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了,你們知道這個封面的由來嗎?

第10章 一晌貪歡

果然,我睡不着,可我就喝了一口咖啡。

不敢随意變動睡姿,旁邊睡着丁琪,怕吵到她。

“睡不着呀。”

吓了一跳,剛剛明明聽到沉穩的呼吸聲,以為丁琪已經睡了。

“嗯,我從來沒有喝過咖啡,誰知道作用挺強的。”

“是麽,那明天我去超市多買點兒這個牌子的,以後咱們就一起喝咖啡一起學習。”

“還是不要買了,我不喝咖啡,我想睡覺,睡覺多舒服,什麽都不要想。”

“你沒聽過嗎,不喝咖啡的高中生不是好高中學生。”

有人說不記筆記不是好學生,有人說睡覺早不是好學生,有人說蹲廁所不拿書不是好學生,現在連不喝咖啡都不是好學生了。

好學生可真辛苦,吃喝拉撒睡都要被管着。我還是不要當好學生了。

“姐,考研是什麽?”老是聽到她說,卻不明白。

“烤鹽是一種吃的,就是把鹽放在火上烤,味道很好的。”她認真地說。

我沉默了一會,忍不住說道:“……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看着挺傻的?”

丁琪咯咯地笑。

“考研也是一種考試嗎?和高考一樣嗎?”我不死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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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上了大學後的考試,大四的時候考,考上了你就去上研究生,學歷又加了一層。不過誰想考誰考,不是硬性規定。”

“上了大學還要考試啊……我可不考,青春就在考試中度過了,不值當的。”

“不想考就別考,你看我走上這條路就下不來了……”我聽見丁琪在笑,又轉為沉默。

“你在想什麽?”我問她。

“我其實有點害怕……要是再考不上可怎麽辦,我都這麽大了,沒有男朋友,沒有工作,還在家啃老,別人都去社會上歷練了,我卻像個高中生一樣看書做題……”

我聽得出來,她是真的害怕。

她說她在這條路上下不來,我不知道為什麽下不來,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後來說了些什麽我記不得,好像說着說着都睡着了。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我不喜歡李煜的傷感,卻總是覺得他的詞很貼切,也是諷刺。

第二天我是被丁琪的鬧鐘吵醒的,一大早就開始奏國歌。

她掙紮着起床,把我也拽起來。

“困死了,丁琪,天還沒亮诶……這樣學習的效率低,我都懂這個道理你怎麽還不懂,就算坐在那看書也是耗時間。”我很費勁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試圖勸她放棄這種貧“困”戰術。

“少廢話,趕緊去洗把臉你就不困了。”

“水幹就又困了,我到了學校困怎麽辦。”

“困你就掐自己。”

“那我哪舍得。”

“希希,你聽着,從今天開始我要好好學習了,我也會帶動你,咱倆一起互相鼓勵互相監督。”

怎麽聽着這麽別扭,大我7歲的姐姐聲勢浩大地要和我一起互相鼓勵對方學習……征求我意見了嗎?

她接着說:“吃完飯我去超市買點咖啡,風油精,再買一個臺燈,放心,我也會給你買的。”

放心?這是要頭懸梁錐刺股啊,我上哪放心去?

“姐姐,你好好學習就行了,我就不加入了哈,我在學校已經夠努力了。”

老天爺,我不是故意撒謊的,實在是她逼人太甚。

“我把你被子裏面夾的那本小說給舅舅信不信,櫃子裏可還有一摞呢。”

“你說什麽呢,哪有一摞,就幾本,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對她強笑着,“一起鼓勵就一起呗,我不會的題目還可以問你,挺好的。”

小說沒有還給阿牛,如今作為把柄落在她手上,惹不起。

我洗漱完畢背上書包要走。

“希希,等一下!”丁琪端着個碗對我說,“壯士,幹了此杯吧……”

又是黑咖啡。

我捏着鼻子一口喝完,做出一個滿意的表情,把心裏的白眼換成臉上的微笑,轉身離去。

一天之中我只有午飯在家吃。每天我都起很早,其實我不是不喜歡睡懶覺的人,只是為了避開姑父——在他面前我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而沒話找話說又太生硬,把氛圍凸顯的更加尴尬。

所幸的是,不管我起多早,都能吃到早飯,大街路邊的早點,好像一天都不收攤似的。

我的自行車在城西菜市場門前吊鏈,下來找樹枝撅着屁股修理,把鏈子挑上去。

一個媽媽帶孩子路過,指着菜市場已經開始熱火朝天擺攤挂肉的人說:“看到沒有,你以後不好好學習就得像他們一樣起早貪黑地幹活。”

我和那位小朋友都朝菜市場裏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五點四十多分——丁琪,今天真的是起太早了喂!

這位媽媽的話也讓我不舒服,可是無從反駁,憋的慌,只得暗搓搓地在心裏說,勞動最光榮。

三年後,我上了大學,或者說,大學上了我。大學圖書館旁邊是個舞池,小型趴和聚會都在那裏舉辦,很鬧騰,但圖書館隔音好聽不到聲響。一個不是節日的日子,舞池聚集了一些同學,周圍挂着彩燈,音響放着躁動的音樂。

我因為準備考研拐向圖書館的方向,對,是走上了和姐姐一樣的考研之路。旁邊一個領着孩子的中年女人,音響聲太大所以她彎着腰大聲對孩子說:“以後,我說以後啊,那邊的人畢業就去工作了,幾千塊錢一個月。”她大手往舞池那邊一揮,好像真的可以決定那些人的命運。

“這邊的人就去讀研讀博,找幾萬塊錢一個月的工作。”她又胳膊一甩囊括了包括我在內的自習的同學。

小孩子走路踉踉跄跄的很可愛,到我腰那麽高,分不清男女,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我沒有因為被概括為将會“更好”的人而欣慰,只是想起多年前,城西菜市場,一個媽媽也是這樣對着孩子說,好好學習,掙更多更多的錢,以後不累。

還有同樣的如鲠在喉的我。

早飯我只在一家吃,那兒的雜糧豆漿最良心,和我媽在家打的一樣濃。

後來時間久了,我會和大伯老板聊幾句,一個星期就互相把底細都摸清了。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大伯,退休後為了給嫁到上海的女兒多攢點錢,早晨擺攤賣早點,下午去機關大院打掃衛生。

“女兒一個人在那兒,沒錢可能會受婆家的氣。”

所以以後我再去吃飯,要吃平時的兩倍。

再後來客套話說完沒得聊了,每天我第一句話就是問,我今天是第幾個呀。

“你今天第三,很早啦。”

“嘿嘿,我洗漱的時候磨蹭了一會,要不就是第一了。”

這樣的對話,每天早上都會讓我或多或少地振奮。

“你今天第一!怎麽這麽早?”大伯邊用機器給豆漿封口邊說。

“困死了”,我打了個哈欠,“我有個姐姐非把我拉起來的。”

“閨女,以後騎車戴個手套,早晨天涼。”他把豆漿插好吸管放到小桌子上,轉身去給我拿包子。

是的,入秋了。

語文老師叫董冬冬,充滿少年氣的可愛的名字。

從後面看到好幾個人在語文課上睡覺,也是,語文課不睡什麽時候睡,以前我在32班的時候語文課是我睡覺的首選時機。

以前我也是他們大軍中的一員,現在卻只有羨慕的份兒。

自從語文課上露了一臉後,董冬冬老師上課會時不時看向我,一時興起還提我回答問題。這讓我感覺像是上了賊船,不能為所欲為,睡覺也不敢,可是語文課有什麽問題好回答的呦,而且我已經江郎才盡了,說不出什麽花來,只能上課坐直了認真聽他講課。

淑芬兒語文課更認真了,她不停寫着筆記,我很納悶,特別想看看她語文課都記什麽。

董冬冬問,你們都喜歡看什麽書?

沒人舉手,只有淑芬兒很踴躍:“我喜歡看紅樓夢。”

“哦?看紅樓夢可不容易啊,第一遍看不懂,人名兒都記不住。”

“老師,我看了4遍。”她聲音裏充滿驕傲。

我有那麽一刻覺得,我們好像都是同一類人——被忽視的人。

“那你很厲害,我也只看了3遍。”董冬冬贊賞地點頭。

“朱寧,你喜歡什麽書?”

前排有人站起來,就是那天踩我板凳的男生!我從他後面脖子的顏色就能看出來!

“我初中喜歡看金庸的小說,但是老師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麽金庸的一些小說不寫一個清晰明确的結局,本來我都投入到書裏的江湖之中了,但是每次看到最後就會抽離出來,這個結局OK,那個結局也OK,說到底還是人寫的,我就會意識到這江湖都不是真的,都是作者虛構的。”

你不廢話嗎,小說裏的江湖怎麽會存在。

想着自己坐着他踩過的凳子,我在心裏接他的話茬反駁他。

董冬冬問:“你都看過老先生的什麽書?”

“《雪山飛狐》,結局胡斐那一刀有沒有砍下去?他和苗若蘭能在一起嗎?還有《倚天屠龍記》,小說裏最後也沒寫張無忌到底和誰在一起了,他不是還和周芷若有個約定嗎?”那個男生低頭撓了撓後腦勺,“我也沒看過幾本,這還是偷着看的,媽媽會罵我。”

大家聽到最後一句在下面哄笑。

我忙着在心裏鄙視他,多大了還在嘴裏動不動挂着媽媽,是不是傻。

董冬冬想了幾秒:“中國人追求完美團圓的大結局,老先生這樣寫是給大家留白,可能他心裏也有幾個答案,但是寫出來一個就要舍棄另一個,舍不得吧。”

朱寧笨拙地坐下來,董冬冬接着找人問:“還有誰想說一說?”

沒有人。

他看着座次表:“劉雨生。”

一位男生站起來,支支吾吾地說:“老師,我不喜歡看課外書,我只看過課本和練習冊。”

我現在才覺得好笑,撲哧一聲笑出來,可是大家又都不笑了,我的笑聲顯得很突兀,而且尴尬。

有些人好像找到同類似的不停點頭。

我心裏突然敲起鼓,總覺得下一個會喊我。

“莫希。”

不管你承不承認,學生在這方面的第六感很準。

“我喜歡看《三言二拍》。”幸好早有預料,剛才在心裏想好了書名兒——說了一本媽媽書桌上的書。

“為什麽喜歡呢?”

不為什麽,這是我媽的書,我只是時不時随手翻了一兩頁。

只是一兩頁。

“我就看了一點……忘記了。”

“那你還看過別的書嗎?”

“我……嗯……我還看過《傅雷家書》。”總不能說我最近在被窩裏看的花裏胡哨封面的言情小說名字吧。

“這本書我也看過,語言樸實真摯,那你喜歡這本書哪兒呢?”

……

“……可能我上了高中容易想家吧。”

董冬冬愣了一秒,或許猜到了我住校,打個手勢示意我坐下。

我說的是真的,在書店看了這本書的名字,翻都沒翻就買下來。上了高中離開家開始體會到了想家的感覺,特別是進了2班以後。

我頹然地坐下來,心裏湧起一陣悲涼,眼睛酸脹。

第一次對大家說起心裏話,而且是我的軟肋。

之前說過,我出乎意料的孝順。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活在這個無人在意的安全區,即使我鬥贏了淑芬兒,在心裏罵贏這個班,我也還是一個人,沒有威風的春江路老大,沒有毫不在乎的莫希,我只是一個讓爸媽會失望的,不知進取的,被忽視的,未來慘淡的倒數第一。

我還是沒有潇灑到能夠甩甩頭放棄一切。

成績,名次,誇獎,父母的欣慰,我不想承認,但這就是我目前生活的一切。

傷春悲秋的時候特容易問一個問題: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還不如當一個哈巴狗,每天搖搖尾巴讨好主人,就給吃給喝還布置狗窩。

想不到活了十幾年,和狗吃起醋來。

我現在活的有意義嗎,最起碼,爸媽是不會同意我這樣自暴自棄活着的吧。而且,我連自己心裏那關都過不了,我還尚且放棄不了我自己。

天生麗質難自棄。

天生不麗質也很難自棄的。

好吧,琪琪姐,我們一起加油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人,我自己去搬個板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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