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月十四日
二月十四那天過去之後，時缟晴人就恢複了常态。每天上班下班，精神抖擻，心情舒暢，偶爾還會哼一下小曲。再度被贏家光環籠罩的他看起來是那麽令人不順眼，以至于犬塚久間在心裏默默怨念上了卡恩，怎麽就不能把棒打鴛鴦進行得更徹底一點呢？
晴人當然察覺不到前輩的這點小怨念，他正在思考一件事。
情人節，要送禮物。
白色情人節，要送回禮。
他該送艾爾埃爾弗什麽好呢？
他很自然地跑去找犬塚久間參謀，順便跟他講了一下自己那天是怎麽“上門自提”的。看着那雙閃得亮晶晶的藍眼睛，犬塚久間只覺得牙疼。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既然那一天你收到的是艾爾埃爾弗，那白色情人節，你把自己洗洗幹淨拿去當回禮不就行了？”
“诶？”晴人愣了一下，“可以麽……”
“有什麽不可以的，”犬塚久間心懷叵測地慫恿，“艾爾埃爾弗肯定很高興。”
他說的信誓旦旦，晴人不由認真地思考起來。
艾爾埃爾弗最近多了條新財路，定制寵物APP。
這件事的源頭還得說到阿德萊伊身上，同樣是出身卡爾斯坦因研究所的這幾個人裏阿德萊伊大概是校園知名度最高的一個，他長得好不說，還挺有背景，源頭據說可以追溯到歐洲某國的王室身上——雖然這年頭講究自由民主不看出身，但總有那麽幾個女生覺得這事特有範兒，一來二去，他“王子”的外號就叫出來了。哈諾因聽說之後笑了半天，立刻把這事傳到卡爾斯坦因內部，伊克斯艾因和艾爾埃爾弗還好說，他跟古菲亞兩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天天把“王子大人”“王子殿下”挂在嘴邊，讓阿德萊伊很是郁悶過一陣子。
外號歸外號，平日裏阿德萊伊跟一般學生并沒什麽區別，不過身為王子總要有點特別之處，比如一般人養狗養貓，他養的就變成了馬。
阿德萊伊的愛馬大名葉卡捷琳娜女士，小名娜娜，是一匹很漂亮的栗色母馬。V市周邊沒有合适的養馬環境，他只好把心肝寶貝托付給信任的馬場。馬場也很體貼，時不時地給阿德萊伊發來一些娜娜的照片，以慰他相思之苦。
最近這段時間流行用手機養寵物，啓動APP後手機屏幕上會有Q版的小動物跑來跑去，可以跟它玩、梳洗或者喂食。有人把其中一個養馬的APP推薦給了阿德萊伊，他試着玩了玩，覺得設定不盡如人意，便拖了艾爾埃爾弗來調整優化。哈諾因知道之後覺得這或許是條新財路，畢竟這年頭養寵物的人多，這樣的寵物APP未必能吸引他們，但如果是跟自家寵物非常相似的呢？
原理基本照搬寵物APP那套思路，只是具體AI的反應會根據寵物性格不同有所調整，外形亦然。哈諾因又加了個新功能，在滿足一些條件後，程序會自動跳出張寵物的照片，要是顧客能送來音頻數據，連叫聲都可以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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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廣告，哈諾因把主意打到了艾爾埃爾弗家裏那一貓一狗身上，慫恿他多弄點數據來。艾爾埃爾弗接受了這個建議，這幾天晚上天天拿着手機盯着家裏那倆，讓晴人覺得很新鮮。
“拍照啊……”晴人過去揉了把哈魯，棕毛犬嗚嗚咽咽地扭着躺下，他閃開，艾爾埃爾弗成功拍下照片。
狗這邊好解決，問題是貓。
想給艾爾拍幾張舔毛的沉思的熟睡的照片容易，但他們這是要打廣告，哈諾因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把寵物拍得萌一點。
“該怎麽讓它看起來萌一點？”艾爾埃爾弗問晴人。
萌……
不得不說，這字從艾爾埃爾弗嘴裏說出來，感覺還真有點怪。
“哈魯，”晴人拍拍愛犬，語重心長，“看你的了。”
行家就是行家，哈魯湊過去拿鼻子拱了拱，艾爾看上去懶得理它，但哈魯稍微磨了會兒，它就懶洋洋地趴下，讓棕毛犬舔他的毛。
這樣應該符合哈諾因的标準了。
艾爾埃爾弗準備拍照，但鏡頭一晃卻覺得不太好——哈魯還留在那兒，大半個身子都擠在鏡頭裏，反而顯不出艾爾。
他換了個角度，但他剛一動，哈魯就挪了挪屁股，繼續恰到好處地把艾爾擋在後面。
“哈魯。”艾爾埃爾弗想把它叫開。
哈魯嗚了聲，依然不動。
“……時缟晴人。”
一旁看戲的時缟先生知道躲不過去了，摸摸鼻子上前。
他眼神閃亮地看着愛犬：“哈魯……”
愛犬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汪……”
晴人扭頭：“還是別勉強它了吧？”
艾爾埃爾弗看着這一人一狗的深情對視，不由扶額：“……那我給它們兩個拍一張。”
這回哈魯很配合，主動躺成了個弧形，艾爾趴在弧形內側。艾爾埃爾弗拍完照片給哈諾因發過去，順便注了一句話：“可以加入一對寵物的組合，而不僅限于一只。”
過了會兒哈諾因回信：“Nice idea！”
廣告打出去，定制寵物APP業務也逐漸發展起來。聯絡客戶的事情交給哈諾因，圖形設計他找了伊克斯艾因幫忙，艾爾埃爾弗主要負責程序。
不過任務結束之後，艾爾埃爾弗似乎多了個奇怪的的愛好。
“咔嚓！”
背後傳來按快門的聲音，正在做飯的時缟晴人一愣，扭頭看桌子旁的艾爾埃爾弗。
艾爾埃爾弗看起來一切正常，只是不知為何攥着手機。
聽錯了麽？
時缟晴人搖搖頭，轉回去繼續調理晚餐。
他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這之後，快門聲卻如影随形。
他早上醒來，睡眼朦胧……
“咔嚓！”
他下班回家，剛一進門……
“咔嚓！”
他牽着精神抖擻的哈魯準備出門散步……
“咔嚓！”
他剛洗完澡，頂着一頭水從浴室裏出來……
“咔嚓！”
甚至他準備睡覺，眼睛剛一閉上的時候……
“咔嚓！”
……如果不是他家裏多了個愛拍照的幽靈，或者艾爾進化出了給人照相的能力，那就只有一個罪魁禍首了。
時缟晴人哭笑不得地看着若無其事的艾爾埃爾弗，也虧他動作快，到現在都沒讓自己抓着一次拍照現場。
可艾爾埃爾弗為什麽會這麽做？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表現出這方面的興趣，就連之前去旅游的時候都是如此，時缟晴人的手機裏好歹還裝了幾張艾爾埃爾弗的生活照，艾爾埃爾弗的手機……
既然他每次都裝着沒這回事的樣子，想必也不會告訴他答案，時缟晴人只好把疑問裝進心裏，反正也只是偶爾“咔嚓！”一下，裝聽不見就行了。
可有些時候也不是他想裝就能裝的，比如某時。
“艾爾埃爾弗……”
時缟晴人輕輕呼喚着戀人的名字。
每到這個時候，他的聲音總是能壓到一種恰到好處的程度，輕飄飄地撓着人心。
借着床頭燈那點昏暗到近乎于無的光，他看到了艾爾埃爾弗壓抑的表情——在情事上艾爾埃爾弗意外的很敏感，意識到這點後晴人總喜歡延長前戲的時間，順便欣賞艾爾埃爾弗整個人都紅起來的樣子。
不過現在也差不多了。
他低頭在艾爾埃爾弗耳邊吻了吻，再撐起身體注視着他。
要準備開始正餐了！
時缟晴人深吸一口氣，可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因四周寂靜無聲而變得分外嘹亮的不速之聲就響了起來。
“咔嚓！”
時缟晴人猛地僵住。
這會兒近在咫尺，想瞞也瞞不住，于是他眼睜睜地看着艾爾埃爾弗把手機塞到了枕頭底下——時缟晴人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艾爾埃爾弗的動作有點抖，看來他應該為自己的奮鬥成果感到滿意……
不對！
“艾爾埃爾弗！”再好的氣氛這會兒也全完了，時缟晴人咬着牙看向把頭扭到一邊去的人，“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艾爾埃爾弗沒吭聲。
他側着頭，耳尖還泛着紅潮，看起來十分可口，可剛才那聲刺激效果十分良好，時缟晴人別說手腳，連……都有點軟。
這樣不行。
時缟晴人繃着臉，表情嚴肅地從枕頭底下把艾爾埃爾弗的手機摸了出來，稍微按了按，放到床頭櫃上。
他呼吸了幾下，感覺自己重新有了精神，才笑眯眯地看着艾爾埃爾弗，問了個很重要的問題。
“艾爾埃爾弗，你的手機電充滿了麽？”
“……怎麽？”
“沒什麽，”時缟晴人微微一笑，“我怕它拍不完。”
“……”
“你怎麽了？”路過的哈諾因發現來借電腦的前同學這會兒臉色似乎不太好，十分有同學愛的過來看看情況。
“沒什麽。”艾爾埃爾弗按了按眉心，面無表情地調整着程序數值。
現在數據總算收集的差不多了……
“對了，之前你要的東西伊克斯做好了，”說完正事哈諾因又順便八卦了兩句，“過兩天就是白色情人節了，你打算送什麽回禮？”
“回禮？”
“那天晚上人可是當着我們的面沖過來的，這禮物送的夠有誠意了吧？”哈諾因揶揄着，“還是說你打算送卡恩回禮？”
……怎麽可能。
“行了，你自己斟酌吧。”哈諾因拍拍艾爾埃爾弗肩膀，“我要去準備‘回禮’啦～”
艾爾埃爾弗瞥了他一眼，知道這人最近大概是非常爽——之前因為卡恩的任務，伊克斯艾因沒來得及把訂購的紅酒送出去，但情人節後他應該還是送了。至于送出去之後是個什麽結果，看哈諾因春風滿面的臉就能猜出個大概。
哈諾因的回禮與他無關，但是他自己的……
注視着屏幕上一行行的代碼，艾爾埃爾弗陷入了沉思。
“今天可是三月十四了。”犬塚久間拍拍晴人的肩膀，“回禮準備好了沒？”
時缟晴人心虛地笑了笑，沒吭聲。
情人節那天他還收到了幾份禮物，大多是學生和同事送的，雖然都只是義理巧克力，晴人還是準備了小擺件作為回禮。但正主的那份，他還沒考慮好怎麽送。
不過，也就是一句話而已。
——給你的禮物，就是我自己。
……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說情話這種事對時缟晴人來說像是個被動技能，他經常脫口而出——有些時候是做——一些事後回想起來讓人面紅耳赤的話和事，可要他事先籌劃，或者事後回想，往往會被自己弄得臉上發熱。
可就算不好意思，他也要上！
站在自己家門口，時缟晴人深吸一口氣，毅然推開了房門。
艾爾埃爾弗坐在沙發上，手裏還玩着手機。晴人一看到手機就忍不住想起之前那天晚上他是怎麽“拍”的，再想想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不禁更不好意思了點。
一句話而已！
給自己鼓着勁，時缟晴人走到了沙發邊上。
“艾爾埃爾弗……”時缟晴人努力把準備好的話擠出來，最先飄出來的是關鍵詞，“禮物……”
“禮物？”
“嗯，白色情人節……”
艾爾埃爾弗似乎想起了什麽，把手機屏幕沖他一轉：“你是說這個麽？”
“……诶？”
屏幕上有個正走來走去的Q版小人。
微卷的棕發，天藍色的眼睛，別說臉，連身上穿的衣服他都覺得眼熟。
“這個是……我？”時缟晴人遲疑地問。
“嗯。”艾爾埃爾弗點了點頭，随手點了點Q版小人。
屏幕上蹦出張照片，正是時缟晴人剛回家開門的樣子，還配了聲音：“艾爾埃爾弗，我回來了！”
“這個是……寵物APP？”
“原理是一樣的。”
只是寵物的Q版換成了人，再加上人的照片和聲音……不過數據收集比較麻煩。
晴人立刻被屏幕上的“自己”吸引過去，興致勃勃地看着他在艾爾埃爾弗的指尖下蹦蹦跳跳。艾爾埃爾弗瞟了他一眼，決定把之所以做這個APP的原因瞞下來。
他一向沒有拍照的習慣，之前也沒覺得有什麽，直到被卡恩圈住的那一個月。
那個時候他發現，在手機保存幾張照片……似乎也不錯。
光是照片又有點不夠……也是在制作寵物APP的時候，他有了這個念頭。
想起情人節那天時缟晴人曾說過的話，艾爾埃爾弗的嘴角微微一揚。
“這是你送我的白色情人節禮物，”艾爾埃爾弗說，“……只是要自行組裝而已。”
Fin.
後記一
多爾西亞研究所。
再度來借電腦的艾爾埃爾弗打開了另一個APP。
他看着屏幕上走來走去的白發小人，心不在焉地點了點。
屏幕忽然一暗，跳出來的照片因光源的緣故異常模糊，只能隐約看到人影。
他聽見了自己斷斷續續的聲音。
“晴人……時缟晴人……”
艾爾埃爾弗用最快的速度按了靜音。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種東西……怎麽送啊……”
後記二
時缟晴人的QQ上，時缟宗一的頭像亮了起來。
時缟很英俊：
[圖片][圖片]
晴人：
hasfddghjklasfhiuwehtioxdgxgv
……你為什麽會有這個？！
時缟很英俊：
卡恩給我的～
晴人：
……
時缟很英俊：
晴人～你好久沒回家了[流淚][流淚]
晴人：
……我明天就回去。
那之後，時缟晴人改了QQ簽名。
“姜還是老的辣，爹還是親的好。”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