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4)
白色的,看着的确是才從雪地裏走來的一般。
“踏雪”圍着曾希轉了兩圈,幾米開外另一只黑底白斑的小狗正警惕地看着林穆陽。
林穆陽看着它試探地問:“那只叫……‘尋梅’?”
曾希雙眼發亮,贊賞地回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林穆陽沒忍住笑了聲:“你給取的名字?”
曾希臉上發燙,點了點頭:“怎麽了?”
他的目光在兩只狗身上來回轉了轉,兩只狗還能叫得這麽詩意,他咳了聲:“沒什麽,挺貼切的。”
“尋梅。”
曾希喊了聲,還在謹慎觀察着林穆陽的小狗左右踏了幾步最終還是搖着尾巴往她這邊來。
林穆陽以往在學校裏見過這兩只狗,許多女生拿着食物引誘它們,它們都不屑于搭理,野得很。
“它們還聽你的話?”林穆陽盯着腳邊花色不一的兩團有些詫異。
曾希彎腰逗狗:“剛上大學的時候‘踏雪’和‘尋梅’還很小只,沒有母親也沒有住的地方,我經常看到它們在食堂外面晃悠着找吃的,晚上就睡在椅子底下。”
她直起腰看着它們說:“有一次‘尋梅’的後腳不知道在哪兒被劃傷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踏雪’圍着它焦急地轉,我湊巧碰見了,就抱着‘尋梅’去了寵物醫院包紮傷口,它痊愈之後就對我很友好,‘踏雪’也是。”
林穆陽明白了,非家養的動物往往野性難馴,但是動物天生性靈能夠分得清人的好壞。
他半開玩笑地說:“學校裏的貓是不是也跟你比較親近。”
曾希盯着蹲坐在腳邊的兩只狗,對林穆陽的玩笑話也只是笑笑搖頭。
“我們走吧,門禁時間快到了。”
曾希率先邁開腳,兩只狗立刻搖着尾巴跟上去。
林穆陽幾步追上她,并肩和她一起走,他借着路燈昏黃的光,偏頭看到她表情寧靜,除了還未消腫的雙眼和發紅的鼻尖,完全看不出她在不久之前大哭過一場。
她是個十分矛盾的人,傷心的情緒很容易通過眼淚讓人看出,可真正的傷疤卻藏得很深,不肯輕易示人。
林穆陽牽過她的手,他手上的溫度熨燙着她,曾希微微一愣,臉上稍燙略有些不自在但也老實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中,蜷了蜷手指輕輕回握住他。
到了曾希宿舍樓前,林穆陽并沒有立刻松開她的手,他拉住她問道:“明天有事嗎?”
曾希如實告知:“明天下午要去一中參加小望的家長會。”
“好。”他接道,“我陪你去。”
她習慣性地搖搖頭說:“不用的,不浪費你時間。”
“不想我陪你?”
“不是、我……”
林穆陽低頭湊近她:“你要是過意不去就拿你明天晚上的時間和我交換。”
曾希有些慌,眼神閃爍。
林穆陽笑了:“明天樂隊去‘浮生’,你也來。”
曾希抿抿嘴,暗自慶幸宿舍樓前的路燈前不久壞了,現在四周黑漆漆的他看不到她臉上因難為情而浮現的兩團紅暈。
“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我來接你。”林穆陽蓋棺定論,自然地擡手幫她理了理被風吹散的鬓發。
兩人關系轉變,曾希一時還沒适應,他親昵的動作讓她僵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我上去了。”曾希輕輕掙了下手。
林穆陽沒松開反倒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問出了盤桓在腦中一晚上的問題:“李辛霏今天為難你了?”
“沒、沒有,她沒為難我。”
她語氣急促,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能想見她低垂着眼睑避開他的目光的模樣,不願坦白的表情,興許嘴角還會勉強上揚。
如果他和她只是渾不相幹的陌生人,他或許會覺得她很堅強、克己,可他知道她只是被逼無奈,如果有選擇她可以活得更從心。
從小到大他的生活都是被安排好的,母親強勢地為他打點好一切甚至思想也要控制,他少有選擇,可現在他卻想成為她的選擇。
林穆陽擡手摸上她的臉頰,大拇指刮了刮她的頰側:“曾希。”
曾希渾身一顫。
“以後你別什麽事都自己兜着,還有我,知道麽,你以後有我。”林穆陽雙手搭上她的肩,微彎腰看着她模糊的輪廓,“你可以生氣,可以吃醋,可以任性,可以無理取鬧……所有女生做的你也可以做,你不必對我小心翼翼,我給你這些權利。”
曾希愣怔,即使夜沉如墨,她還是能看到他真摯的目光,撥開迷霧直抵心間。
以往她一個人在生活的茫茫浩海中掙紮求生,時久累極,無望之際他突然出現了,如同一根浮木,即使他本無意解救她,她也不打算撒開這求生的機會了。
“嗯。”良久,她輕微地點頭,雙眼再次泛紅。
林穆陽輕輕擁了擁她,在她發頂落下一吻:“上去吧,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回到宿舍還能有什麽事,他不過是擔心李辛霏和她過不去。
曾希應道:“好。”
林穆陽松開她,曾希仰頭望了望他,又低頭去看在她身邊轉悠的兩只狗,嗫嚅道:“晚安。”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門背後,林穆陽才收回目光,低頭不經意一看,兩只狗崽子正蹲坐着歪頭打量着他。
林穆陽和它們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突然問:“聽得懂麽你們,那是跟我說的。”
他說完先笑了,暗道自己幼稚,怎麽還和狗争起寵來了?
……
曾希拿着鑰匙站在宿舍門口遲疑了許久才小心地開了門,推門進去時耿思甜和廖未未齊齊回頭看她,曾希目光在宿舍裏逡巡了一圈,李辛霏不在。
曾希關上門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呆坐了會兒,她桌上的一角還擺放着李辛霏前兩天送她的各種護膚品,她動也沒動過,整齊地歸置在一起。
其實從大一到現在,李辛霏送了她不少東西,她送人東西也很強勢,容不得別人拒絕,且那些貴重的奢侈品她送得渾不在意,可對曾希來說卻是不小的心理負擔,現在又成了她“忘恩負義”的物證。
耿思甜之前說她是被李辛霏“包/養”的一個朋友,是她的“垃圾桶”,她不要的東西總是往她這裏塞,就像個廢物回收站。曾希之前一直很抵觸耿思甜把她們之間的關系定義得這麽龌龊,她總是想,李辛霏在她們兩人中一直是發號施令的那一個,雖然有時候比較自我,不太會顧忌到她的感受,但也無妨,這或許只是因為她的家庭緣故,她就是以自己習慣的方式去對待身邊人的,不周到但并無惡意。
直到今天,曾希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鼻尖還能嗅到漂白水濃重的氣味。
一個“垃圾桶”卻裝走了她沒打算丢掉的東西,她大概覺得氣不過。
曾希想得出神之際,宿舍門突然被敲響了,有人喊曾希的名字,她聽出了是陳雅琦的聲音後立刻起身給她開門。
陳雅琦見到她顯然松口氣:“你在呀。”
曾希掩上身後的門:“怎麽了?”
“演出結束後林穆陽問我找你呢,我看他挺着急的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曾希沒曾想他還去了演出廳。
陳雅琦把她拉到樓梯口隐蔽處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曾希低眉斂睑沉默片刻才開口說:“辛霏知道了。”
陳雅琦立刻就領會了她的意思,瞪眼道:“知道林穆陽在追你?”
“她以為……我和他在一起了。”
陳雅琦拉着她的手:“她沒對你怎麽樣吧?”
曾希抿直了唇搖了搖頭。
但陳雅琦壓根不相信以李辛霏那樣的性子會心平氣和地和曾希好好聊聊,她追問:“她罵你了?”
曾希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保持沉默。
“她這人怎麽這麽霸道啊,這種事憑什麽怪你?”陳雅琦為曾希打抱不平,之後又有些擔憂,“你和她鬧掰了之後打算怎麽辦?你和林穆陽……”
曾希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雅琦,陳白露吃了安眠藥後方達生去找她了,你覺得她會開門跟他走嗎?”
陳雅琦臉上布滿了困惑,不明白曾希怎麽在這個當口上和她讨論起話劇了。
“不會吧……她已經下了決心要自殺了,而且前幾次她都拒絕了他。”
曾希卻說:“我覺得會,她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可是方達生最後去找她了。”
陳雅琦不解地凝眉,她總覺得曾希這時候說這個是若有所喻。
果不其然,她接下來就聽見曾希道:“我答應他了。”
這話要是放在今天之前,陳雅琦會為她感到高興,欣喜她終于有了勇氣,可現在她卻為她感到難過。
……
曾希回去時宿舍已經熄燈,耿思甜在床上外放着聲音看劇,廖未未還在座位上打着臺燈看書,李辛霏還沒回來。
曾希輕手輕腳地拿了睡衣去洗漱,傍晚時李辛霏潑了她一身漂白水,她在浴室裏洗了半個多小時的澡但身上刺鼻的味道似乎還萦繞左右。
她又洗了個澡,出來時廖未未對她說:“曾希,辛霏今晚不回來嗎?”
曾希含糊應答:“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不會出什麽事吧?”
曾希也有這個顧慮,她看着廖未未輕聲說:“要不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廖未未疑惑地看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個號。
“喂,辛霏?”
曾希裝作收拾桌上東西的模樣,耳朵卻注意着那邊的通話。
“哦,好。”廖未未挂了電話後說,“她說今晚不回來睡,聽她口氣心情好像很差。”
曾希含糊地點點頭沒多說,廖未未不由又打量了她兩眼。
曾希收拾好後立刻就爬上床躺着,那邊耿思甜一點也不自覺,還在外放着視頻,耳邊不清淨 心裏也不安寧,她反複想着今天發生的事,以後她該用什麽态度和李辛霏相處?
她睡不着就睜着眼,各番心思輪轉最後也沒理出個頭緒出來,輾轉良久,她腦海中回想起剛才林穆陽和她說的那段話,安定地阖上眼後困意就席卷而來。
☆、四十七
四十七
清早圖書館剛開放,一些考研的學生便魚貫而入,揉着惺忪的睡眼往考研教室走。
曾希随着他們進了圖書館,先去了二樓綜合庫找了幾本書,随後在閱讀室裏找了個臨窗的空座坐下,過了不久陸陸續續有人到了圖書館內,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曾希翻書查找着資料,往常她只要進了圖書館內,嗅着書籍古樸的香味便能忘卻凡塵俗世沉下心來,可今天她的心思卻忽忽悠悠地像是蕩着秋千,一時半刻沒法兒靜下來。
林穆陽昨天說了要陪她去曾望的家長會,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在幹嘛。
想得入神之際,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被吓了一跳,趕忙拿出手機壓低聲音接通:“喂?”
那邊頓了下問:“你沒存我號碼?”
曾希剛接得急也沒來得及看清是誰的來電,這會兒聽到他的聲音便了然了,她側過身子道:“存了。”
林穆陽似乎很滿意,語氣也松快起來:“怎麽聲音這麽小?在哪兒?”
曾希嗫嚅道:“圖書館。”
林穆陽很意外:“這麽早,吃飯了?”
他語氣親昵自然,似乎他們不是才在一起而是相處已久的情侶,曾希貼着手機的那邊耳廓微熱,小聲回答他:“吃了。”
林穆陽又問:“準備什麽時候去開家長會?”
“十一點?”
明明他問的她,可她的回答倒像是在征詢他的意見,林穆陽笑了:“行,我聽你吩咐。”
曾希輕咬了下唇,覺得星星之火已從耳廓蔓延到了臉頰。
那邊響起一陣窸窣的雜音,他像是在穿衣服,曾希接着就聽到他說:“你看書吧,我出門吃個早餐。”
曾希在這邊傻傻地點頭:“好。”
挂了電話後她還攥着手機半天回不過味來,這種感覺很陌生,從小到大,除了媽媽、奶奶、妹妹她從沒和其他人有過特別親密的關系,且這種關系超乎親情,不靠血緣締結,是一種完全自願的行為。
有些奇怪又有些奇妙。
曾希把手機放在桌上,低頭去看書,很奇怪這次扉頁上的文字不再漂浮無定,她這才恍然自己方才心緒難寧的緣故。
曾希自從被輔導機構辭退後已經有段時間沒去找兼職了,一來是沒有合适的,二來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寫作,前段日子才把散文交了稿,現在她又開始忙着寫劇本參加陳雅琦之前提的那個劇本創作大賽。
她平時愛看戲劇大師創作的劇本,可真輪到她要真才實學地寫上一部完整的劇本,于她而言門檻的确有點高,為此她不得不多花點時間多啃幾本書來墊墊腳。
曾希埋頭認真做着筆記,聽到自己對面的座位有人拉開了椅子也沒擡頭,直到自己的書前放下了一杯插着吸管的飲料她才莫名地往對面看去。
林穆陽沖着那杯飲料使了個眼神示意道:“熱牛奶。”
曾希愕然,左右看了看後放低上身壓着聲音問:“你……怎麽來了?”
林穆陽也朝她這邊探身,學着她的模樣神秘兮兮地說:“不是說了,我拿今天白天的時間換你一個晚上。”
曾希像被一蟄,彈坐回去坐得板正,心虛地往邊上瞄了眼,旁邊一個女孩奇怪地看了看他們,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林穆陽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曾希抿嘴看他,他把那杯熱牛奶又往她那推了推:“趁熱喝了。”
曾希把那杯牛奶握在手裏,熨燙的溫暖直抵手心。
林穆陽随手拿過她桌上的一本書粗粗地翻看了兩眼,是有關于劇本創作的書,他合上書放回去,又拿了她放桌上的一包紙巾抽出一張。
他沖她挑眼:“借我支筆。”
曾希把自己的筆遞給他,林穆陽又說:“你看你的書,我不打擾你。”
曾希咬着吸管很輕地應聲:“哦。”
日頭漸高,懸挂在窗邊的吊蘭兜滿了陽光,圖書館裏時有低談聲和翻書聲,更襯得館內十分靜谧。
曾希從書裏擡起腦袋時,看到林穆陽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着了,在他手邊放着一張攤開的紙巾,她仔細看了眼,上面寫滿了音符。她看不懂是什麽曲子,但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欽佩。
林穆陽醒過來後下意識地擡頭向對面看過去,曾希看書看得很入迷,一縷陽光在她的發頂上躍動,一绺發絲垂落下來,她擡手又把它勾回去。
林穆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顫了顫然後擡眼向他看來。
他往窗外示意:“透透氣?”
曾希把筆放進翻開的書裏:“好啊。”
他們前後腳出了閱讀室,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從二樓俯瞰下去,底下是一片些微枯黃的草坪,有一些學生抱着書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曾希雙手搭在欄杆上,望着天空呼出了一口氣。
剛才館內有些熱,曾希就把外套脫了,她裏面穿了件單衣,袖口寬松,林穆陽在她剛才一伸手間瞥到了她手腕上的一抹紅痕。
他直接拉過她的手放在眼下細看,白皙的皮膚上踞着一條細長的傷口,周圍還泛着紅,從結痂的程度看像是新傷。
“怎麽弄的?”林穆陽看她,語氣急切,“李辛霏為難你了?”
“不是不是。”曾希忙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劃到的。”
她急着想掙開手,林穆陽卻緊攥着不放,她咬了下唇再次說道:“真的不是她,昨天、昨天晚上她沒回宿舍。”
林穆陽深看她一眼,低頭用指腹輕輕觸了觸那道傷:“怎麽這麽不小心。”
曾希瑟縮了下。
“曾希?”
曾希聞聲回頭,看到廖未未和耿思甜各自拿着水杯,顯然是出來裝水的。
廖未未确認是她後又把視線移到正拉着她的手端看的林穆陽身上,同時耿思甜也在打量着他。
林穆陽擡頭向她們兩人看去。
廖未未稍稍吃驚,耿思甜看清林穆陽的長相後則是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可以說妒忌,這讓她想起她高中時喜歡的那個男生,她想不通為什麽男生都喜歡曾希這樣的女生。
“男朋友啊。”耿思甜不陰不陽地說。
曾希條件反射地想否認,林穆陽的手從她的手腕上滑到她的手掌,扣住了她,曾希愣了下後沉默地回握住他的手,答案不言而喻。
廖未未掃了眼他們相握的手,推了下耿思甜:“我們進去吧。”
她對曾希笑笑,耿思甜撇着嘴跟着廖未未走了。
林穆陽偏頭問:“認識?”
曾希點頭:“舍友。”
林穆陽眉頭輕皺,感覺曾希和舍友之間的關系并不熱絡,尤其其中一個對她好像懷有敵意,現在因為他她和李辛霏之間的關系也不可彌合,她在宿舍怎麽自處?
曾希沒想到他在顧慮這個,拉了拉他的手:“我們走吧,時間快到了。”
林穆陽沉默了下:“好。”
曾希穿上外套把書收拾好還回去,出了圖書館後,林穆陽自然地牽着她的手,曾希還不适應這樣的親昵,掙了幾次無奈他不放,最後也只好由了他去。
林穆陽帶着她又去了學校側門他停放機車的小賣鋪,拿了車後他主動幫她把頭盔戴好。
“緊嗎?”扣好頭盔系帶後他問。
曾希搖頭。
“上來。”
林穆陽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上車,曾希撐着他的手臂跨坐上車,身體坐直,雙手習慣地放在大腿上。
林穆陽回頭掃了眼她的手:“冷嗎?”
此時陽光正盛,曾希莫名:“不冷啊。”
“一會兒路上風大會冷的。”林穆陽拍拍自己外套兩側的口袋,“把手放我口袋裏,暖和。”
曾希把兩只手往自己外套的口袋裏揣:“這樣就好了。”
林穆陽咳了下一本正經地說:“我怕你一會兒摔下去。”
曾希眨眼,嘀咕着:“我之前也沒掉下去啊。”
林穆陽被一噎,半晌無奈地笑了:“你可真成。”
他雙手往後抓出她的手霸道地塞進自己的口袋裏按住不動:“我就想你摟着我行了吧。”
他隔着衣服捏了下她的手:“一點都不自覺。”
曾希鬧了個紅臉,在他口袋裏的手蜷了蜷手指,覺得他的溫度熱得她手心都出汗了。
林穆陽見她老實地把手放在他口袋裏,回頭發動了車,碩大的車身一溜煙蹿了出去彙入了馬路上的車流中。
曾希透過頭盔玻璃片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外套被風灌滿微微脹起,無論無心還是刻意,他給予的安全感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曾希主動抱住他的腰,上身往他背上貼了貼。
林穆陽從後視鏡裏看到她把腦袋磕在他的背上,嘴角一勾,十分愉悅。
……
李辛霏昨晚和林穆陽吵了一架後,約上幾個朋友跑出校外大肆宣洩了一番,第二天中午回校時她首先回了趟宿舍。
宿舍裏廖未未和耿思甜都在,李辛霏特地往曾希那看了眼。
“她不在,和男朋友約會去了。”耿思甜對着李辛霏說。
李辛霏原本不太好看的臉色頓時陰冷了下來:“男朋友?”
廖未未觑着她小心道:“早上我看見曾希和一個男生在圖書館,那個男生好像就是之前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
李辛霏冷道:“他們不是。”
廖未未尴尬道:“可是……曾希都承認了。”
廖未未自然忘不了上次李辛霏信誓旦旦地說那個男生早晚會成為她的男朋友,這也是早上她會驚訝的緣故,他和曾希在一起明擺着就是打了李辛霏的臉。
李辛霏心頭稍微平息下來的怒火被廖未未這一桶熱油澆下來再次掀起火苗,昨晚林穆陽說的話讓她憤怒但事後她仔細回想了下他說的,他言語間并不遮掩對曾希的愛慕,但也說了曾希并沒有回應他,雖然他單方面的追求讓李辛霏心頭不爽,可至少生米還未成熟飯,她只要擺平曾希,那他就算有意也只能罷休。
她本以為曾希和以往一樣,即使她昨天大動肝火對她動了手,她也該溫溫順順地主動求和,可她怎麽敢,她怎麽敢真的跟她搶?
“那個男的……不會是李辛霏看上的吧?”耿思甜後知後覺地說,她捂着嘴看着李辛霏一臉驚訝,“她搶了你看上的人?”
李辛霏臉上冷得快要結霜。
耿思甜嫌惡道:“我早說了她不是什麽好東西,表裏不一,高中的時候就愛搶別人看上的人,整一個恬不知恥的狐貍精,她們一家都一樣,就是賤。”
耿思甜颠倒是非,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貶損起曾希來嘴上毫不留情。
按往常李辛霏和耿思甜不對盤的情況,不管是不是為了維護曾希,她都會絲毫不讓地怼回去,可今天她聽了耿思甜的話并不反駁,她的話反倒激起了她一陣快感。
可不就是賤麽。
☆、四十八
四十八
因為周日下午要開家長會,周祺這周末沒回家,上午就在教室裏自習,除他之外,班上還有四五個同學。
曾望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跑進來時周祺正在整理書桌,她一屁股扽在椅子上,開口就命令他:“把你的所有書都搬出來。”
周祺看她一頭短發不服帖地翹起一兩撮,校服外套也沒捯饬好,顯然是剛睡醒不久,他知道像這種假期她一般都會睡懶覺,從來不會主動來教室的。
“所有?”周祺問。
曾望拿手抓了抓頭發:“對,所有科目。”
“哦。”
周祺老實地把剛歸置好的教科書從抽屜裏搬出來,曾望胡亂翻了幾本,先抽出他的語文書抽,又拿了自己的對照着他的開始抄筆記。
周祺這下算是明白她破天荒出現在教室的意圖了,下午開家長會,她姐姐會來,她是想提前把各科的筆記補了。
曾望飛快地翻着書,眼轱辘在兩本書之間來回亂轉,執筆的手一刻不停地動着。
周祺盯着她翹起來的那撮頭發看了幾秒,問道:“早飯吃了嗎?”
曾望頭也不擡:“戒了。”
“……”
周祺拿過桌上放着的自己早上沒吃完的土司片遞過去:“墊墊肚子。”
曾望挑起眼尾掃了眼,倒也沒拒絕,伸手拿了片土司咬着。
她看着他書上密密麻麻的筆記,即使字跡賞心悅目此時看了也不甚煩躁,她攏起眉頭口齒不清地抱怨道:“你怎麽記這麽多有的沒的,我哪裏抄的完。”
“……”周祺有些無辜,見她着實着急就試探地開口道,“我幫你?”
兩人字跡不一樣,曾望嚼着土司指着那一沓書:“你幫我劃線吧。”
周祺沒猶豫:“好。”
曾望吃完一片土司,餘光看到周祺坐得端端正正,低着頭一手拿筆一手拿着尺子認認真真地在她的課本上劃線。
“诶诶诶,你別用尺子。”曾望出聲阻止。
“嗯?”
“我姐知道我做筆記從來不用尺子的,你就徒手劃。”
周祺聞言把尺子放一邊,徒手劃了一條線,曾望一看那條線筆直得和之前按尺子劃的一模一樣,她幹瞪眼,不知道他平時用尺子的意義何在。
“算了,你就這樣劃吧,回頭我就說我突然有強迫症了。”
“……”
他們兩人并肩坐着,雙雙低着頭翻書做筆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多刻苦用功呢。
曾望抄完物理書後又拿過他劃好線的化學書,頭一轉就見他不厭其煩地一條線一條線劃着,毫不敷衍。
班級第一在老老實實地給她劃線,曾望想想還覺得有點驕傲。
眼看筆記差不多補完了,曾望松了口氣,把筆一丢,轉了轉因執筆寫個不停而酸脹的手,見周祺在整理課本,她突然問他:“今天誰來給你開家長會?”
“我姑姑。”
“你爸媽不來?”
周祺動作一滞:“他們來不了。”
“哦。”曾望沒在意也沒聽出他語氣裏的低落。
這時周祺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接通後曾望聽他喊了聲“小姑”,接着應了幾聲後就說:“好,我現在出去。”
他挂了電話,曾望已經把自己的課本收好了,她看了眼時間後問他:“要出去?”
周祺點頭:“我姑姑說她在校門口等我。”
曾望起身:“一起走吧,我姐也快到了。”
“好。”
他們一起從教室裏出去,快到校門時曾望就看到了一個少婦沖周祺揮手,她見過她,她之前還以為她就是周祺的媽媽。
周祺顯然也看到了陳舒,他扭頭看向曾望,她說:“你走吧,我在這等我姐。”
“哦。”
周祺往陳舒那走,到了她跟前還不忘回頭看看曾望。
陳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同學?”
周祺點頭。
“是不是喜歡人家小姑娘啊,怎麽還盯着人看呢。”
陳舒逗他,果不其然周祺立刻張惶地否認:“沒、沒有。”
陳舒本就是玩笑話,看他耳朵發紅笑着拍了下他的背:“走吧,去吃飯。”
周祺點頭:“好。”
他說完又回頭看了眼曾望,她正低着頭踢着一片落葉玩。
……
曾望把腳邊的落葉碾了碾,再擡頭時周祺已經不在了。
她雙手插着校服兜兒晃悠着去了學校對面的公交車站,曾希說十二點前會到,除了公交車她想她不會選擇別的交通工具。
一輛公交車到站了,曾望瞅了眼車號,正是從大學城到一中的21路車,她盯着車後門看直到司機把門關上她也沒看到曾希。
時間已經逼近十二點了,曾希一向守時,曾望擔心她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正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眼前的公交車一走,她看到對面一輛摩托車停在了校門口,車後座一個女生摘下頭盔,曾望立刻就認出那是曾希。
她看到曾希下了車後把頭盔遞給仍坐在車上的男的,那男的接過頭盔自然地幫她理了理頭發,曾希沒拒絕,嘴角似乎還挂着笑和他說着什麽。
待那個男的停好車,曾望看到曾希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緊接着她的手機就響了。
曾望接通,對面曾希問:“小望,我到你學校了,你在哪兒?”
“對面。”
“啊?”
曾希拿着手機擡頭往馬路對面看去,對上同樣拿着手機的曾望,她也正看着她。
她站在那兒意味着剛才她和林穆陽的互動她都看到了,曾希莫名有點心虛,她和林穆陽的事還沒和她提過。
曾希說:“你站那等着,我過去。”
挂了電話,曾希轉頭對林穆陽說:“我妹在對面呢。”
林穆陽剛才聽到她的通話時就往對面看了眼,自然看到了曾望:“那走吧。”
曾希咬咬唇,不知為何有些猶豫。
林穆陽回頭見她表情糾結,腦筋一轉突然開口道:“你不會是打算讓我走吧?”
曾希抿抿嘴,眼神怯怯的。
林穆陽直接拽起她的手,語氣狠狠地說:“想都別想。”
曾望看着那男的護着曾希過了馬路一時有些恍惚,直到曾希到了她面前她才回神。
過了馬路林穆陽就自覺松開了曾希的手,她走到曾望那問道:“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麽?”
“昨天買的那條紅裙子呢,你怎麽沒穿?”曾望不答反問。
曾希臉上幾不可察地一僵,她眼神閃了閃:“今天早上才洗……還沒幹呢。”
曾望沒再說話,視線一轉落到邊上自覺地站着不打擾她們的林穆陽上,她仰頭看着他一點都不怕生:“我見過你,上次在慶大車站我就知道你想追我姐。”
林穆陽沒料到她上來和他說的就是這句話,他眉一挑覺得有趣:“哦?那你比你姐聰明。”
“你是學水利的嗎?”曾望沒頭沒腦地問。
林穆陽略有些疑惑:“不是。”
“哦,我姐很愛哭的。”
林穆陽立刻就轉過彎那來了,看着曾希的眼神溢滿了笑意:“這個我倒是知道。”
他們當着她的面毫不避諱地打趣她,曾希嗔怪地拉了下曾望的手,低聲道:“行了,別貧了,先吃飯。”
林穆陽問曾望:“想吃什麽?我和你姐都聽你的。”
他和曾希。
曾望回答得很幹脆:“牛肉面就行。”
林穆陽笑了:“和你姐一樣都挺好養的。”
曾望瞬間板起臉:“不能因為我姐好養你就随便養。”
林穆陽一愣,知道她這是在“護姐”,他鄭重地點頭接道:“好。”
曾希臉上燥熱,拉着曾望:“還是之前吃的那家?”
曾望點頭。
曾希轉頭對林穆陽說:“往前走有家面館。”
曾望在她回頭時垂下腦袋極輕地撇了下嘴。
到了面館,可能因為今天學校開家長會,所以來店裏光顧的人比往常更多。
林穆陽找了桌空位讓她們姐妹倆先坐下,他準備去排隊點單時曾望開口了:“讓我姐去吧,她知道我吃什麽。”
林穆陽看向曾希,曾希把包放下,沖他說:“我去吧,你吃什麽?”
“和你一樣就行。”
曾希點頭:“好。”
曾希去排隊點單,林穆陽坐到曾望對面,他雙手放上桌面,看着她說:“你好像對我有點敵意啊。”
曾望也沒否認,拿手指随意劃着桌子,坦然地說:“你搶走了我姐。”
林穆陽頭一點:“那怎麽辦?我不可能把她還給你。”
曾望面無表情,雙眼直直地看着他,語氣涼涼的帶些警告:“對她好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林穆陽見她鄭重其事地威脅他,稚氣未脫的一張臉刻意露出陰狠的表情,即使如此她在氣勢上比起他這個成年人也一點不遑多讓。
曾望從鼻腔輕哼一聲:“你別看我姐好欺負就對她不好,我姐愛哭得很,你別惹她哭,她什麽事都喜歡憋在心裏,你最好別讓她憋屈,還有……”
曾望還要講什麽,對面的林穆陽沒忍住笑了聲,她立刻板起臉:“笑什麽。”
“你怎麽更像姐姐。”
曾望表情沒有一絲松動,正經得很。
林穆陽往在排隊的曾希那看一眼:“放心吧,我費了好大功夫才追到你姐的。”
曾望這才努努嘴,低垂下眼睑,神情卻并不怎麽開心。
曾希這時回來了,林穆陽幫她拉開身邊的椅子,她坐下後就說:“點好了,等一會兒就送上來。”
她又問曾望:“家長會什麽時候開始?”
曾望眼皮一掀:“一點半。”
店裏時鐘顯示的時間是十二點半,曾希估摸了下覺得還來得及。
不一會兒,店員把他們三人點的面送上來。
曾希掃了眼湯面把其中一碗推給林穆陽:“這碗沒有蔥花。”
林穆陽稍感意外,他在她面前挑過一次蔥花,沒想到她還記得。
曾望抿着嘴自覺地端過面,掀開桌邊放着的佐料罐,把其中一灌推到曾希那邊,又自顧自地拿小勺子舀了幾匙的辣椒醬拌在面湯裏。
林穆陽看她們姐妹兩人一個不知酸的往碗裏倒醋,一個不知辣地往湯裏加辣椒,想着曾希之前說的果然不假,她們姐妹倆不僅口味大相徑庭,就連性格也是南轅北轍,不像是同一個家庭教出來的孩子。
以前都是曾希和曾望兩人一起吃飯,再以前是她們和媽媽、奶奶一起吃飯,現在多了個林穆陽,她們之間那種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似乎被打破。
第一次她們沒有過多交談,略沉默地吃完了各自碗裏的東西。
吃完飯,三人一起去了一中,在校道上曾希就和林穆陽說起她讀高中時候的事,曾望稍顯安靜地跟在一邊。
到了高二教學樓,曾望帶着他們到了教室門口,此時家長會還未開始,但班級裏已經有許多家長坐在自家子女的座位上翻看抽屜了。
曾希站在門口,回頭問林穆陽:“你進去嗎?”
林穆陽眼神一錯看向她身後的曾望,這一路上她對他的怨氣都快溢出來了,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能看出來。
“不了,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曾希點頭:“好。”
曾望瞅他一眼,帶着曾希走進教室,徑往她的座位去。
周祺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姑姑曾望剛在門口就看到了,正被一群家長圍着“取經”。
周祺見到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