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

圈也沒見着人,擔心之際,曾望就看到王淑珍背着一個黃色麻袋回來了。

“奶奶。”

王淑珍佝偻着腰吃力地背着那一大袋東西,聽到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臉上浮出了笑意:“小希,小望回來了啊。”

曾望趕忙迎上去,“您去哪兒了,背的又是什麽?”

曾希也趕過去,和曾望一起幫着王淑珍把麻袋卸下,打開一看,裏面裝的是各種礦泉水瓶和一沓沓壓好的紙殼。

王淑珍用手捶了捶腰,解釋道:“我一個人老閑着也不行,就每天去附近走走,撿些瓶子和沒用的紙箱來賣。”

曾希和曾望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五味雜陳。

曾希扶了把王淑珍說:“奶奶,您身體不好就別做這些事了。”

王淑珍應道:“那哪行啊,我要攢點錢給你們當生活費。”

曾望皺眉:“賣這些東西能掙幾個錢?您還是別折騰了。”

王淑珍擺手:“錢少也是錢,雖然上次鎮上給我們補貼了不少,但你們兩姐妹還要讀書呢,奶奶老了,幹不了別的事,就只能撿撿破爛賣點錢了。”

曾希曾望聽她這麽說,心裏酸的難受,曾希更是紅了眼。

王淑珍瞧見了,摸摸她的頭:“傻丫頭,怎麽又要哭鼻子了。”

她拉過兩姐妹的手:“都瘦了,在外面一定沒好好吃飯,快回去,奶奶給你們做點好吃的。”

曾希曾望就扶着王淑珍,提着那一麻袋東西回到了招待所。

今天過中秋,曾希和曾望中午吃了飯後就一起去了祠堂祭拜母親。

事故發生至今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卻恍如昨日,甚至比事故剛發生時更痛。

曾希在祠堂裏恸哭了一場,就連向來堅強的曾望,看着劉敏英骨灰盒上的黑白照片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長恨當哭,必是痛定之後”,這句話的心境她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姐妹倆在祠堂跪了一下午,直到王淑珍尋來,她們才帶着一雙紅腫的眼睛和兩條跪得發麻的腿回去。

往常王淑珍一個人吃飯時都不舍得花錢買菜,自己随意就應付過去了,可今天過節,她想給兩個孫女做頓好的,于是下午特地去了趟鎮上的菜市場。

晚上,王淑珍下廚做了幾個曾希曾望打小愛吃的菜,三人圍坐一桌吃了頓飯算是過節了。

飯後,曾希曾望收拾碗筷,王淑珍本想和她們姐妹倆多呆一會兒,可她上了年紀再加上今晚喝了點米酒,精神頭不足,也就早早地歇下了。

今晚天氣很好,諾大的天幕上也僅飄着幾朵浮雲,圓盤似的月亮從山的那邊升起,黃澄澄地像是一顆飽滿的蛋黃。

月到中空時,曾希和曾望搬了凳子坐到門口,齊齊仰頭望月。

月色迷人,只可惜月圓人不圓。

“姐。”曾望突然開口喊道。

“嗯。”曾希眯着眼應了聲。

“你喝醉了嗎?”

“沒有。”曾希笑了下,“沒喝多少。”

曾望扶了下額頭,聲音有些飄飄然:“我頭有點暈。”

曾希愣了下去看她,曾望的臉色稀松平常,不像她一喝酒就上臉。

“你才喝幾口就醉啦?”曾希用手背碰碰她的臉,微微有些燙,她輕責道,“不會喝酒還硬要喝,現在知道難受了吧。”

曾望靠過去一把抱住曾希,親昵地在她肩上蹭了蹭:“我看你們喝也想喝嘛,為什麽我們家就我不會喝酒?不公平。”

曾希被她逗笑了。

曾望的性格比較冷硬,也比較有攻擊性,平時不太會對人撒嬌,只有在喝醉酒後才難得地有女孩子嬌憨的一面。

曾希輕擁着她,柔聲問:“頭疼不疼啊?”

曾望點頭又搖頭。

曾希以為她已經醉得不清醒了,輕推了下她:“小望?難受就早點睡吧。”

曾望靠在曾希身上好一會兒,就在曾希以為她已經睡過去時,她開口了。

“姐,我不想讀書了。”

曾希眉間一擰,斥道:“又說什麽胡話。”

曾望坐直身體:“我是認真的。”

她嘟囔道:“你這麽辛苦,奶奶也這麽辛苦,我成績反正也就那樣,還不如早點退學出來打工賺錢。”

“胡鬧。”曾希看着她一臉嚴肅,“你都還沒成年,打什麽工。”

“可是——”

曾希難得強硬地掰正曾望的腦袋,盯着她的雙眼說道:“我才是姐姐,你不許想這麽多。”

曾望和曾希對視半晌,最後在她毫不妥協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好吧。”曾望肩膀一耷拉,重新靠在曾希身上,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嘀咕了句,“真想快點長大,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曾希鼻梁一酸,眼圈就紅了。

……

次日一早曾希就起來做早飯,剛淘了米,王淑珍就起來了。

“小希,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王淑珍走過來,“做飯就讓奶奶來。”

“沒事,我習慣早起了。”

“你這丫頭,就不知道偷個懶。”

曾希笑着開火熬粥,王淑珍拿了青菜搬了張小板凳坐着擇菜,曾希開小火慢熬着粥,做完手頭上的活兒後就去幫王淑珍擇菜。

“在學校怎麽樣,累嗎?”王淑珍問她。

曾希搖頭:“不累。”

“你啊,奶奶還不知道,肯定又去做兼職了。”

曾希笑笑。

王淑珍看着她嘆口氣:“我們小希要是不那麽懂事就好了。”

“懂事還不好啊。”

王淑珍憐愛地看着她:“懂事好,太懂事就不好了。”

曾希含着笑擇着菜。

“我們小希以後一定要找一個疼你、肯照顧你的人。”

曾希低嗔道:“奶奶。”

王淑珍知道她臉皮薄,慈愛地笑了,她拿起地上裝菜的籃子起身打算去洗菜時卻突然一個不穩,身體直直地栽下去。

“奶奶!”曾希驚叫出聲,立刻伸手扶住王淑珍。

“小望小望!”

曾望穿着睡衣從房間裏沖出來:“怎麽了?”

“快、快叫救護車,奶奶暈過去了。”

曾望一下子驚醒了,忙回頭去房間裏找手機。

鎮上醫院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曾希曾望跟着車去了醫院,在醫院裏呆到近傍晚,王淑珍才醒過來。

曾希曾望一直守在病房,見王淑珍醒來立刻圍上去詢問:“奶奶,你醒啦,現在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王淑珍一開始還有點不清醒,過了會兒才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麽,她掙紮着要坐起來,曾希曾望忙在左右扶着她。

王淑珍還在輸液,她看了眼兩個孫女:“哎喲,我這怎麽在醫院了。”

曾望說:“奶奶,您早上暈過去了。”

“老了不中用了。”王淑珍慨然道。

曾希有些擔憂,想起下午鎮醫院醫生的建議,輕聲詢問道:“奶奶,我們去市醫院檢查下吧。”

王淑珍立刻否決:“不用不用,誰老了沒個病啊,不要花那個冤枉錢。”

“您別心疼錢了,身體重要,去檢查。”曾望語氣強硬。

王淑珍還是堅持:“小希小望你們就別操心奶奶了,我的身子骨我知道,沒大毛病,就是最近沒休息好,累着了。”

曾希眉頭緊鎖着,她知道奶奶的犟脾氣,她老人家說不去那就是不會去。

她和曾望對視一眼,最後無奈妥協:“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

曾望補充:“要是再暈我就把您綁去市裏。”

王淑珍臉上疲态盡顯,聽了她們的話仍是樂了:“好好好,我的兩個乖孫。”

晚上王淑珍打完點滴後說什麽也不肯在醫院過夜,她怕因為自己耽誤了她們上學的時間,半趕着讓她們搭上了最後一班去市裏的車。

曾希實在放心不下,在車上時給趙叔打了個電話,趙叔平時對她們家很是關照,聽到她的話後爽快地應下了照顧奶奶的請求。

……

從鎮上回到學校,曾希就開始日複一日地忙,除了兼職外,眼看着期中考就要到了,因期中成績會占學期成績的百分之三十,所以她格外重視,每天都會抽空複習功課。此外,她還會着手寫一些文章投稿給雜志社賺點潤筆費。

每天時間排的滿滿的,連睡覺也掐着時長,她就像是一張被拉緊了弦的滿弓,時刻準備着也時刻會繃斷。

這天,曾希從圖書館出來時,天已入瞑,啓明星發出薄弱的光,吃完晚飯的學生魚貫而來,而她與人流走在相反的方向。

她在圖書館裏呆久了,以至于忘了還要去食堂收餐盤,等到她趕到時,食堂裏已經沒多少人了。

曾望十分不好意思地對食堂阿姨道歉,阿姨體諒她并沒有責怪她,反倒叮囑她要按時吃飯。

這個時間點食堂已經沒剩多少菜了,曾望就點了一碗面,端到角落裏坐着。

剛坐下沒多久,眼前燈光突然一暗,接着桌桌上就放下了一個托盤,一個人坐到了她的對面。

曾希擡頭去看,表情愕然:“你怎麽在這?”

林穆陽拿起筷子,看着她眉一挑:“這是學校的食堂,我在這不是很正常嗎?”

曾希語塞,見他和自己一樣也點了碗面,這才低聲說:“你也這麽遲才吃飯啊。”

“嗯,下午玩游戲,你呢?”

“在圖書館看書,忘記時間了。”

林穆陽笑了,故意說:“學霸啊,你這樣顯得我很不務正業。”

曾希惶恐,忙說:“不是……每個人喜歡做的事不一樣,你唱歌的時候也很認真。”

林穆陽看她一臉認真地和他解釋,忍住笑嘆口氣故作苦惱:“聽着更不務正業了。”

“……”

林穆陽這才笑出來:“和你開玩笑的,別當真。”

曾希撇了下嘴,看着他笑心裏也跟着松快起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就默契地低頭吃面,曾希擡眸就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睑,心裏不知怎的有些不着地的慌張。

她想起這是他們第三次在同一張桌上吃飯,上次是他帶她去“clow”前,吃的也是面,至于第一次,則是媽媽葬禮後她回校那天李辛霏将他介紹給她,他們在食堂裏打了個照面。

思及此,曾希垂下的眼眸黯了黯。

“吃飽了?”林穆陽見她放下筷子,碗裏還有一半的面沒吃,出聲問了句。

曾希點頭。

“上次那碗面你都吃幹淨了,怎麽這次吃這麽少。”

曾希沒料到他會這麽問,眼神閃爍含糊帶過:“沒什麽胃口。”

林穆陽卻笑了:“是不是忘記加醋了?”

曾希一愣,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這個癖好。

“被我猜對了?”林穆陽笑,“看來是真喜歡吃酸。”

曾希幹笑。

兩人吃完後,一起走出食堂,外面天色已經從瞑色轉為濃黑了。

林穆陽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扭頭問曾希:“晚上有事嗎?”

“啊?”

“老高、小A和Lily姐一會兒要過來找我,你要是沒事就一起去碰個面?”

曾希擡頭看着他,他的雙眸映着路燈的光芒顯得熠熠生輝,就像是天上的星辰,徒手不可摘,可望不可及。

她的一顆心悄無聲息地沉到谷底。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曾希避開他的目光,低頭絞盡腦筋地支吾着,“我……我突然想起今天晚上還有一節選修課要上,我得趕緊趕過去。”

像是怕他質問,她說完後立刻就走,一邊腳步錯亂地往前小跑一邊回頭對他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

林穆陽望着她着急離開的背影,眼底情緒複雜。

這個時間,第一節課已經開始很久了,現在趕過去也于事無補,如果是後兩節的課,這麽着急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要隔日更,狀态實在太差,撐不太下去了,明天不更,後天見。

故事無趣,也是我想寫的,不會坑。

感謝感謝。

☆、二十九

二十九

周日晚上的晚自習只要求內宿生必須到教室,走讀生可來可不來。

曾望到教室時,邊上的座位還空空如也,周祺還沒來。

和他同桌的這幾星期,每周日晚他都會來學校自習,他也是班上為數不多到班級的走讀生,為此她還嘲笑他過于循規蹈矩。

晚自習開始,老師在班上走了一圈後就離開了,曾望從書包裏拿出那個拼好的魔方趴在桌上左右看了看,最後斜乜了眼邊上的空位,郁悶地嘆口氣,老實地拿出作業本。

失算了,沒得抄了。

曾望挑着緊要的作業胡亂做了,好不容易捱到晚自習下課,她利索地收好東西就去了小吃街。

燒烤攤還如往常一般煙熏火燎,魚龍混雜,劃拳聲、嬉笑聲、勸酒聲不絕于耳,髒污的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燒烤簽子,幾個空酒瓶滾落在地。

有一桌客人見曾望來了,沖她吹了聲口哨:“小辣椒來了啊。”

曾望瞥了眼沒搭理。

熟悉她的人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此時也不惱,仍是打趣了兩句。

耿明鵬叼着煙在燒烤架前烤着串,餘光看到曾望朝他這走來,他狹小的眼睛眯了眯,緩緩吐了口煙霧。

曾望在他邊上站定,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想讓我姐知道我在你這打工。”

她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讓耿明鵬守住口別把這事和耿思甜說。

耿明鵬一手翻着串,一手夾煙,睨着她故意說:“怎麽,和我一夥很丢人?”

曾望雙眼毫不退縮地直接對上他的,不客氣地回嘴:“反正不怎麽光榮。”

耿明鵬不怒反笑,他是越來越喜歡曾望身上這種不肯服輸,不願低頭的脾氣了,果然是“小辣椒”,帶勁兒。

“被你姐知道了會怎樣?”

曾望面無表情:“以後就來不了了。”

耿明鵬歪頭看她:“這話不是在威脅我吧?”

曾望抿緊嘴。

耿明鵬上下打量着她,最後目光停在她冷淡的臉上,別有深意地說:“我倒是真不舍得你走。”

他的眼神透着股古怪勁兒,曾望眉頭微皺,極力地忽視那種不舒服感,咳了下再開口:“之前你提過的事……我同意加入。”

耿明鵬表情不太意外,曾望并不是那種猶猶豫豫拖泥帶水的人,她只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斬斷後慮一往無前,管它正途還是歧途。

他就是看準了她缺錢這點。

耿明鵬把烤好的串放在盤上,攤開雙手做了個歡迎的姿勢:“跟着我一起賺錢,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的手一轉順勢就想搭上曾望的肩,曾望身子靈活地一閃,不動聲色地端起盤子:“我去幫張瑤。”

耿明鵬撲了個空,眯眼看着她的背影,擡手長吸了口煙,雙眼就像是一尾蛇盯着獵物,陰鸷又險惡。

……

曾望像往常那樣端着盤子,拎着幾瓶啤酒穿梭在觥籌交錯的人中,有一桌客人和耿明鵬相熟,他喊了曾望去接替他的燒烤工作,自己則過去喝酒聊天。

曾望來燒烤攤有段時間了,比起一開始她的燒烤水平已經提高了不少,至少不再會烤焦。

以前在家,曾希時常給媽媽打下手,久而久之就學了一手好廚藝,而她那時候好玩,壓根不睬這些庖廚之事,因此到了這個年紀,勉強拿手的也就是煎一個還算完整的荷包蛋。

不知道媽媽和姐姐看到她現在居然還會烤串了會是怎樣的吃驚。

曾望想得有些出神,直到察覺到燒烤架前站了人,她回過神趕忙把架上的幾串烤串翻了個面,擡首問來人:“吃什——”

曾望的聲音消弭在喉間。

詫異的不只是她一個人,周祺在這裏見到她也是出乎意料的震驚,瞪着雙眼看着她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周祺身邊的吳嘉傑出聲打破這莫名的沉寂:“來兩串雞翅吧。”

他又撞了下呆站在邊上的周祺:“哥你看什麽呢,想吃什麽?”

周祺眨了下眼,微張嘴開口:“你——”

“‘小辣椒’,再拿兩瓶酒來。”有人喊道。

曾望回頭面無表情地應了聲好。

再回頭她面對周祺的表情就變得異常冷漠,就像是初相識那天他看到她拿了別人的錢包時那樣防備,如同一個撞破她秘密的不速之客。

耿明鵬這時走過來,掃了眼架前稚嫩的兩個少年,一眼就能看出他們還是不谙世事的毛頭小子。

他的目光落到一直看着曾望的周祺身上,回頭問曾望:“認識的?”

“不認識。”曾望繃緊了唇毫無感情地答道。

耿明鵬眼神在她臉上轉了圈,回頭笑嘻嘻地問他們:“兩個帥哥,吃什麽啊?”

耿明鵬穿着一件紅色背心,手臂上還紋着不倫不類的紋身,渾身上下都透着不正之氣,流裏流氣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個正經人,周祺看他一眼,眉頭微皺神色一時有些複雜,他又看向曾望,在對上她冷峻帶些警告的眼神時,他的心髒猛地一縮。

他收回目光,對着邊上的吳嘉傑說:“已經很晚了,我們快回去吧,一會兒姑姑要打電話催了。”

吳嘉傑傻眼:“啊?我媽剛不是才——”

話說到一半他見周祺不斷地給他使眼色,心底萬分納悶但心思還算活絡,明白自家表哥突然這樣肯定事出有因,他掃了眼燒烤攤前的兩人,生生轉了話頭:“行,我們趕緊回去吧。”

陳嘉傑對着曾望和耿明鵬道了聲不好意思,周祺最後看了眼曾望,揣着紛繁無序的念頭離開。

離燒烤攤有段距離時,吳嘉傑耐不住問道:“哥,剛才怎麽了?”

周祺還擰着眉頭,表情看上去不太暢快。

今晚姑姑不在家,表弟得了空就慫恿他和他一起去遠近聞名的小吃街逛逛,他本要去學校自習但耐不住他反複糾纏加上又擔心他一個人去不安全也就答應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曾望,看她剛才那樣子像是在給人打工,所以他之前常看到她獨自一人出校是去小吃街?

“哥?”

周祺回神:“什麽?”

吳嘉傑觑他一眼,小心地試探道:“剛才那裏有你認識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不會是之前——”

“不是。”周祺知道他的猜測,對他搖頭否定。

吳嘉傑松口氣:“那就好。”

周祺的神情卻并沒有松懈下來,反倒十分凝重。

剛才那個男的,看着就不是善類。

……

周祺他們走後,曾望心底沒由來有些發慌,她全然沒想到周祺那個乖乖生也會大晚上來小吃街這種地方瞎逛,現在被他看到她在這打工也不知道之後會惹出什麽麻煩。

她回想起之前偷錢包那次被他碰個正着後的種種,心裏暗罵一聲。

碰到誰不好,偏偏好死不死地是他。

耿明鵬沖着曾望挑眼:“真不認識剛才那小子?”

“哪個?”

“個兒高的那個,小白臉。”

曾望明知他問的是周祺,嘴上仍是不帶感情地否認:“不認識。”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不認識啊?”

曾望很是鎮定:“可能是學校裏某個暗戀我的人。”

她這句半真半假摻了些玩笑意味的話成功地讓耿明鵬轉移了注意力,他大笑兩聲,觑着曾望:“喲,你對自己還挺有自信。”

曾望松口氣,面上還是很平靜,她利落地往烤串上刷調料,過後又去拿了兩瓶冰啤給剛才喊她的人送過去。

耿明鵬重新回到烤架前烤串,腦子裏突然一閃而過剛才那個小白臉的模樣。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又忙活了一段時間,等幾桌客人走後,耿明鵬拿了瓶酒喊了曾望、張瑤、張元過來。

他拿了幾個玻璃杯斟酒:“好學生曾望要正式加入我們了變成壞學生了,我們歡迎下她。”

“終于想通了啊。”張瑤挑眉笑了,伸手拿了一杯酒來。

張元也跟着拿了一杯酒,三人看向曾望,她卻冷着臉一動不動。

耿明鵬把剩下的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和以往的陰陽怪氣不同,他好聲好氣地說:“你是主角,不喝一杯說不過去吧。”

“不想喝。”曾望冷冰冰地回道。

她說的是‘不想’不是‘不會’。

張瑤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曾望,你別給臉不要臉。”

曾望斜乜她一眼,轉頭朝耿明鵬攤開手掌:“煙。”

這丫頭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耿明鵬掃了眼她的手心,端起酒杯一口把酒悶了,正當曾望以為他要發火時,他卻出人意料地笑了。

不過那笑在她看來奇假無比。

“不喝我也不為難你,煙呢,你既然不會抽那就別抽了。”

這下不只是曾望,就連張瑤也訝異地側目。

曾望不知道他肚子裏又裝的是什麽壞水,對此十分警惕,張瑤則疑惑他對曾望前後的态度怎麽突然差這麽多。

耿明鵬對着張瑤使了個眼色示意道:“給她一個手機。”

張瑤眼珠子往曾望那一轉,呷了口啤酒,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半成新的智能機遞給她:“喏,拿着。”

曾望盯着那部手機看了幾秒才施然伸手接過,不知是不是因為不習慣拿這麽大的手機,她覺得有些硌手。

“這就是你的賺錢工具,好好收着。”耿明鵬點點桌面說道。

張瑤又親口教授她“賺錢”的技巧,曾望緊抿了下嘴聽着,明明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她心裏卻異常沉重,甚至是有些自我懷疑。

可一想到奶奶和姐姐,她就狠咬住牙,把那一點點後悔之心泯滅殆盡。

張瑤說完,耿明鵬舉着酒杯,語氣猥瑣地問曾望:“談過戀愛嗎?知道怎麽勾引男人嗎?要不要我教你?”

耿明鵬喝多了酒眼神就有些掩飾不住的不正經,他說話時還刻意往曾望這邊靠,一嘴酒氣更是讓她心下作嘔。

“不用了。”曾望拉開和他的距離,故作老成地說了句,“勾引男人不是女人的天賦嗎?”

☆、三十章

三十章

早上的古代文學課老師突然說要随堂半期考,這突如其來的考試讓全班為之驚慌,不少學生表示沒有準備,希望老師能延期考試,可老師并不答應,只說卷子不難,只要平時上課有認真做筆記的人都能拿高分。

如此一來,嗚呼哀哉的嚎叫聲在班上此起彼伏。

曾希對這種突擊式的考試雖有意外但還沒亂了陣腳,她平時上課都是跟着老師的節奏走的,筆記也做得全,因此倒也有底。

“怎麽突然要考試啊,還閉卷。”李辛霏抱怨了聲,扭頭低聲對曾希說,“小希,一會兒我坐到你後面去,你記得給我看看你的卷子。”

她這話意思很明顯,曾希抿了抿嘴,她其實不喜歡李辛霏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但礙于情面她也不好直接說破。

階梯教室很大,老師讓全班同學隔位坐開,不少平時翹課翹得狠的同學肚子裏沒存貨就開始在座位上動腦筋。

班上幾名學霸的周邊位置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很快,曾希的前後左右就被圍占了。

老師見全部學生都坐定後就開始分發試卷和答題卷,曾希拿到卷子後第一時間就浏覽了一遍試題,果然如老師所言,卷子難度不高,就只是基本的考察。

她心裏有了底氣,拿起筆就開始答題,她的答題速度很快,第一節課下課時就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題。

最後一道大題是擴展題,圍繞“雨”作一首小詩。

曾希有些犯難了,她雖然學的是漢語言專業,但自小沒有正經地開過蒙,對于國學也只是高中時依着自己的興趣零零碎碎地讀過一些書目,有些不成體統。

作詩對于從小熟讀唐詩宋詞的同學來說是小菜一碟,對她來說卻略有難度。

正當曾希盯着卷子皺眉思索時,背後突然被人一戳。

曾希知道那是李辛霏發出的信號,她低嘆一聲,把答題卷攤開往邊上挪了挪。

考試初始,教室裏還只能聽到刷刷聲,到了後期就漸漸有了嘆息聲,低咒聲。

“安靜,考個試還這麽吵。”老師四下巡邏,眼尖看到幾個張頭探腦的學生,他警告似的重咳了聲命令道,“所有同學把答題卷對折放正,不要以為我看不到你們在做什麽,被我抓到期末統統零分。”

老師這麽說了,班上同學立刻遵從,曾希折起卷子的那刻能清楚地聽到身後李辛霏低罵了一聲。

曾希繃緊腰背,集中精力繼續盯着最後一道大題的題眼,“雨”這個意象很簡單,正因為簡單所以才難以下筆。

她盯着盯着就失了神,突然想起媽媽就是因為一場大雨才失去了生命。

曾希心一緊,再不敢往下想,拿起筆倉皇中就随意寫了首詩:

雨前

蟻聚燕徊娖然行,雲低垂翼雷空鳴。

農家披蓑行人趨,恐為陣雨濕輕裳。

寫完她也顧不上押不押韻,胡亂把答題卷浏覽了遍後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提前交了卷。

曾希從教室出來時還是上課時間,整棟教學樓的走廊上靜悄悄的,只有經過各個教室時才能聽到老師上課的聲音。

“曾希。”

曾希剛從教學樓出來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住她,她沒回頭憑聲音就聽出了來人,頓時心下一駭,有些慌張。

林穆陽幾步從樓前的階梯上下來,追上她:“你早上有課?”

曾希拽了下書包帶子點頭:“嗯。”

林穆陽挑眼笑:“翹課了?”

曾希晃了神,低頭別來目光,聲如蚊吶:“沒有,随堂考……我提前交卷了。”

“你呢。”她又問道。

林穆陽一聳肩:“翹課了。”

“哦。”曾希淡淡地應聲。

她一直低着頭,林穆陽就盯着她頭頂上的小發旋看。其實他只說了一半的實話,他的确是翹課了,但也是因為看到她從窗外經過才跟出來的。

“你現在沒事吧,請你吃飯?”林穆陽咳了聲,“昨天去地下通道唱歌又賺了點小費。”

曾希愣了下,擡首看他,他望着她的眼裏一片毫不掩飾的坦然。

她怔了下,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剛才考試的最後一道題,他們相遇的那天,就是一個下雨天。如果她剛才就想起那次的因緣際會,可能她寫的詩就會全然不同了。

曾希斂下眼,過了會兒又笑着看他,一副歉然的真誠模樣:“對不起啊,我還要去食堂幫忙,下次吧,下次我請你吃飯。”

“你——”

“下課時間要到了,我先走了。”曾希沒等他開口,忙沖他揮了下手,背着包轉身就走。

林穆陽看着她的背影狠皺了下眉頭。

這一次兩次的刻意避開他是為什麽?他是洪水猛獸讓她這麽避之唯恐不及嗎?

……

曾希從食堂回到宿舍,推門進去就是一股冷氣迎面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李辛霏正好從床上爬下來,見到曾希說了聲:“回來啦。”

“嗯。”曾希搓搓手臂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辛霏理了理自己睡亂的發型,觑了曾希一眼:“小希,今天考試你怎麽這麽早交卷啊。”

“我做完了。”

“可我還沒呢。”

曾希看向她:“可是老師……”

李辛霏攬鏡自照,一邊說:“快下課的時候交卷的人一多他就看不過來了,好多人都在那時候抄,你要是不那麽早交卷我還能多瞄兩眼。”

她一把把鏡子扣到桌面上:“這次算是考砸了,我媽非罵死我不可。”

李辛霏這麽抱怨着雖然并沒有指名道姓地說曾希,可她言語間露出的怨氣似乎就是把這件事責怪到了曾希頭上。

曾希沉默地放下書包。

李辛霏斜眼看了下她,重新拿起鏡子開始補妝。

她有事趕着出去,只稍微捯饬了下就提着包要走,出門前還湊到曾希那附耳對她說:“小希,過兩天報社要交一篇新聞稿,麻煩你啦,麽。”

李辛霏笑着對曾希眨眨眼:“我姐從國外給我寄的零食到了,就放在我的桌上,你想吃自己拿啊。”

她說這話時一直安靜的耿思甜突然側目看了她們一眼。

待李辛霏走後,耿思甜嗤了一聲說:“不就是進口零食麽,至于喊那麽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一旁一直安靜看書的廖未未看一眼曾希,緩聲說:“辛霏今天心情挺好的。”

耿思甜翻個白眼:“不就是當上了校報的副部。”

聽到這句話,原本自顧自收拾東西的曾希頓了下動作,有些失神。

……

下午頭兩節課是校公選,曾希提早去了教室,在角落裏找了個座位落座,中午因為時間緊迫她都沒能小憩一會兒,此時困倦非常,撐不住就趴在桌上小眯了會兒。

她這一眯就睡了過去,等上課鈴突兀地響起,她才受驚似的彈坐起身,眼神還是半睜不睜地有些迷蒙。

邊上突然傳來笑聲,曾希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就看到林穆陽撐着腦袋面向她,嘴角懸着笑意。

她一吓立刻驚醒:“你……你怎麽在這?”

林穆陽笑意更甚,這是她第幾次問他這個問題了?

“上課啊。”他理所當然地說。

曾希這才完全清醒,她記起這節民樂課他似乎也選了,之前幾節課她都沒看到他因此就把這茬給抛在腦後了。

她回頭拿過自己的水杯喝水,眼轱辘四下掃了眼,教室後排位置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了。

“老師來了,想換座位也得等到下節課。”

“咳咳咳……”曾希被他這句話吓住了,嗆了水咳了幾聲後才心虛地裝作沒聽見似地問,“你說什麽?”

林穆陽好笑地看着她,曾希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僵硬地挺直身子看向講臺,但她只看得到老師一張一張的嘴卻聽不進她說的話,她心裏一直在揣測林穆陽剛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整個人心不在焉地神游在外。

就這麽熬了四十分鐘,下課鈴一響,曾希大氣也不敢喘,剛想尋個由頭起身出去,林穆陽卻率先開口了。

“我們去走廊上透口氣。”

曾希剛離開座位的屁股又扽回去,她扯着僵硬的笑:“不了,你去吧,我不太想動。”

林穆陽挑眉,直接挑破問她:“你在躲我?”

曾希笑容凝住,過了會兒才眼神閃爍地應道:“沒有啊。”

“沒有就跟我出去透口氣,坐久了對身體不好。”林穆陽趁機說道。

“……”

林穆陽率先起身走出了教室,曾希捏了捏拳嘆口氣,認命地跟了出去。

林穆陽趴在走廊的欄杆上,曾望猶豫了下站到了他身邊。他們所處的教室在音樂樓的最頂層,整層樓只有他們一個班在上課,所以走廊人很少。

曉風拂過,浮雲蹁跹,光影浮動,人事超然度外。

林穆陽輕哼着歌,曾希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忽的想起他們兩人現在很像之前他們在綜合樓陽臺時的樣子,那時他也哼了首曲子,不過兩首曲子明顯不一樣,上次的小曲很輕快,這次的卻有些纏綿。

“這次哼的又是什麽曲子?還是随便哼的?”曾希忍不住問。

林穆陽扭頭看着她,不答反問:“你上課都在想什麽?”

曾希咳一聲:“沒想什麽啊,在聽講。”

林穆陽憋不住笑了:“聽講?那你聽不出我哼的曲子是老師剛才教的?”

“啊?”曾希訝然,随即禁不住地耳熱。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穆陽帶詞低唱了幾句,他磁性的嗓音配上動人的歌詞格外吸引人。

他唱歌時雙眼望着她,帶着笑意讓她失神得忘了轉開目光,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倒映在他明亮的眸中,漸漸沉淪。

“好聽嗎?”林穆陽笑問。

曾希心一慌,胡亂地點了點頭:“嗯。”

林穆陽低頭往她那湊近幾分:“你是學中文的,應該知道《關雎》寫的是什麽吧?”

他望進她的雙眼:“這首詩講的是一個男子向傾慕的女子表白……”

曾希呆立着失去了應變能力,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同時身體的應急系統告訴她此刻再呆下去對她不利。

“快、快上課了,我們進去吧。”

曾希低下頭後退一步,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可這次她卻沒能得逞,林穆陽迅速拉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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