人幾句,便帶着下屬進門查看了。

他是第一次進錢明和的房間,但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他與另外兩個兄弟的不同之處。屋子裏裝飾得十分樸素整潔,沒有過多奢華的擺設,僅有的不過是一些字畫文玩。

錢明和倒在裏間靠近床的圓桌邊,屍體模樣十分恐怖,怒目圓睜,手掌扭曲,似乎死前極度痛苦,拼命掙紮。

圓桌上擺了一個酒壺和一個酒杯,酒杯旁放着一枚碧綠的“和”字玉佩,玉佩下壓着一張紙。

安進拿起那張紙,細細看過。準确的說,這是封遺書,裏面交待了他殺死豐離的事實,并簡述了原因——争吵之後一時沖動。他說自己殺人後十分後悔,決定以死謝罪,還請家人原諒他的不孝不義。

“大人,管家是他殺的?那咱不就結案了?”趙慶瞄着遺書上娟秀中帶着點缭亂的字跡,不太确定地問道。

這時白古也趕到了,他放下工具箱,一臉凝重地開始驗屍。

安進沒有回答捕頭的問題,只是放下遺書,開始觀察周圍環境。屋子裏東西并不多,日常用品也都很低調,可見錢明和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

安進随手将他的大木櫃打開檢查,在一個小抽屜中,發現整齊擺着的許多小物件。有疊得很細致的手絹,有刻着鴛鴦的硯臺,有幹稻草編成的黃蛐蛐,有巴掌大的銅鏡……

東西都不是什麽貴重品,卻顯得格外珍視。這些東西…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

安進記得,大學宿舍隔壁床的兄弟那時談過一段不太長久的戀愛。他就像錢明和似的,什麽東西都往寝室櫃子裏擺,什麽心形石頭,火紅的樹葉子,路邊攤買的小戒指……

錢明和這櫃子裏收藏的顯然是他戀愛中收到的禮物!

而且,那面銅鏡安進總覺得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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