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7)
間空着也是空着。”
曾希這下有些堂皇了:“別開玩笑了。”
她絞了絞手:“換宿舍……我再想想。”
換宿舍就意味着和李辛霏徹底撕破臉,不到萬不得已曾希尚做不到如此。
林穆陽沒想真給她施予壓力,他拍拍曾希的腦袋:“真不和我一起去上課?”
曾希搖頭。
林穆陽不勉強,送她回到宿舍樓後不放心地叮囑了兩句才讓她回去。
曾希站在宿舍門前,內心不免忐忑。
她不想和李辛霏針鋒相對,可是一場對峙在所難免。
曾希深吸一口氣,拿鑰匙開了門,她剛一推開門,坐在位置上的李辛霏聞聲看過來,見是她後,眼神冷了好幾度,劈頭蓋臉就質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去……”曾希習慣性就要回答,對上她淬毒般犀利的眼神兀的止住,後知後覺她們現在已不同往日。
李辛霏逼問:“你昨晚和林穆陽在一起?”
事到如今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都已不重要了。
曾希沉默的态度徹底激怒了李辛霏,她“騰”地站起身,怒目直視:“曾希,你還有沒有良心?從大一開始,我對你多好……“
她指着曾希桌上堆放整齊的瓶瓶罐罐,那是上次她和耿思甜嘔氣時塞給曾希的。
“這些還有這些都是我送你的,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曾希蜷了蜷手指,喉間苦澀。
“小希,上次算我不對,我和你道歉好了。”李辛霏下颔微挑乜着她,語氣頗為頤指氣使,“只要你不再和林穆陽糾纏在一起,我們還做好朋友。”
她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态曾希已經見怪不怪了,以前她只當是家庭緣故造成她這種性格,對此盡量去理解、寬容,可現在她卻感到異常疲憊,這份友情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
“小希,他值得你為他勇敢一次。”
曾希腦海中突然想起昨夜吳莉說的話,不管以前她是以何種原因妥協的,這次她都不願再屈服。
“辛霏。”曾希攥緊了手,語氣是前所未有地果決,“你給我的東西我都可以還你,除了林穆陽……”
“他不是你的贈予。”
☆、五十四
五十四
“我走了。”
中午課程結束的鈴聲剛響,曾望就順溜地把書包甩上肩,火急火燎地跑出了教室。
周祺擡眼看過去時就只剩下她拐過教室門口的一抹背影,她一般只會在晚自習下課時才會如此着急地收拾東西走人,可今天不知出于什麽緣故,才至中午她便急于離開。
曾望一路小跑,趕在下課大軍湧出來前到了校門口,王淑珍提着一個購物袋,偻着腰站在門口的花壇前,她眯着眼張望着一中校園,卻因為視力不佳的緣故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曾望。
曾望幾步走過去:“奶奶。”
王淑芬定睛一看才認出曾望,頓時喜笑顏開,臉上的皺紋加深了許多:“小望你出來了啊,哎呦,你看奶奶這眼睛,你這麽大人到跟前了都沒認出來。”
“奶奶,你怎麽突然就來市裏了?”
王淑芬提提手裏的購物袋說:“我想着你們姐妹倆在外面讀書太辛苦,早上得空做了點吃的送出來。”
曾望蹙眉,伸手主動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您不在家好好休息,費這勁兒幹嘛。”
“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不費功夫”
曾望問:“你和我姐說了嗎?”
王淑芬點頭:“剛和她通了電話,她說她一會兒就到。”
“我們去公園裏坐着等。”曾望挽着王淑珍說。
一中附近過十字路口處有個小公園,平時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會去那散步鍛煉,學校裏的學生偶爾也會趁着天氣晴朗的時候結伴去放松放松心情。
昨夜下雨,早上天氣還陰沉沉的,中午時分天光乍現,但陽光并不強烈反而在冷風的襯托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涼薄。
曾望攙着王淑珍去了公園,找了個無人的小亭子坐着等曾希。
等候期間,王淑珍一直握着曾望的手,她手掌上粗糙的死皮和曾望稚嫩的皮膚對比鮮明,曾望看着她腫脹的指關節,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王淑珍的手一直有痛風病曾望是知道的,今天反天她的關節一定十分不适,卻還是忍痛給她們做了飯,不辭奔波特意送到市裏。
曾望沉默地幫她揉了揉關節,過了會兒問:“最近身體怎麽樣?醫生開的藥有按時吃嗎?”
“有的有的。”王淑珍一副渾然無事的表情,寬慰她,“你別擔心奶奶,奶奶身子硬朗着呢。”
“你別逞強,不舒服一定要去醫院。”曾望神色嚴肅,“不然趁着你今天來市裏了,我和姐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王淑珍忙拒絕:“不用不用,奶奶真沒事。”
曾望表情未松。
“醫院都是遭罪的地方,奶奶老了不想折騰了。”王淑珍說,“你要帶我去那我以後可就不出來看你了。”
曾望擰眉,片刻妥協道:“那你一定要按時吃藥。”
“好好好,奶奶答應你。”
曾望拿下自己的書包,從書包夾層裏拿出一小沓疊好的錢:“奶奶,這錢給你收着。”
王淑珍看着她手上的小一千的鈔票,表情難掩驚訝:“小望……這錢你從哪來的?”
曾望鎮定地應答:“這次半期考我考得不錯,學校發的獎金。”
“學校發這麽多獎金啊。”
“嗯。”曾望點頭,把錢往王淑珍面前一遞,“您拿着吧,有什麽需要可以用。”
王淑珍推回去:“學校獎勵給你的你給奶奶幹嘛。”
曾望執意:“您拿着,我花不了這麽多錢。”
“奶奶我也花不到,你留着萬一想買什麽東西就買。”
曾望急了:“奶奶,姐給我的生活費還有呢,這錢放我這容易丢了,您收着。”
王淑珍觑她一眼,看她繃着小臉很是堅定,最後才讪讪地接過錢:“那奶奶幫你收着,你要用就和奶奶拿。”
曾望搖頭:“我在學校用不到什麽錢,您不用替我存着,該花就花。”
王淑珍收起錢笑了,她歷經世事,小丫頭的一點心思她一看便透:“好了好了,奶奶知道你孝順。”
曾望垂眼,其實從去耿明鵬那做兼職至今她賺的錢不只一千,她以獎學金為由把錢給她,如果數額過大會顯得不合理,王淑珍雖然上了年紀可也沒那麽好糊弄,因此她就估摸了個合适的數額。
曾希給曾望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們所處的位置後就折了方向往公園來,按着曾望的指示找到了她們坐的小亭子。
“奶奶,您今天怎麽來啦?”曾希首先就問道。
“給你們做了點吃的。”王淑珍把購物袋裏的保溫盒拿出來,“趁還溫着趕緊吃,我還煲了湯呢。”
王淑珍把一個單獨的飯盒推到曾希面前:“小希先吃這個。”
曾希和曾望對了眼,低頭打開飯盒蓋子,入眼的就是一份做好的手工面,上面放了兩個沾了胭脂紅的雞蛋。
“小希,你別怪奶奶昨天把你的生日忘了,我老了記性不行了。”王淑珍有些自責,“今天早上才記起我們小希是初冬的時候出生的,看看日歷才知道昨天錯過了。”
“本來這碗長壽面你昨天就應該吃到的,都怪奶奶。”
曾希看着已經坨成一團的面微哽:“沒關系的奶奶。”
她拿過王淑珍遞過的筷子嘗了口面,笑着說:“好吃。”
王淑珍滿足地笑了,遞給曾望一雙筷子:“小望也吃。”
姐妹倆低頭朵頤,老人家的口味一般比較重,王淑珍也不例外,所以她做的菜往往都有點鹹,但她們從來不說,向來在她面前都是不約而同地吃得很香。
王淑珍看着姐妹倆埋頭吃着自己做的東西一臉慈愛。
飯至中途,王淑珍問:“小望,你剛說半期考考完了,那要開家長會嗎?”
曾望擡頭看向對面的曾希:“已經開了,姐姐去了。”
王淑珍點頭,又看向曾希:“小望老師怎麽說?”
曾希和曾望對視着,曾望表情沉靜就只是注視着曾希的雙眼。
“他說小望在學校挺認真的,這次考試的成績……也很好。”
曾希鮮少對王淑珍說謊,此時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她在說話時眼神閃爍,顯然有點心虛,但是因為剛才曾望先行和王淑珍說了這件事,所以她也不疑有他。
曾望表情未變,既不驚慌也沒有松一口氣的模樣,她早就知道曾希會這樣說。
“那就好,我們小望啊是個好孩子。”
曾希鄭重地應道:“當然啦。”
曾望低垂下眼睑,不作回應,暗地裏卻握了握拳。
公園裏突然吹起一陣風刮過亭子帶走了桌面上飯菜僅剩的些許溫度,曾望頭一偏打了個噴嚏,王淑珍摸了摸她的小臂,見她衣着單薄忍不住關切地說:“今天降溫了,怎麽不多穿點,小心着涼。”
曾望搖頭,不大所謂地應道:“不會的,我身體好着呢。”
“胡說。”王淑珍雖是訓斥但語氣裏帶着寵愛的笑意,“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隔三差五地發燒,天一冷就愛往奶奶被窩裏鑽,非要人抱着睡才覺得暖和的。”
曾望被揭老底,臉上有些挂不住,她硬巴巴地說:“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時間過得太快了,一眨眼你就成大姑娘咯。”王淑珍看着曾望感慨道,“奶奶以前給你打的毛衣你都穿不下了。”
“我們小希也到了可以談對象的年紀了。”王淑珍又看着曾希,“真想看看我們小希喜歡什麽樣的人。”
曾望向曾希投去目光,那目光隐含着別樣的詢問。
她知道曾希談了男朋友,但是她不知道她想不想讓奶奶知道。
曾希暗咬了下唇,想到不久前她和李辛霏不愉快的對話,眼神黯了黯。
“奶奶,還早呢,以後……以後你會看到的。”
她和林穆陽之間以後會怎樣尚無定論,她還不想在這當口上告訴王淑珍這件事。
因為曾望下午還要上課,曾希就讓曾望吃完飯回了學校,自己陪着王淑珍去了汽車站,送她搭上了回青雲鎮的車。
她搭車回到慶大時下午第一節課已經過半了,她匆匆趕往音樂樓,三步并作兩步爬到了五樓,從教室後門往裏面瞄了眼,林穆陽就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他身旁還空着一個座位。
她說過今天會遲點到。
曾希貓着腰輕悄悄地溜進教室,坐到了林穆陽邊上。
“來了。”林穆陽說。
曾希輕應一聲,壓低嗓音問:“老師點名了嗎?”
“現在才擔心會不會太遲了?”林穆陽笑說,“放心吧,沒點。”
曾希松口氣,雖說民樂課是選修,但她逃課已有被抓的先例,如果太過頻繁注定會影響期末成績,她想拿獎學金就必須保證每科的成績,而這門課她已經指望不了最後的考試了,只能寄求于日常表現了。
民樂課老師還是像以前一樣講着民樂發展的歷史,偶爾停下來唱上兩句,選這門課的學生大多是為了混藝術分的,很多人對音樂其實并不感興趣。
林穆陽和曾希兩人倒是聽得很專注,前者是因為本身就是玩音樂的,對任何樂種都抱着取經的态度,而後者則是因為本性使然,不管什麽課她都鮮少不專心。
“民樂課已經上了半個多學期了,因為期末會提前停課,所以現在我就把期末考的課題說一下。”第二節課臨近下課時,老師如是說。
本來恹恹的學生個個豎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
老師說:“我覺得寫論文太循規蹈矩了,音樂就應該是靈活的,我想讓你們自行結成小組,至多五人,改編一首民樂作品,當然原創是最好的,我會憑借作品給你們打分的。”
“啊——”底下頓時怨聲一片,确實這種考核方式對非專業的學生來說太難了。
“放心,只要你們有用心,我都會讓你們過的。”
這句話并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底下還是怨聲載道,但老師就是充耳不聞。
曾希擰着眉頭也顯得有些憂心,她将目光投向林穆陽。
他接收到後,唇角一勾:“想和我一組?”
曾希坦誠地點頭。
“可以。”
林穆陽爽然答應,曾希眉頭還未舒展開就聽他緊接着說了句:“你寫詞。”
“啊?”曾希訝然,旋即擺手,“我不行的。”
“你是學中文的,你不行誰行?”林穆陽把手搭在她座椅的後背,“就這麽定了,我譜曲你寫詞。”
他朝曾希伸出手:“合作愉快。”
曾希咬唇,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在他毫不妥協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她握上他的手:“好吧。”
林穆陽笑着揉了下她的腦袋。
民樂課下課,曾希收拾東西和林穆陽一起離開了教室,她接下來還有兩節專業課,所以剛出音樂樓她就和林穆陽擺手道了別。
轉身要走的時林穆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一起去。”
曾希瞪大眼:“什麽?”
“我說我和你一起去上課。”
曾希慌了:“怎麽突然……”
“不突然,預謀已久。”
林穆陽拉她:“走吧,要上課了。”
曾希扯了下他的手。
林穆陽回頭:“我這麽見不得人?”
“不是。”
“那就走吧。”
“可是……可是……”
她蹙着眉,可是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穆陽眼神倏地有些犀利:“你在顧忌李辛霏?”
曾希沒法否認,不管她願不願意。
“曾希,我和你交往是正大光明的,你明白嗎?”
林穆陽語氣真摯起來,曾希心肝兒一顫,上午被李辛霏打壓下去的勇氣又回來了。
“我明白。”她重重地點了下頭。
……
曾希和林穆陽去了文科樓,剛到教室門口上課鈴聲就響起了。
她來不及再忐忑,帶着林穆陽埋頭就走進了教室,教室後面的座位已被占領,他們只能往前面的空位坐。
以往班上也會有同學帶着對象來上課,曾希這是破天荒頭一次,因此備受關注,她落座後把身子板繃得筆直,總覺得所有人都在注視着她。
林穆陽湊近她:“走錯教室了?”
曾希莫名:“沒有啊。”
“那你這麽緊張?”
曾希明知道他是在打趣逗自己放松,可她仍是異常不自在,明明是自己的老師自己的同學,她反倒不如林穆陽來得自如。
究其原因,大概是剛進教室裏她瞥到了坐在後面的李辛霏。
上午的一場不愉快後,她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帶他來向她示威的?
就這樣心神不寧地過了兩節課,除了她時不時出神開小差外倒是風平浪靜。
下課鈴響,林穆陽伸伸腰,扭頭見她還在出神,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嗯?”曾希回神。
“我是陪你來上課的,怎麽你比我還不認真?”
曾希難為情地低頭。
她不想和那麽多人同步湧出教室,所以收東西的時候故意磨蹭了會兒。
林穆陽等她收好才起身,兩人正打算離開教室,李辛霏忽地堵在了他們跟前。
她怒目圓瞪,看着曾希帶着火氣質問:“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辛霏憋了一肚子的火,至剛才他們倆出現在教室那刻起她就處于暴怒的狀态,可礙于人多,在公共場合她還有點理智,知道不能在人前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塑起的形象,因此一直抑制着怒火,直到教室裏的人都走了她才爆發。
林穆陽挪了身位擋在曾希面前,一臉不悅地看着她。
李辛霏轉而盯視他:“你真要和她在一起?”
“關你什麽事?”
“林穆陽,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林穆陽不耐地老調再彈:“我和你本來就沒有關系。”
這種話林穆陽說了很多遍,可這次當着曾希的面,他這樣更讓李辛霏覺得深受其辱。
“曾希。”李辛霏剜了眼他的身後,“她有什麽好?你的眼光現在這麽差勁了嗎?”
一直站在林穆陽身後的曾希縮了縮脖頸,咬着唇瓣。
林穆陽整張臉都冷峻起來,他陰沉着聲音逼視着李辛霏:“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對其他人評頭論足?你有資格嗎?”
“你們根本不合适,阿姨不會同意的!”李辛霏尖着嗓子喊道。
林穆陽瞳孔一沉,出聲卻很是沉着:“除了我和曾希……不,只除了她,沒有人有權利反對這段感情。”
這句話不僅把李辛霏震懾住了,就連曾希心裏也是狠狠一顫随即淚水盈眶。
“好樣的,好樣的。”李辛霏怒極反笑,她惡狠狠地看着他們,賭咒般說道,“我們走着瞧,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李辛霏抛下這句話氣沖沖地離開了。
教室裏一時安靜下來,身後的曾希一點動靜都沒有。
“曾希?”
“嗯。”
林穆陽回身去看她,看到她臉上落淚漣漣,不由愣了下。
“李辛霏的話你別聽進去。”他撫了下她的臉。
曾希抿着嘴搖搖頭,過了會兒才微哽着說:“你、對我太好了。”
林穆陽微怔,過後忍不住笑了:“那你打算怎麽報答啊?”
曾希紅着眼巴巴地望着他,林穆陽幫她擦了眼淚:“愛哭鬼。”
林穆陽攬她入懷:“報答呢,就晚上給我做頓飯吧。”
這是她早就答應的,曾希破涕為笑,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好。”
……
曾希答應了給林穆陽做晚飯,兩人離開學校後就去了“tone”,店裏只有小A在看店,見到他倆後他吹了聲口哨。
“老高呢?”林穆陽問。
“出去放風了。”小A說,“正好你回來了,你看下店我也出去溜溜?”
林穆陽面無表情地說:“不行。”
他拉着曾希直接往樓梯那走,小A不懷好意地又吹了聲口哨,拿出耳機塞進耳朵裏:“不用克制,我聽歌呢,不該聽的絕對不聽。”
這麽直白的話讓曾希面上一臊,低着頭跟在林穆陽身後上了樓。
二樓是她第一次上來,她略有些好奇地四顧。
和一樓一樣,二樓的中央擺着幾張沙發,桌上散放着幾本樂譜,邊上的架子上還放着很多CD,角落裏還擺着音響設備,牆上挂了兩把吉他。
小客廳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幹淨,像是有人定時打掃般。
林穆陽指着敞開房門的一個房間說:“這是卧室,我偶爾住在這。”
曾希沒好意思進去看,飛快地掃了眼後就收回了目光。
“廚房在這。”
曾希跟着他去了廚房,廚房空間不大,但基本廚具都有,這倒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她突然想到什麽,把目光投向角落裏的冰箱:“食材……”
林穆陽眉一挑:“你放心。”
他把冰箱打開,曾希本以為會空空如也的冰箱卻意外地內有乾坤,各類食材碼得整整齊齊。
林穆陽看到她詫異的表情,解釋道:“老高平時會在這做飯,所以每天都會買菜。”
曾希想到老高那個魁梧的身材和一臉的絡腮胡,心思有些微妙,沒想到他的內心和外表竟然相差這麽大,難怪乎二樓看上去那麽整潔,怕也是出自他之手。
既然有現成的食材,那曾希倒省去了很多麻煩,她掃了眼冰箱問道:“你想吃什麽?”
林穆陽撓撓下巴:“随便。”
曾希學着他的口氣說:“不要标準答案。”
林穆陽被她逗笑了:“你看着做吧,做你拿手的。”
曾希思索了下:“好吧。”
她從冰箱裏拿了幾樣食材,回身看到林穆陽還在廚房裏,他問:“需要幫忙嗎?”
曾希搖頭:“你去外面等着吧。”
他笑:“獨家手藝不外傳?”
“不是。”曾希抿了下嘴,“你在這……我有點緊張。”
林穆陽湊到她面前親了下她:“好,聽你的。”
他出去後,曾希這才開始處理食材,林穆陽坐在客廳裏看着她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只覺得十分陌生。
父母離婚前就很少在家,離婚後他和他哥跟了母親,她更是從未下廚給他們做過一頓飯,在她的認知裏這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
可是現在,另一個女人正在為他洗手作羹。
林穆陽從牆上拿下一把吉他坐在沙發上彈奏起來,正在廚房忙碌的曾希聽到曲子時禁不住笑了,他彈的正是《颠倒》。
和他在一起的這兩天曾希覺得是這一段黑暗時光裏的瑩瑩之光,她覺得自己體會到了久未擁有的安定感,這是她以前求也不敢求的。
曾希擔心林穆陽餓了,于是動作利索地處理着食材,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起,她把最後一個西紅柿拿在手上,一只手去掏手機。
“喂。”
電話那頭不知道是誰,曾希除了開頭打了聲招呼後就再無聲音,林穆陽去看時只見她手中的西紅柿從她手中脫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流出了殷紅的汁水。
——
曾望有些奇怪。
她下午的反常行為讓周祺大跌眼鏡,具體表現在她不僅在課堂上不打瞌睡了還老老實實地做起了筆記,晚自習做作業時也沒拿着答案照抄而是踏踏實實地一題題親自操筆,甚至還會主動向他請教,雖然态度不怎麽好,但這也足夠讓他大吃一驚了。
此外,最讓周祺感到意外的是今天晚自習下課後,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就收拾東西去小吃街打工,而是和其它內宿生一樣留在班級裏繼續做着作業。
她的一連串和以往大相徑庭的舉動讓周祺摸不着頭腦,覺得匪夷所思,反觀她自己倒是轉換得十分自在,半點生硬不适應都看不出來,讓人覺得她原本就是個熱愛學習的好學生。
晚自習下課,曾望坐了一會兒後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從書包裏拿出了亂序的魔方開始還原。
周祺見她完全毫無章法,全靠瞎轉,忍不住說:“我教你吧。”
曾望一挑眼角看他,把手上魔方遞給他。
周祺接過後先左右掃了眼魔方,接着單手持着魔方往曾望那靠近了點兒:“其實三階魔方很簡單的,你只要記住它的公式就行了。”
“又是公式。”曾望怨懑地說了句,她已經做了一晚的數學題了,以至于現在聽到“公式”兩個字就生理厭惡。
周祺笑了,手指靈活地轉動魔方:“你看,先把這兩個顏色轉到底下,再把同樣顏色的方塊轉到第二層,接下來……”
周祺很詳盡地解說,手上的魔方随着他的話語轉動着,曾望的注意力完全沒在他說的話上,眼睛反而盯着他的手看住不動。
他單手掌着魔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動,動作娴熟大方。
“看懂了嗎?”周祺掌中安然地放着還原好的魔方,他扭頭看着曾望問。
曾望別開眼,抓了抓自己的短發,不大所謂地說:“沒有。”
“……”周祺以為自己剛才講快了,“那我再演示一遍。”
曾望先他一步搶回魔方:“別打亂了。”
她把魔方放在桌角,沖他使了個眼色:“跑步去嗎?”
周祺頓一下後方才點頭:“好。”
曾望得到他的回答後站起來就要走,周祺把椅子往後挪了下正要起身跟上去,目光卻突然瞥到她身後淺色的校褲上沾着一小塊深色的污漬,電光火石之間他驟然明白了什麽,耳廓剎那間火辣了起來。
“曾望。”周祺喊住她。
“嗯?”曾望沒走兩步聞聲停下,回頭莫名地看着他。
“你、你……”周祺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措辭,“今晚就不跑了吧。”
曾望攏眉一臉不悅:“那我自己去。”
“欸……”周祺再次喊住她,一臉的難為情。
曾望幾步走回座位旁,不耐地說:“你又怎麽了?”
周祺拿手指了指她的椅子,耳朵上的紅漸有往臉上蔓延的趨勢。
曾望順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椅子上看去,一抹暗紅突兀地踞在微黃色的椅面上,她立刻就領悟了他的意思。
椅子上有那不用說褲子上肯定沾上了。
曾望重新坐回座位上,眼睛四下逡巡一周,班上的同學聊天的聊天,學習的學習,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兒。
親戚突然造訪,曾望一點也沒察覺,反倒讓周祺看了個笑話。
她扭頭看他,他滿臉難為情,見她回頭立刻轉開目光不敢與她對視,耳垂上就像挂着一滴血般鮮紅,搞得像是她對他做了什麽不可見人的事一樣。
“你不好意思個什麽勁兒,沒學過生物嗎?”
周祺掩飾地幹咳一聲:“你、你……”
他磕巴着蹦出兩個字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曾望看他這幅純情小男生的模樣十分有趣,故意逗他:“我、我……我怎麽了?”
周祺覺得有人拿着爐火在他兩只耳朵邊上烤着,他在曾望的注視下窘迫更甚:“你要不要……先回宿舍?”
剛才坐着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可經過剛才那麽一站曾望覺得此時血液下湧,十分不适。
在班級久坐顯然不是什麽良策,她眼轱辘一轉拿過挂在桌旁的書包,把兩條肩帶調長後背上。
曾望起身往邊上跨一步,背對着周祺問:“能遮住嗎?”
周祺臉上熱度更甚,慌亂急促地掃一眼,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再、再往下一點。”
“哦。”曾望再松了松帶子,“這樣?”
周祺耳朵紅得都要滲血:“可以了。”
曾望回身把自己的椅子推進去,擡眼瞧見他整個人跟只熟透的蝦一般不由覺得好笑。
“臉皮這麽薄以後怎麽當警察。”她沖他說了句,待他把目光轉過來後警告他,“今晚的事誰也不許說。”
周祺順從地點了下腦袋。
曾望最後看他一眼,直起腰掂了下書包坦蕩蕩地走出教室。
周祺愣坐在原位好一會兒臉上的熱度都沒散去,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口水,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離開了教室,一徑往操場方向走。
周祺在操場上跑了兩圈後回到教室,意外地看到曾望竟然也回到了教室裏,并且還拿着語文書在默讀。
他心情複雜地走上前,曾望掀眼看他,起身給他讓位。
周祺坐下後忍不住看她:“你今天……”
曾望斜乜他,即使他沒說出整句話來,他也知道他想說什麽。
“怎麽了?我還不能讀書嗎?”
“不是。”周祺搖了下頭,“就是你怎麽突然……”
“沒聽過‘浪子回頭’嗎?”
“……”
曾望不再理他,繼續背着書。
其實她也并非突然頓悟,只是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讓姐姐失望,她讀書不是為了出頭,而是想給家人一個交代,給她們而不是給自己。
周祺看了她一會兒後也不再打擾她,拿出自己的課本預習,兩人安靜地各自看着書,這種場景自他們同桌以來前所未有。
曾望背着文言文時,感覺到抽屜裏的手機在震動,起初她以為是耿明鵬來電詢問她今天為何不去燒烤攤,接起後就不太耐煩地說了句:“今天不去。”
然而,對方卻并非如她所想。
周祺察覺到她的異常,扭頭去看時,發現她的表情十分暗沉,一雙眼睛茫然又絕然。
曾望沉默地挂了電話,之後呆坐着一句話也不說。
周祺擔心地問了句:“怎麽了?”
曾望蠕了蠕唇:“我奶奶……突發腦溢血……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夜就把這章寫了,那時候覺得大過年的不适合發表這章
至此,上卷結束,下卷讓我理一理大綱,然後存點稿,有興趣地就等等我,沒興趣地我們好聚好散
謝初—綠 歡迎來我的微博厮混
☆、五十五
下卷
五十五
秋日芳時已歇,群花開到荼蘼,薤露易晞。
白雲鎮四周環山,秋後的氣溫跌得很快,加上近日來時不時的降雨,恍惚中像是有了冬日的光景。
靈堂門上挂着白绫,入口處擺着花圈,荒腔走板的喪樂在奏着。
這樣荒誕的場景對曾希曾望來說竟然可笑地熟悉,前後不到半年她們已經辦了兩場喪禮,送走了兩個至親之人。
趙叔說醫生早先就和王淑珍說過她可能有腦梗,讓她去市裏的大醫院檢查看看,可她心疼錢一直沒去,這次發病發得急,她在去鎮中學撿瓶子時直接就倒下了,之後也搶救無效。
趙叔的話像一簇簇箭紮得曾希曾望心口發痛,命運的手仿佛攥住了她們的咽喉,讓她們呼吸阻滞,失魂落魄。
鎮上的人紛紛來到靈堂裏吊唁,看着她們姐妹倆搖頭嘆息同情。
守靈當晚,所有人散盡,只剩下曾希曾望跪在棺木旁枯熬着,兩人的神情皆憔悴得了無生氣,只剩下滿眼荒涼枯寂。
曾希拿着一支香煙翻動着盆裏燃燒着的香紙,每翻動一次火苗就向上竄一竄,在微茫的火光中映照着她倆無神的眼睛。
“姐。”曾望啞聲喊了句。
曾希掀掀浮腫的眼皮。
“家裏就剩我們了嗎?”曾望喃喃問。
曾希一哽,眼睛因幹澀而刺痛,她用力眨了眨也沒能把眼底的灰敗掩去。
“怎麽會這樣……”曾望盯着燃燒的香紙,失神地反問,“我們是做錯什麽了嗎?”
曾希抿緊唇搖頭,聲音嘎啞粗粝:“不是的,小望。”
她這麽回答着,心裏也忍不住反問。
“這個世界真讨厭,活着真沒意思。”曾望咬牙自暴自棄地說。
曾希吓一跳,生怕她一時想岔了,忙往她那挪了挪,伸手攬住她,小心地輕拍她的背:“小望,你別亂想,千萬別……”
她哽噎着:“我就只剩下你了。”
曾望依進她懷裏:“我也只有你了。”
……
葬禮後,曾希曾望處理完相關的後事就離開了白雲鎮,逃離了鎮上人或同情或喟然的目光。
從此她們在白雲鎮就沒有家了。
離鎮那天天色昏沉,下着蒙蒙的秋雨,攜來一層寒意。
曾希和曾望在車站分別後就搭上了去學校的公交車,在車尾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雨下得愈加大了,雨聲淅瀝,雨水模糊了整個世界。
舊景重現,就像媽媽去世那時整個世界籠罩在陰雨裏,她的耳邊充斥着雨水的啼哭聲。
可怕的呼應,像一個巨大的玩笑。
公交車徐徐地停在一個站點前,車門開啓,有人打傘下車,有人收傘上車,車廂裏稍有了些動靜,不一會兒就消弭在關門聲中。
曾希察覺到身旁坐了人,還未扭過頭去看,耳朵裏就被塞進了一只耳機,淡淡的吉他音淌進耳朵裏。
曾希回頭愕然:“你怎麽……”
早先林穆陽打電話詢問過她幾時回來,她也只籠統地說了句今天,就是沒告訴他具體時間。
林穆陽看着她的臉頰,擡手幫她揩了未幹的淚痕,曾希垂下眼睑,躲開他的視線。
“你不告訴我時間讓我接你,我就只能在公交車上堵你了。”林穆陽說,“你來得還挺早,我才上第八輛車就等到你了。”
汽車站直達慶大的公交只有一班,林穆陽擔心汽車站人多會錯過她,他猜她如果到了慶城市裏大有可能會搭公交回校,因此就一直守着這班公交車等着她。
曾希鼻頭發酸,看着他不知怎的覺得漫天的委屈想要傾訴可抿着嘴就是說不出一句來。
林穆陽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輕聲說:“跟我回店裏?”
曾希之前不告訴他回來的确切時間是因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不着魂的模樣,沒見到他之前,她覺得自己能夠扛過去,就如同上次媽媽去世那樣,可一見到他,她那顆僞裝的心就不自覺地卸下盔甲,異常脆弱。
“好。”
……
到了“tone”,曾希看到店門禁閉,門上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店裏也沒有人,她問道:“今天沒營業嗎?”
“嗯。”林穆陽開了門往裏一推示意她進來,“我猜你想安靜呆着。”
曾希心旌驀地一動,眼眶微熱。
林穆陽帶着她上了二樓,握了下她的手覺得冰涼無比,皺了皺眉搬出了冬天才用的“小太陽”放在沙發旁。
“坐這兒,暖和。”
曾希順從地坐下,不過一會兒就覺