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曾望從教室後門走,剛一進去就看到王亞亞和周祺兩人對面而立。
王亞亞仰着腦袋,略帶羞澀地說:“老師說,我的錢包是你撿到的?”
周祺沒料到她會攔下他說這件事,面上一時有些慌張,心底猜測她是不是在懷疑些什麽,只勉強含糊地應了聲:“嗯。”
“真是謝謝你了,錢包裏有我的身份證,要是丢了可就麻煩了。”
周祺見她這麽鄭重地道謝,有些窘迫道:“不客氣。”
王亞亞往前走了一小步,雙目灼灼地看着他:“我請你吃個飯吧。”
“啊?”周祺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小事而已。”
王亞亞的心情似乎沒被他的拒絕影響,面上還挂着笑:“那好吧,以後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
“我會的,謝謝。”周祺笑。
站在門口的曾望聞言冷哼一聲,外交辭令,假的很。
她這一哼引起了就近兩人的注意,他們齊齊偏過頭來,周祺見是她,面上表情變了一瞬,似意外又似困惑。
王亞亞見到她,原本還上揚的嘴角立刻拉平了:“你站在那幹嘛?偷聽人說話嗎?”
曾望冷淡地瞟她一眼又看向周祺,沖他勾勾手示意道:“出來。”
王亞亞皺眉,周祺撓了下腦袋對她說了句“不好意思”後就走出了教室。
曾望趴在走廊盡頭的欄杆上,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噠噠而來,過了會兒就停在了她的身後。
她回過身去看他,此時晨光熹微,初陽為他鍍了層金邊,他的膚色在光線下顯得更加白皙,看着竟有些透明。
曾望打量着他,四肢細長羸弱,看着跟古代秀才一樣弱不經風,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她不明白王亞亞怎麽會對這副皮囊有好感,他除了臉長得好看些外簡直一無是處。
曾望打量他時,周祺也看着她,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模樣,陽光加身也融化不了她眼底的堅冰。
周祺在她的目光下漸漸有些不自在了,他咳了聲問道:“有事嗎?”
有事嗎?曾望覺得好笑,這人昨天把錢包給了她之後問也不問就讓她走了,今天見面也不開口追究,還主動問她“有事嗎?”
曾望蹙眉暗道,這人莫不真是個傻子吧?
她從口袋裏掏出他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往他懷裏一扔,周祺慌手慌腳地接過。
“身份證和卡還你,錢包和錢我之後再還給你。”
周祺看着手中的東西微微一愣,旋即擡頭看向她:“你——”
“別問那麽多。”曾望面無表情地打斷他,錯身往教室走。
……
第二天的考試進行得還算順利,考完試當晚,曾望還如往常一樣坐在座位上看書。同桌白鈴坐得離她遠遠的,自上次在背後非議曾望被她撞破後她就再也不敢直視她了,此時比肩坐着也覺得如坐針氈,是以下課鈴一響,她就迅速離開了座位。
周祺起身走出教室,考試期間很多外校生申請在家複習,所以教學樓裏的學生很少,下了課走廊裏也見不到多少人。
他走到走廊盡頭,對着皓月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正當他放松之際,忽聞一個清冷的女聲從底下傳來,聽在耳裏有些熟悉。
教學樓旁是學校的植物園,裏面植滿了各種花草樹木。夏季花圃蚊蟲多,更有可能在草叢深處藏匿着蛇,學生們往往很少去到那裏,更別說是夜晚,所以周祺從二樓往底下看時,花園裏的花圃旁只有曾望一人。
“姐,我很好……沒多想。”
“嗯,你別擔心我。”
“我不缺錢,你不用給我。”
“你別太辛苦了……也別哭。”
“好,周末見。”
……
周祺聽她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後就挂了電話,之後也沒從植物園裏出來,就在花圃旁呆站着。
花圃裏種着紅玫瑰,九月的季節,玫瑰花早已過了花季,滿叢的紅玫瑰開到荼蘼,但圃中竟還餘有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在暗夜裏妖冶地綻放着。
曾望盯着那朵紅玫瑰看了許久,忽然附身湊近它嗅了嗅,周祺聽到她對着它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是誰在為你歌唱?”
那姿态竟像那只将刺紮入心頭的夜莺。
(典自王爾德《夜莺與玫瑰》)
周祺心頭一動,瞰着她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
……
晚自習下課後不久,周祺就接到了小姨的電話,她說她一會兒就到,讓他在校門口等着。
周祺有些無奈,自從家裏出了事,小姨把他接過來後就處處對他多加照顧,就連上下學也要親自接送,完全不顧學校離她家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
他收拾好書包往校門口走,在校道上卻看到了曾望孑然的背影貼着路邊行走。
一個住校生這麽晚出去幹嘛?
周祺心裏困惑,跟着她一前一後出了校門。
“阿祺。”
周祺頓住腳步,扭頭一看就看到小姨陳舒在向他招手。
他回頭望了眼,曾望出了校門後就轉了個方向,一刻不停地走着,目的明确。
“看什麽呢?”陳舒走近拍了下他的腦袋問。
周祺收回目光,搖了下頭:“沒什麽。”
“走吧,回家去,我給你做了宵夜。”
周祺暗嘆一口氣,重複着說了很多次的話:“小姨,不用特地給我做宵夜,我不餓。”
“那怎麽行,讀書這麽耗體力,餓壞了可不成。”陳舒輕錘了下他的肩膀,“還得多長點肉,我們阿祺可是要當警察的人。”
周祺對她無可奈何地笑了下,眼底劃過一抹哀傷又極快地掩去。
……
曾望熟門熟路地到了燒烤攤那,此時正是最忙的時候,耿明鵬瞅了她一眼,擠着眼睛笑:“來了啊,正好缺人手,你過來我告訴你要做什麽。”
曾望往燒烤架後走去,剛一靠近就被煙熏得睜不開眼。
張瑤過來見她雙眼發紅,嗤笑一聲:“這才哪跟哪呢就受不了了?”
曾望使勁瞪着眼睛,不服氣地回道:“我可以。”
耿明鵬朝她勾手:“可以就過來。”
曾望往煙霧中心走去,盡管眼睛被熏得生疼也不眨一下。
耿明鵬教她怎麽燒烤,不同的食材要烤多久,要烤多熟,曾望本以為這是件簡單的活兒,沒料到真正實踐起來卻不易。一個燒烤架上要同時烤好多串不同的烤串,顧得了這個就顧不上那個,到最後手忙腳亂地一團糟,被她拿來實踐的幾串燒烤也焦得拿不出手。
耿明鵬卻沒翻臉,在一旁咬着煙瞅着她越來越沉的臉笑:“不容易吧?”
曾望沒吱聲。
“還得多練練。”耿明鵬把她撞到一邊去,“你先幫張瑤吧。”
他把燒烤架上的幾串已分辨不清原材料的東西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重新拿了新的串熟練地放在架上翻烤着。
曾望拉了一節面紙擦手,之後一直跟着張瑤招呼客人,說是招呼,其實她只是托着盤子跟在張瑤身後,看着她笑語盈盈地和客人拉瓜扯皮。
幾個青年人到了燒烤攤上落了座,張瑤上前招呼,其中一人看見尾随在她身後的曾望,眉一挑問道:“喲,這小姑娘誰啊?鵬哥新收的小妹?”
張瑤沒否認:“新來的,還不太會招待人,這不我先教教。”
“鵬哥真是豔福不淺啊,有瑤妹這個美女陪着,現在還收個小美人。”
幾個青年人暧昧地哄笑,張瑤眉眼一勾嗔道:“哥哥們說什麽呢。”
他們在笑,曾望卻覺得一陣反感,臉上自然擺不出什麽好顏色,拉着一張臉把不悅的情緒清楚地寫在臉上。
張瑤餘光看她,吩咐道:“還不去拿幾瓶酒來,別讓哥哥們幹坐着等了。”
曾望看向她,張瑤警告地遞了個眼神。
曾望從冰櫃裏拿了酒,一手拿兩瓶,重新回到那個位置時張瑤已在招呼另一桌的客人了,她把幾瓶酒放上桌就要走,桌上一個人拉住了她的手腕,調笑着問:“妹妹,不給我們把酒開了?”
那人抓着他的手還調戲般地揉了揉,曾望心裏頭的火蹭的一下被點燃了,她猛力扭了下手,寒聲道:“給我松手!”
她話音甫落,張瑤就朝她喝了聲:“曾望!”
幾個青年人面色不悅,拍了下桌子罵道:“這個新來的怎麽回事啊,我們幾個可是老主顧了。”
張瑤忙打圓場:“幾位哥哥別生氣,她還不知道規矩,我回頭說說她,你們消消氣,我給你們把酒開了。”
“真是。”那些人還在抱怨,“這次看在瑤妹的份上就算了,下次還這種态度,我們以後就不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張瑤賠笑。
等安撫好那些人,張元正好把他們點的燒烤端上去,張瑤這才把曾望拉到邊上去,質問道:“你怎麽回事?還敢對客人大小聲?”
曾望倔着眼:“他手腳不幹淨。”
張瑤魚混社會這麽久,自然什麽事情都見識過,對這種被占便宜的事早已見怪不怪,但看曾望一臉不服氣的模樣,不由低斥道:“想賺錢就給我忍着。”
曾望憋着氣不吭一聲。
耿明鵬這時走過來,盯着曾望愠怒的臉看,蔑笑道:“學生就是麻煩,讀了點書就清高得很。”
他逼近曾望,陰鸷地和她對視着:“來了這,就給我把自尊心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