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有女兒嗎

安進扛着鋤頭昂首闊步走入自己的田裏,沒錯,他辛苦栽種的白蘿蔔終于熟了,現在正是收獲的好時候。

一鋤頭下去,扒松了土,他将一個又白又胖的大蘿蔔拔了出來。蘿蔔上還沾着濕土,看起來格外誘人,到底是白古指導的,果然與衆不同。

将蘿蔔都挖了出來,堆在田埂上,不一會就堆成了小山。安進只覺滿心愉悅,原來這就是辛勤勞作之後的回報,那種滿足感,确實無可取代。

他挑了幾個最大最好的,打算送去給白古。白古偶爾也會自己做幾頓飯,讓他也嘗嘗本大人的絕世美味甜心大蘿蔔吧。

安進一聲口哨,将蘿蔔堆在白古門外,就準備走。誰知背後響起一陣木門開啓的吱呀聲,白古出來了。

“白兄,蘿蔔熟了,送點給你。”安進微笑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幾個白胖子。

白古聞言,低頭看過去,随後又彎腰拾起一個細細觀察了一會,微微點頭,算是同意接收。

“……”怎麽本大人一番好心送東西,反倒還要經你審核似的?

“對了,白兄,你田裏的辣椒,可否送些給我?”安進讨好地一笑,送蘿蔔是其次,讨辣椒才是本意。

白古嘴角一勾,淡淡道:“大人想要就摘吧,只是…別踩壞了田。”

“放心放心,絕對不會!”安進拍胸口打包票,為了感謝他的爽快,便接着說道:“對了,過幾日本大人的剁椒蘿蔔做好了,再送些給你嘗嘗!”

“那個…那個就不必了,白某先謝過了。”白古婉言謝絕,“我從不吃腌制的食物。”

“……”安進一陣氣絕,看不起我的剁椒蘿蔔是吧?你會後悔的。

他忿忿不平地來到白古的田裏,把那鮮紅辛辣的紅尖椒摘了不少,興沖沖地兜回去了。

洗蘿蔔、切蘿蔔、剁辣椒、拌勻、放鹽……一系列流程做下來,竟然也十分順手,不知不覺就忙了兩天。

安進看着幾個裝滿了剁椒蘿蔔的琉璃罐子,很是滿足。再腌制一段時間,就能吃了,想想都流口水。

晚飯時分,玉翠也來了,五個人邊吃飯邊聊起了案子。

趙慶這幾日的忙活,很有收獲,打聽回來許多重要的線索,現在正一一向大人彙報。

“大人,向偉明夫妻不僅重男輕女還十分迷信呢!”

“噢?比如呢?”安進邊吃着白古做的香嫩可口的小炒肉,邊大啃着饅頭。

“您記得之前我們在向家見過的玩具和小孩衣服嗎?”趙慶掃了一眼盯着他的衆人,繼續說道:“那是他們在招亡魂呢!”

“……”媽呀,封建迷信害死人吶。這麽匪夷所思的事,古人卻信以為真?

“還有,他們小兒子的病據說是天生的。生下來就孱弱,一歲多也不會走路,三歲都說不了話,整日都是癡癡傻傻的,亂拉亂尿,一哭就流口水。”

安進想了想,這莫非就是現代的小兒癡呆症?在這醫療水平欠缺的古代,想治好這種病幾乎是沒有可能的。果然,趙慶接着說道。

“向家本身就不算富裕,生了這兒子之後,全部家當都用在求醫問藥上了,日子越過越苦,兒子的病也毫無起色,反倒越來越差。”

“是嗎?”雖說向家夫妻倆可惡,但孩子是無辜的,聽到這,安進不免也有些心酸。孩子是一家的寶貝,若有一線希望,誰又會輕言放棄呢。

“他們為了請大夫,什麽東西都賣掉了,最後平安城的大夫都說沒辦法了,他們也不肯放棄。聽說還……”趙慶瞟了一眼安進,頓了一頓才說,“還請了巫醫。”

“巫醫?”巫醫不就是專門裝神弄鬼,騙錢的嗎?

“巫醫!”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心情沉悶的玉翠突然一拍桌子叫了起來,吓得對面的師爺差點把飯碗打翻。

桌上幾人都停下了夾菜的筷子,向她看去。看她雙目圓瞪的模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緊要之事。

“小昭之前曾經跟我提過,他們家來了一個遠游至此的巫醫,滿嘴胡言,還想騙錢。小昭看不過去,同他吵了起來,被爹娘打了幾棍子跑出來了。”

“她有沒有提到那巫醫胡說了些什麽?”白古突然看着她的眼睛追問道。

玉翠一愣,一時有些慌了神,眉頭也皺了起來,似乎努力在回想,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想不起來了,好像沒有提到。”

“本大人預感,這個巫醫至關重要,只是他三年前來此,騙了錢只怕就跑了。再要找他,只怕不容易。”

這種巫醫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安寧國這麽大,找一個三年前騙人的巫醫簡直比登天還難。何況巫醫都一樣,都是靠騙錢為生,根本沒有明顯特征。

“現在的關鍵,不是找巫醫,而是找出巫醫與向昭争執的原因。”白古将安進的思緒拉了回來。

對哦,找出他們之間的問題才是關鍵。巫醫是不是兇手,又或者巫醫究竟做了什麽,得想辦法查出來。

茫茫大海去撈針,倒不如針對性地去下網。

“白兄,你認為現在該怎麽做呢?”安進看向白古,他既然能提出下一步的關鍵,想必心裏有了一些對策。

“套話。”白古眼眸一深,吐出兩個字。

“呃……”招倒是好招,只是…這麽高難度的事,不會是要本大人親自去做吧?!

安進膽怯的眼神被白古看在眼裏,他微微一笑,又繼續補充道:“向偉明看起來很謹慎,不能找他。”

安進微微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找向偉明套話他就放心了,面對着那麽一張兇神惡煞的臉,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白兄的意思是?找柳雲香套話?”安進微微蹙眉,柳雲香看起來膽小怕事,未必能套出什麽東西。再說了,柳雲香被向偉明掌控着,定然已經交待她不要多嘴。

找她套話,也未必就容易吧?

“白兄,我們都是衙門的人,柳雲香不見得搭理我們呀。”

“誰說一定要親自去,找個他們不認識的人,換身衣服不就可以了?”你別說,白古這招确實不錯。

安進順着他的提議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有了更妙的主意。

向家灣有一條小溪叫做闵溪,村裏的女人大多喜歡在這裏洗衣服,柳雲香也不例外。只是因為雜貨鋪需要人手,她便只能清早前來。

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也挎着個竹籃子往溪邊走去,她沒有直接走到柳雲香身邊,而是選擇了離她七八米的地方,蹲下了身。

這個農婦穿着一身綴滿補丁的粗布麻衣,衣服上有些舊舊的洗不去的污漬,頭上綁着的頭巾也污濁不堪,臉色萎黃,斑點叢生。她正賣力地搓揉着衣服,一副使不上勁的模樣。

柳雲香沒見過這女人,擡頭瞄了她幾眼,以為是向家灣裏新遷來的媳婦,便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了。

沒錯,這農婦便是玉翠裝扮的。安進特意命人給她畫上了妝,完全看不出原先細皮嫩肉的模樣,俨然是一個苦命的村姑。

連着兩日,玉翠都去溪邊同一個地方洗衣服,每每都能在同一個時間碰到柳雲香。柳雲香從未主動搭話,只是偶爾看她兩眼,複又低下頭去。

到了第三日,兩人再次碰面,玉翠朝她友好地抿嘴笑了一笑,柳雲香也微微點頭示意。古代女子的友情,多半是在悲苦的生活和繁重的勞動中激發的,依仗的是對彼此深深的同情。

玉翠按着安進和白古的吩咐行事,根據柳雲香的反應,她知道時候到了。

洗了沒一會兒,她嗚嗚咽咽地低聲哭了起來。柳雲香聽到哭聲,先是看了她一會兒,最終放下衣服,走了過來。

她聲音有些粗啞幹澀,顯然很久不曾跟陌生人搭話了,一時不知用什麽語氣。

“妹子,你這是哭什麽?”

玉翠擦了擦眼淚,看着柳雲香關切的眼睛,心下有些不忍騙她,但一想到向昭的悲苦命運和無辜慘死,便心一橫,将原本背好的詞兒說了出來。

她哭訴着自己剛剛三歲的兒子如何得了重病,如何救無可救,最後紅着眼睛求柳雲香幫忙,看還有沒有能救兒子的方法。

柳雲香聽着她的話,早已淚流滿面,緊緊握住了玉翠的手。她沒有反應過來為何玉翠的手如此白淨細嫩,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過世三年的阿福身上。

我的兒啊,你何時回來啊?

“妹啊,俺倒是有個辦法,你不說出去,俺就告訴你。”柳雲香忽然神神秘秘地湊到了玉翠耳邊,熱氣噴得她脖子癢癢的。

玉翠渾身一震,來了,她們要等的東西終于來了。

“姐姐請講,我不說出去。”玉翠繼續演戲,裝作興奮不已的樣子,只差沒激動得給柳雲香磕頭了。

“你有女兒嗎?”柳雲香眼裏閃過一抹陰森,盯着玉翠的眼睛。

“有,十歲了。”玉翠臨機應變,趕忙點頭,只是将手往回抽了一抽。

柳雲香濕噠噠的手還在她手背上摩挲,玉翠只覺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想吐,莫名地想吐。

“有女兒就好辦了。”柳雲香笑了。

那笑再淳樸不過,是發自內心的開心,仿佛她們的兒子都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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